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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阵阵,灰尘飞扬。
远远望去,程永安父子显得分外可怜。
程川昱蹙眉,支起大氅,替父亲阻挡尘土。
他低声道:“父亲,胥相言行有异,方才所言,是否暗含深意!?儿子猜想,胥相都是做给旁人看的。”
程永安拍了拍程川昱的脑袋,欣慰道:“总不算白在朝堂混迹这些年。”
“那我们……”
程永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回府再说。”
……
程府。
程永安父子俩一回府就进了花厅。
厉北廷的暗卫来报,称自他们出宫这一路上一直有人跟踪,直到亲眼见到他们入府才离开。
程永安冷笑,道:“果然如此!”
暗卫询问是否需要继续调查跟踪那人的身份。
程永安道:“若能在不惊动那人的情况下调查出他的身份自然是极好的。”
“程大人放心,这是身为暗卫最基本的素质。”
“嗯。有劳你们了。”
暗卫俯身,道:“程大人折煞属下了,王爷吩咐,对待您就如对待他本人。您有任何需求,直接吩咐属下等就行。”
程永安点头,道:“去吧!”
暗卫来无影去无踪。
程永安只是抿了一口茶的功夫,再抬头时人就已经不见了。
程川昱赞道:“父亲,静王殿下有逐墨门做后盾,还愁何事不成!?”
“陛下定没料到这个被他早早放弃的孩子最有出息。”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父亲,您今日在朝堂上的言行也的确非常让儿子意外。您行事向来沉稳,今日为何如此急躁!?”
程永安看向程川昱,问:“你也觉得为父急躁!?”
“嗯。”
“为父的目的就在于此。陛下生性多疑,他知为父多年一来都保持中立,今日一改常态竟公然表明偏私静王,陛下定会猜测这其中缘由。一旦他这次不顾真相,执意保住成王,那么他面临的就不仅仅是失去静王,更会失去和静王绑在一起的我。”
“父亲这是打算背水一战了!?您真的决定了吗!?”
“老大,静王为了书儿已经冒险和成王开战了,我们怎可还安于现状!?为父从前不参与任何派系之争并非完全因为为父对政治不感兴趣,也因为为父没有遇到让我满意的人。尽管这其中或多或少掺杂了静王和书儿的感情,但抽出这个身份,静王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陛下此番为了成王竟做出销毁证据这种事,实在令为父胆寒。孩子啊,一个君主若偏私到这种地步,是非不分,黑白不辨,那你说…这个国家还有未来吗!?试想若有一日,陛下对谁起了杀心,是否还能捏造杀头之罪呢!?如此一来,陛下当真可仅凭一人喜好主宰百姓生死了。若这到了那一日,那就不是为父浴血奋战想要守护的国家了。”
程川昱眉头紧锁,叹气道:“陛下平日也算励精图治,为何频频在贵妃和成王身上栽跟头呢!?”
“为父也不知。总之,你记住了,为人臣子的确应以君主为尊,可若君主犯错,臣子不得因畏惧而不进言。我今日所言,字字句句发自肺腑,陛下若要治我的罪,便是让老臣寒心。当然最主要的是如今我们手握程家军,陛下虽一直都想削了我的兵权,但此事未成之前陛下只会以安抚为主。”
“儿子受教了。”
“那还皱着眉做什么?天塌下来有为父顶着!这火啊,还烧不到咱们。走吧,陪为父去趟胥府。”
“是。”
有逐墨门暗卫的帮忙,程永安父子俩很顺利地抵达了胥府。
胥清料到他们会来,早早烹好了茶,正在茶室等候。
程永安开门见山,道:“今日朝堂之上,感念胥相出言相帮!此等恩情,下官没齿难忘。”
“行了,这儿没外人,你就别自称下官了。”
程永安笑道:“在老大哥面前,永安本就是下官。”
“既然称我一声老大哥,就听我的!都别站着了,和大侄子一起坐下品品我烹的茶。”
两人落座。
胥清将茶盏推到他们面前,在袅袅茶香中他缓缓开了口,道:“永安,如今朝堂上文臣以罗子成为首,武将则以你为首。罗子成野心大,一直瞧不起武将,将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些你应该明白,今日你实在不该大张旗鼓地在陛下面前同他争论。在这个朝堂上啊,你越是想保护一个人你就越要装作不在意,越是想除掉一个人你就越是要维持表面的和平。你在官场沉浮这些年,到这把年纪了,怎么还会犯这样的错!?今日若我没有出头,陛下就算不把你打入大牢,也定是会赏你杖刑的!只为逞一时嘴快付出这代价,值得吗!?”
