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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渣滓厉云承还让人给程静书带话。
他虽已写下罪状,但他还未画押。
他画押的唯一条件就是再见程静书一面。
程静书蹙眉。
程梓珩和程亦铭闻言后都劝程静书不要理会。
尤其是程梓珩,反对之剧烈程度让程静书都有些意外。
程梓珩道:“成王殿下作恶多端,如今已穷途末路,此番见你肯定没安好心。小妹,你一定不能上当,他是将死之人,注定逃不过律法的惩罚,所以他不怕…他已犯死罪,最差不过还是死,万一他狗急跳墙,你怎么办!?”
程静书踮起脚拍了拍程梓珩的肩膀,道:“二哥哥,冷静!”
“你让我怎么冷静!?反正今天只要有我在,你不许踏出扶云苑的大门。”
“二哥哥……”
“今日不管你说什么都没有用!不许去就是不许去!静儿,你们是仇敌,还有何见面的必要!?”
程静书求救地看向程亦铭。
程亦铭这次却没有帮她,而是和程梓珩站在了统一战线。
程静书叹气,道:“你们也把厉云承想得太厉害了,他不过就是个绣花枕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形容的就是他这样的人。他从前能蹦跶的时候也没能奈我何,如今都被打入了天牢,他还能把我怎么样!?二哥哥,三哥哥,我会带着王爷的暗卫前去,暗卫会保护我的安全。你们信不过我,总也该信得过小宁子他们吧!?”
程梓珩坚决道:“不可。”
“二哥哥……”
程梓珩的眼眶都红了,眉心都在突突地跳,道:“小妹,欺骗感情的人都不是好东西。你永远想象不到他们为了达到目的会如何毫无下限地哄骗、陷害。成王如今沦为阶下囚,按理来说最想见的人应是陛下或是他母妃,因为只有见这两个人,他才可能会有翻身的机会。可他偏偏要见你!二哥实在想不通,若说这里面没有阴谋,想必你也不会信。”
“二哥哥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程梓珩喉咙发紧。
他道:“你忘了你从前是如何劝我不要同…白轻语来往的吗!?”
“白轻语”三个字,他说得缓慢又复杂。
程静书已经许久没有再想起过这个人,更别提是提起这三个字了。
恍惚间,这个人都像是上辈子的旧人了。
程静书呼出一口气,道:“我记得,可我那时候那么担心主要也是因为二哥哥你对白轻语有意。这和我的情况不一样,我从未喜欢过厉云承,连一丝丝好感都没有,我从第一次见到他就非常厌恶他。”
“那也不行!”
“二哥哥啊!你还是不懂!有时候并非是敌人的伪装有多高明,而是我们的爱蒙蔽了我们的眼睛。有句话说得虽然毒辣,却有七八分道理。想必二哥哥也听说过。往往能给我我们最深伤害的人都是我们爱着的人。是我们的爱助长了他们的气焰。哥哥们放心,我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醒,我若还会上厉云承的当,那我这两…我这辈子就真的算是白活了。”
程梓珩还想说些什么,程静书打断他,道:“好了,两位哥哥,能不能多给我一些信心呢!?我以后可是要做静王妃的人,若连个囚犯都不敢见,以后谁会服我!?我又能让谁服?”
程梓珩妥协道:“那让老三陪你去!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你若不愿,那就作罢!若想强闯出去,除非踏过二哥的尸体。”
程静书:……
她道:“那干脆二哥哥与我同去好了。”
“我不能去。”
“为何?”
“我怕我会控制不住地想杀了成王。”
程静书:……
程梓珩一身浓郁的书卷气都被杀气替代。
程静书心惊,猜想程梓珩或许是已经掌握了白轻语乃厉云承安插在程府里的一颗棋子的证据。
她心疼自家二哥,展臂就抱住了他。
她说:“二哥哥,你别这样啊!喊打喊杀是我和三哥哥的事儿,你可别和我们抢活儿!”
程亦铭轻嗤,“小妹,你这话是何意!?”
程静书吐了吐舌头,道:“难道不是吗!?家里好不容易出了个会读书、爱读书的人,爹娘都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爹爹嘴上虽然不说,可也觉得咱们家应该出一位文臣,文武相辅相成,程府才能永葆太平。在咱们家,能喊打喊杀的人太多了,可能读书的就只有二哥哥一个。”
程亦铭点头,道:“如此一说,倒也在理。”
程梓珩:……
到底谁才是兄长!?
