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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静书十指紧紧都抠入了土里。
她想起来,至少她得要逃……
逃不逃得掉是一回事,等死又是另一回事啊!
她真的不能就这么死在荒郊野外。
程静书睁大了眼睛,声音也沙哑低沉了不少,想吼出一股气势,却无可奈何。
发脾气都像是在求饶。
“你敢动我,我家人、朋友和…爱人天涯海角也会追杀到底……”
呵——
夜风载着一声轻笑传到程静书耳边。
她愈发愤怒了,若非这害死人的软骨散,她也不至于这般受制于人。
她恨不得抓起一把泥巴扔到那人脸上。
她问:“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
那人没有说话。
沉默是最激烈的讽刺。
程静书咬牙道:“逐墨门尊主你听说过吧!?那是为了我能豁出一切的爱人。”
那人依旧沉默。
程静书继续:“血骨门少门主,杀人不眨眼的白发妖孽段秋月你听说过吧!?”
隐约程静书感觉那人的呼吸沉重了些许。
哼——
知道怕了!?
看来比起厉北廷,段秋月才是更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也是……
逐墨门乃江湖第一正派,逐墨公子虽身手不凡,但多惩恶扬善,且秉承着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原则。
如此一来,逐墨公子留在老百姓心中的印象便亲切、温润、可靠。
段秋月就不一样了。
亦正亦邪的血骨门本就为他穿上了一件神秘的面纱,再加之他上任后的一系列雷霆手段,导致他早已恶名远扬。
偏偏吧……
看不下去的又打不赢他,也就只能干巴巴地看着。
程静书在月黑风高的夜里得出了一个结论:关键时候还是段哥哥靠谱啊!
她自豪道:“段少门主,也就是未来的段门主,她是我哥哥,她为了我可以放弃整个血骨门。怎么样!?怕了吧!?若不想与血骨门为敌,你就把我放了。”
话音刚落。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溪水旁的泥土湿润软滑,长靴踏在上面只能发出微弱的声响。
程静书屏住呼吸。
那黑影终于将她整个人都罩住了。
她喉咙滚动,道:“你真以为成王可以只手遮天吗!?成王这样的小人根本就没有资格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你还是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让他早日醒悟,不要痴心妄想。”
呵——
又是一声凉薄如水的冷笑。
程静书还就听不惯了。
她抡起手,手却仍旧软绵绵。
费尽全力才举起来那么一丢丢,最后仍是垂了回去。
她一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黑影愈发近了。
那黑影蹲下身,竟然伸出手想摸她……
是可忍孰不可忍!!!
程静书张嘴就咬住了那人的手。
“不是小狐狸吗!?怎么成了小狗!?”
轰——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程静书的眼睛在瞬间睁大到了极致。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影子。
浑身冷却的血液都开始沸腾了。
是他吗!?
他来救她了!?
可他明明重伤未愈,仍在那高塔之上啊!
她喉咙重重地滚动,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你是…你是……”
“是我,静儿。”
程静书泪流满面。
一切的紧绷都散去了。
她身子愈发地软。
她就躺在地上,任由泪水模糊了双眼。
厉北廷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她仍在问着:“真的是你吗!?”
“本王就在你面前,若不信就再仔细些看看就行了。”
“你欺负我看不见。”
“哦,倒是忘了,静儿并非习武之人。”
听到这话,程静书心里的犹疑总算退散了。
曾经觉得被习武之人歧视,如今也成了习惯。
她就是个姑娘,她夜间视物有障碍。
承认这一点并没有什么难堪。
她说:“我好想摸摸你。”
厉北廷脚步微顿,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姑娘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仍是自顾自地说:“抓我的人是你九皇弟,那厮疯了,居然想当太子,还想让爹爹牵头助他。我回京定要让他好看,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清算。”
“什么旧账?”
“先不说这个,我现在最愤怒的是他居然派人给我下了软骨散!!!”
“别怕,本王带你去寻大夫。”
“可我不想等了呀!”
“嗯!?”
“我就是很想摸摸你呀!”
摸不到就会觉得心慌。
她这话太正经了,可一点儿都没想到男人会往别处想。
厉北廷轻咳了咳,道:“静儿此话当真!?”
“嗯。”
“那就…摸吧!”
“我没力气。”
“本王…帮你。”
程静书眼睛一亮,问:“真的吗!?”