程永安抿了口茶,不卑不亢道:“您老和阿昱的想法倒是一致的。如今木已成舟,说出去的话也断无收回的可能了,您就别埋怨我了。我们习武之人讲究快意恩仇,成王罪名昭著,不可饶恕,静王无辜之人,岂能受他所累!?
先皇后仁德,虽为女子,却一心辅佐陛下,爱民如子,提出过很多惠民之策。先皇后已经不明不白地去了这么多年了,我们这些老臣若连她唯一的骨血都不能护住,那到了入土的那一日,我们怎有颜面去见先皇后!?胥相,今日下官之举并非只为静王一人,也是为了南齐百姓免遭成王荼毒啊!”
胥清越往下听,脸上笑意越是明显。
他道:“永安,我胥清没看错你。”
“嗯!?”
“今日你做得很好,我瞧着武将果然比文臣有骨气。你还和十几岁一样嫉恶如仇。”
程永安这才明白,胥相方才竟是在考验自己。
他道:“永安担不起这称赞。说来惭愧,这些年我为保程府平安,对于一些不平之事选择装聋作哑,心中一直不安。今次总算等到了机会,等到了明主,永安没理由不拼一次!”
“嗯!我虽未同静王接触,但想来有南齐太尉和兵部尚书作保,那孩子定不会差。放心吧,我会秉公处理,还静王清白。”
“兵部尚书!?”
“正是。你们对静王的评价都如此之高,你称静王是明主,兵部尚书称静王会是缔造历史、一统天下之人。若非今日接了此案,我定要去见见静王。”
“胥相之恩,我……”
“行了,赶紧走吧!别叫人瞧见了。你们就等着我的消息吧!提醒静王,稍安勿躁,切莫自乱阵脚,叫人钻了空子。”
“是。”
……
天牢。
尽头一独立的囚室内。
厉云承吃着点心,喝着美景,哼着小曲儿。
他听到脚步声,眼睛都未睁开就笑道:“父皇终于想清楚了,要放本王出去了吧!?本王早就跟你们这些狱卒说过了,本王只是一时失势,父皇和母妃如此疼爱本王,怎么舍得让本王受牢狱之灾!?对本王好的,本王出去后少不了给你们好处;那几个狗眼看人低的都给本王等着!!!”
厉云承伸了个懒腰,咽下最后一口点心后慵懒地站了起来。
他终于能出去了!
这地方虽然没短他吃穿,可哪有外面的花花世界好啊!?
厉云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发现狱卒们古怪的神色。
囚室铁门被打开。
厉云承昂首挺胸往外走。
一狱卒拿着手铐拦住他,道:“殿下,请戴上手铐。”
“什么!?谁特么给你们的胆子!?你认识本王吗!?你敢给本王带手铐!?你算个什么东西!?”
“成王殿下,陛下命老臣全权调查你谋害朝廷重臣一案。简而言之,此乃陛下圣旨。殿下方才那番话若传到陛下耳中,这可是藐视君主的重罪!”
“胥清!?你少拿父皇说事儿。你都是半截身子要入土的人了,虚担个右相之名,手中早无实权,父皇养着你是父皇重情重义,你别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胥清也不恼,侧目对记录官道:“这句话一字不落地记下。”
“是。”
“切记不可添油加醋,绝不能让陛下曲解了咱们殿下的意思。”
“是。”
厉云承瞪得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道:“你特么还真敢!胥清,谁给你的脸!?”
胥清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笑道:“这句也记下。”
“你……”
“殿下还请慎言,你的一言一行都将据实记录。记录册每次都会呈给陛下。”
“你到底想做什么!?”
胥清笑了笑,道:“来人啊,将殿下请到审讯室。”
审讯室!!!
天牢审讯室是出了名的可怕,传闻最硬的硬汉进去也扛不过三日。
那里面的刑具残酷得可怕!!!
他曾多次在审讯室教训过哪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他深知审讯室的水有多深。
他咬牙道:“本王不去!”
胥清直接无视这句话,吩咐狱卒,道:“愣着干什么!?将嫌犯带到审讯室!”
“特么的,谁敢动本王!?”厉云承喉头滚动,抱住囚室的门,死死地不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