现在的弟弟妹妹胆子都这般大吗!?都敢联合起来调侃兄长了。
……
程静书兄妹俩一起出发去天牢。
程静书让浣溪留在扶云苑,叮嘱她若厉北廷来寻,就告诉厉云承她去天牢见厉云承了。
浣溪打趣:“小姐不怕静王殿下会吃醋吗!?”
程静书含笑道:“王爷肯定会吃醋。”
“那奴婢真的要据实相告吗!?”
“当然。因为你家小姐我就喜欢看王爷为我吃醋的样子。”
浣溪:……
程亦铭也是拿这个妹妹没办法。
她有时就像是历经了沧桑的大人,有时又像是个天真无邪容易满足爱使小性子的小孩。
他很欣慰,也很不甘。
欣慰他的小妹在遭遇了那些惨烈后还记得如何去笑,不甘于她的小孩子心性大多只会在攸关厉北廷的事情上体现。
马车一路平安驶向天牢。
狱卒却拦住了马车,称:“成王只想见程小姐一人。”
程静书乐了,道:“你是新来的狱卒吗!?懂不懂规矩!?你们天牢何时开始将囚犯的话奉若圣旨了!?你进去告诉成王,我今日非要和我三哥哥一起进去,他若不愿见,那便永别吧!”
她说的永别是厉云承死,她活。
生死永别!
多么畅快!
那狱卒被程静书的气势震慑,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只得乖乖去将这话原封不对地转告给了狼狈不堪、血迹斑斑的厉云承。
须臾,厉云承答应相见。
狱卒领路,程静书和程亦铭一同进去。
这一次没有厉北廷的插科打诨,程静书切切实实地看到了残酷的审讯室。
她也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听到了歇斯底里的怒吼、嘶鸣和惨叫。
她脑海中不可控制地出现了上一世程府灭门后的样子……
她面色惨白,双腿发软。
若非程亦铭觉察到她的不对劲,及时搀着她,她根本走不过这段路。
程亦铭担忧问:“怎么了!?”
程静书呼吸急促,低声道:“我…我想到了上一世的一些事情。”
“都过去了……”
“三哥哥,你听到了吗!?这里有无数的亡魂,也有冤灵,他们都在哭,都在挣扎,这声音就和当年浮动在程府上空的声音一模一样。还有这血腥味,你闻到了吗!?这得要多少血才能……”
“别说了…别说了…傻妹妹,别再说了……”程亦铭一手捂着她的眼睛,道:“你既已存活于世,那么这一世才是真实,上一世虽也是你亲身所历,但已经消弭在了浩瀚的宇宙里。相对于这一世,上一世便是虚妄。你要记得你在二哥面前夸下的海口,要记得你今日来天牢的目的。二哥还在家里等你平安回家,你可别还未见到那人间败类就要打退堂鼓了。”
程静书被程亦铭领着往前走。
她看不清前路,却分外安心。
就像小时候蹒跚学步那般,三哥哥牵着自己的手,无论往哪里走,她都觉得很踏实。
抵达厉云承的囚室时,程亦铭松开了手。
程静书已经恢复了素日的模样。
她冲程亦铭笑了笑,道:“三哥哥,谢谢你!”
“傻不傻!?”程亦铭用指腹揩去了她眼角降落未落的泪珠,道:“别哭了,女战士!”
程静书点头。
她深吸了一口气。
狱卒打开了铁锁。
厉云承靠坐在冰冷的墙壁边上,闻声也只是掀了掀眼皮。
程静书发现他的手指都在颤抖。
她开门见山,道:“听说你要见我。我来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花花,如果上一世能够重来,如果我最终选择的人是你,你愿意再爱我一次吗!?”
程静书:……
她沉了脸,道:“成王殿下请注意你的措辞。什么叫‘再’?我从未爱过你,即便是被你耍得团团转的上一世,我也顶多只是将你视为我空白生命中唯一可值得信赖之人罢了。若说爱,就连上一世的我都不配,你又如何能配!?我那时候是个失去了一切的千金大小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我那时若肯分三分心力去思考你的所作所为,我又何至于此!?”
“不可能!大师都将上一世的事情告诉我了,你分明就是爱我的。”
“若那是爱,我何以在王爷在我怀中咽气之时才大彻大悟!?我何以知晓我压抑了多年的爱其实都给了王爷!?”
“本王不信!没道理你上一世爱我,这一世就不爱了!花花,你记得吧!上一世的厉北廷不良于行,面貌丑陋。那是他的命,你重生也无法逆天改命,你若执意跟着他,就没想过若有一天,他重蹈上一世的覆辙,你又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