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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静书含笑，轻描淡写，却又让人不敢怀疑她的认真，道：“不会有那么一天，因为这一世我豁出自己的命也会为王爷改命。若实在改不了，我也是要同他共生死的。我已是死过一次的人，死亡对我而言远非人世最惨之事，相反，若能和心爱之人一同赴死，我倒觉着这是我的荣幸。”
这番话，震撼的何止是厉云承？
程亦铭的眸光明显震了震。
作为兄长，比起惊讶，他更多的是心疼。
视为心肝的妹妹这样斩钉截铁地要和一个男人同生共死。
她终究是长大了，会走出程府，会离开家，会不再像小时候那样需要他。
她会和另一个男人，一个与他毫无干系的男人组成一个家。
那个家里只有她和她的他，以及他们可爱的孩子。
他再是不舍，也必须要退出妹妹人生的舞台。
再是不愿接受这个现实，也终归要笑着将眼珠子一般疼惜的妹妹交到另一个男人手里。
程亦铭拍了拍自家小妹的肩，道：“有哥哥在，哪轮得到你跟静王殿下赴死？！你啊，就好好地活着，好好地幸福，好好地快乐就行了。”
有他在，若静王的结局是天命，他便可逆天改命。
哪怕是折寿，他也定要为小妹博一次幸福的机会。
程静书点头，眸中像是盛了光，一种只有提起了厉北廷才会出现的亮光，那先前凶狠的模样瞬间退散。
她甚至还忍不住勾起了唇角，道：“三哥哥放心吧，我虽然这么说，可我有种预感，这一世我和王爷定不会走向上一世那惨烈的结局。”
“疯子！你们都是疯子！堂堂太尉府的儿女，居然为了一个山野长大的王爷赌上身家性命。你们真以为程府泼天的富贵和权势都是大风刮来的！？你们以为这都是你们应得的吗！？若惹怒了父皇，父皇可随时收回。我就算犯下了滔天大罪，我也是父皇的亲生儿子。虎毒不食子，你们逼迫父皇赐死我，父皇就算表面上不说什么，心里也会记恨。如此一来，你们的前程就全都到头了。你们…咳咳，你们仔细想想，为了区区一个很有可能成为丑八怪的瘸子，值得吗！？”
“你敢再说一遍！？”
程静书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黑沉。
她那张绝美的笑脸不笑时便像是个雪造的冰山美人。
她跟着厉北廷许久，将他那副不怒自威的冷厉模样学了个七八分，瞪着厉云承的时候着实让他有些发怵。
厉云承喉咙滚动，硬着脖子道：“再说一百遍也是一样。厉北廷就是个……”
啪——
程静书一巴掌甩过去。
厉云承唇角溢出了血，脸颊上五指印根根分明。
程静书道：“你给我闭嘴！你有什么资格提王爷的名字！？王爷上一世容貌有损、不良于行，那都是因为救我。可笑的是你还卑鄙无耻地将这些恩认下，故意引我将你视作救命恩人。我告诉你，厉云承，王爷为我受的伤在我看来全都是金光闪闪的勋章。即便是上一世的他，也比你要高尚得多。你以为四肢健全就能算个人了！？呵呵，你这一世和迄今为止的这一世倒还都算是四肢健全，可你……”
程静书故意顿了顿，道：“可你…根本就不算是个人啊！”
程亦铭忍着笑。
自家小妹真的太毒舌了。
厉云承脸色极其不好，看着像是随时都要断气了。
他道：“行啊！既然你执意如此，你就等着！阿大是第一个，却不会是最后一个…本王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让你们生不如死！你们不是很伟大吗！？不是很善良吗！？不是自诩要维护正义吗！？那行啊，本王就让你们亲眼见着你们身边的人因你们一个个地惨死…但愿尸骨成堆之时，程小姐还能和今日一般义正言辞。”
程静书眸光一顿，吼道：“什么意思！？”
“七皇兄没有告诉你吗！？阿大死了，死得特别惨，尸身都被野兽嚼烂了。还有那个十六十七，啧啧啧…落在毒宗手里又会是什么下场呢！？对了，听说程小姐格外疼一个叫作梁宁的暗卫，而梁宁对你也的确忠心耿耿，你说若我以你的安危做饵，梁宁会不会上当啊！？”
程静书拳头捏得嘎吱作响。
胸腔腾发出勃然怒火。
眼见着她就要发作，厉云承眸中出现了一丝快意，就像是他终于在这场对弈中扳回了一局似的。
然，程静书的怒气忽然收敛。
她道：“你想激怒我。”
她用的陈述语气，并非疑问。
她已然断定，并非询问。
她似笑非笑地，居高临下地盯着厉云承，道：“有本事你就放马过来。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你可得要好好坚持，不然…一会儿就结束了，该多无聊啊！”
厉云承没想到程静书居然如此淡定。