厉北廷点头。
男人抓起她的手就抚上了自己的脸。
程静书一直在指挥着:“往左一点,往右一点,往上一点,往下一点……”
厉北廷都由着她。
整张脸都被摸过后,程静书笑着说:“果然是你。”
厉北廷这才恍然。
心里便微微有些发疼。
她没什么安全感。
在向他索取安全感的时候,他脑子里却全装着些没有用处的废料。
厉北廷怀抱收紧了一些,也收起了那些旖旎的心思。
他加快脚步,很快将姑娘抱上了马车。
程静书昏昏欲睡,可又不敢睡。
总怕睡醒了就会发现此刻的一切都是幻觉。
她见着马车,精神便又好了一些,问:“王爷,你何时准备了马车!?”
“你安心睡一觉就行。”
“那王爷能不能抱着我睡?”
“嗯。”
“你不可以骗我。”
“嗯。”
“就算我睡着了你也不能松开我的手,我……”
“知道了,小兔子。”
“你怎么一会儿喊我小狐狸,一会儿说我是小狗,一会儿又喊我小兔子呀。”
“是呀!”厉北廷拿了干净的帕子替她擦脏兮兮的小脸,道:“你说咱们静儿怎么有这么多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王爷觉得我很善变吗?”
“非也。”他低眉看着怀中的姑娘。
好好生生一个大家闺秀、一个掌上明珠、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为了他都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他眸光微微带着些湿意,低头吻了吻姑娘的额。
程静书浑身一颤。
傻姑娘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就傻傻地看着男人。
她目光倒也没有避让,只是眸中的震惊、欢喜太过直白,直白到男人想给她面子、试着忽略都做不到。
男人忍不住又吻了一下。
程静书傻楞问:“你在干什么?”
“静儿不知道吗?”
她摇头。
那就……
厉北廷伸手勾出姑娘的下颚,迫使她抬起了头。
这一次……
吻,直接落在姑娘唇瓣上,没有拖泥带水、没有小心试探……
有的,只是这个叫厉北廷的男人满腹的深情和心疼。
失而复得,这是他的宝贝。
厉北廷温柔地用这个吻安抚着姑娘的不安和畏惧。
他的吻和他这个人一样,三分冷、七分热。
寻常人只能窥探到他那三分冷,只有得到他默许的熟知之人才能看到他的七分热。
这个吻看到了。
程静书也借由这个吻看到了。
她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揽住男人的脖子。
可是……
该死的软骨散!!!
她竟然做不到。
男人余光瞥见她的动作,二话没说就抓住姑娘的手,助他圈住了自己的脖颈。
“殿下,程小姐,我……”
驱车的马夫只是透过被风扬起的帘子窥探到了二三。
马夫忙转过身,专心致志地赶车。
妈呀!
太震撼了!
门主那样不悲不喜、无笑无泪,堪比神佛的男人居然还有这么狂热的一面……
啧啧啧……
看来天下男人都是一个德行,能做到冷心冷情的不过是还没遇到那个能降伏他的祖宗罢了。
……
马车一路行驶,直接回到了逐墨门在北方的分舵。
厉北廷替自己和程静书都蒙上了黑巾布。
他这次是以逐墨公子挚友的身份前来分舵避难。
他不能让门人识破他的身份。
好在……
这北方分舵的门人极少有见过他本人的,是以此处如今也成了极佳的避难之地。
他先前离开医馆,便是被护送到了此处疗伤。
他谎称自己回了望京,其实没有。
望京豺狼虎豹,他当日将死之身,何以立足!?
是以,他上了份折子给陛下,言明他遭到追杀、重伤难行,若执意回望京,恐会死在路上,所以暂时就不回去了。
他还在折子里写着:若儿臣无法逃过此难,就请陛下当作儿臣还养在宫外,从未归家,只当没有儿臣就好。
他没有心思去管南齐皇帝收到这份折子时会是什么心情,但他的初心的确也是想刺激刺激这位狠心的父亲,当然前提是南齐皇帝尚且还有一颗完整的心。
厉北廷抱着熟睡的姑娘下了马车。
门内人都知晓此人是已故门主的挚交好友,寡言少语,不喜人在跟前伺候。
他们没觉得怪异,只觉得这人和传闻中的门主性子相仿,怪不得能成为知己挚交。
所以,这一路上,嫌少能见到分舵的门人。
厉北廷畅通无阻地抱着姑娘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将姑娘放到床上时,姑娘的眼皮抖了抖,像是极其不安。
她抓住厉北廷的手,喃喃着:“别走…别丢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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