他咬牙道：“既然你想要本王坚持久一些，那就把解药给本王。”
“原来拐了这么大个弯，成王殿下是想要解药啊！可是…我为何要给你！？我巴不得你死，我怎么会救你！？”
“你给我服用的并非美人花，美人花毒性比鹤顶红更甚，怎会过了一夜还未毒发身亡！？你定是用了其它毒性轻微的药丸代替了美人花。程小姐，你也背不起擅闯天牢、毒杀皇子的罪名吧！？你若将解药给我，本王便当昨夜你和七皇兄没有来过，可若你不给…本王不仅不会在认罪书上签字画押，还会将此事一五一十地告诉父皇。”
程静书嗤笑，“证据确凿，你母妃都招了，你不签字画押又如何！？身为南齐皇子，你竟不懂南齐律例吗！？南齐律例可没有一条若嫌疑犯不认罪，便视同无罪的规定呀！还有，你要向陛下告状的前提是你能见到陛下吧！？可陛下会见你吗！？我和王爷会让你见到陛下吗！？”
“不可能！我母妃怎么会招！？”
“因为我告诉贵妃你已经招了，她只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你卑鄙！”
“嗯，我承认这个法子并算不上光明磊落，可惜啊…贵妃虽恶毒，却有颗拳拳爱子之心。陛下答应她，若她一五一十地认罪，陛下可看在她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饶你不死。贵妃便…一一写下了……”
“不可能！本王焉知你不是在用这法子诈本王！？”
程静书耸肩，从袖口掏出一张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纸。
她道：“就知道你不会信，我求陛下将这认罪书借我用一用。这不，现在就派上用场了。成王殿下可要好好辨认辨认，瞧瞧这是不是你和你母妃这些年沆瀣一气犯下的事，也瞧一瞧这是否是你母妃亲笔所书的笔迹。”
厉云承颤抖着手接过了认罪书。
他指间半干的血迹将认罪书沾染。
他忽然疯了一般地将认罪书撕裂得支离破碎。
他不停地摇头，道：“不会的…不会的…母妃聪明一世，由来都是走一步，算三步，母妃从来没有算错过…你才十几岁，母妃怎么可能着了你这小姑娘的道儿！？这样显而易见的坑，母妃怎么会往里面跳！？”
程静书迎上厉云承质问又愤怒的眼神，问：“成王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你…你回答本王的问题。”
“你说的很对，贵妃精于算计，尤其善于揣度人心、利用人心。可你忘了贵妃是个母亲，是个指望能母贫子贵的母亲。她多年算计并非全为了自己，更多是为了她唯一的儿子，也就是成王殿下你。一个祸国妖妃或许不会轻而易举就上当，可一个母亲会。说起来贵妃这人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不算是全然灭绝人性。她将所有的罪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可她没有足够的时间去篡改证据，所以…她才会满盘皆输。”
“不……”厉云承捏拳，无力地捶打着地面。
他指关节破裂、渗血。
他却像是不知道疼痛一般，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他道：“认罪书已经没了。”
“就料想到你会这么做，所以方才那份认罪书是陛下找人特意临摹的。知子莫若父，陛下果然了解你。”
“父皇…本王要见父皇。本王要亲自向父皇解释……”
“陛下不会见你，除非…你认罪。”
“我能信你吗！？”
程静书耸肩，“成王殿下还有别的选择吗！？”
“好，我认罪。”
他的灵魂像是瞬间被掏空。
他摊倒在地上，在认罪书上歪歪扭扭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还摁了个手印。
程静书亲自去取了认罪书。
她交给了程亦铭。
厉云承靠在墙上，像个勉力维持生机的躯壳，道：“一切都已如你所愿。程小姐，本王现在可以去见父皇了吧！？”
“慌什么！？我还需要你做一件事。”
“你不要得寸进尺！”
“啊…这可难办！我程静书从小就是被娇惯着长大的，从不知何为得寸进尺！”
“你……”
“很简单，你磕头认错，大喊三声‘静王殿下，我对不起你’和‘静王现在，我错了’。”
平安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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