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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川昱的眼神四处扫视。
人群熙攘,他看不到那面戴玄色面具的男子。
他焦急道:“父亲,逐墨公子该不会真的出事了吧!?我们怎么跟小妹交代啊!小妹好不容易才……“
程川昱自动止了话头。
他看到了父亲嘴角的笑意。
他了解自己的父亲,父亲素日就不苟言笑,更别提是在这种绝望的境地里了。
父亲不会无缘无故地笑。
他一定猜到了什么。
程川昱的心一下就安了。
这大概也是多年父子相处的默契,也是自小仰望带来的力量。
程川昱慌乱、担忧的心就这样奇迹般地被父亲一个浅浅的笑容治愈了。
他不急着问,他知道答案已经慢慢浮出水面了。
……
“王爷?什么王爷!?”
乱民首领依然不信。
他估摸着这人多半是在吹嘘。
在乱民都选择了生、选择了偃旗息鼓的时候,乱民首领仍然怀疑贵人的身份。
地方官的心脏都已经被这群人搅和得快跳停了。
他从前怎么没发现自己治下竟有这么多刁民!!!
其实有刁民也无妨,最主要是不能在贵人面前掉链子啊!
地方官摸了摸乌纱帽,觉得这帽子很难保住了。
他已经尽力阻止了,可刁民完全不给他面子。
为了他的人身安全着想,他索性躲在贵人身后,不再说话。
贵人自是不会揣测这地方官的想法,更不会想到这地方官竟如此怕他。
他能怎么样!?
徒有虚名,并无实权。
多年未归,流浪在外。
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摘掉这地方官员的乌纱帽。
贵人盯着眼前人。
这些人被抓住后还如此嚣张。
这只能证明一点。
这些人背后的人背景强大。
他勾唇,大力将手中七尺男儿甩了出去。
那人重重坠地,吐出一口血就晕了过去。
贵人却云淡风轻,就连动作都看似轻柔。
乱民们屏气凝神。
这来的是个厉害角色啊!
贵人凌厉目光一一扫过其余被抓的四人,道:“还有谁想问我问题!?”
瞧瞧,多平常的一句话,用多平常的语气说出口。
却让人面色惨白。
这四人全都抖如筛糠。
贵人吩咐下属将这五人带下去严加审问。
他目的本就不在于这五人,而是他们背后的人。
“等一等!住手!!!”
一道急促的男声响起。
贵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火红披风的男子疾步而来。
他在离贵人三步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礼节周全,道:“本监军无意冒犯,但…您究竟是谁!?”
“你是谁!?“
“姓许名慕,乃当今陛下亲封的监军。我有责任保护好我的将士和子民。恕在下无礼,在下实在不敢把无辜的百姓交给您。在此之前,我必须确认您的身份,若有冒犯,还请您大人有大量。”
“若本王没有这个容人之量呢!?”
许慕心里一沉。
他措辞便也不再小心翼翼了。
哪个王爷会如此轻狂!?
哪个王爷敢这样说话!?
名声不要了!?
许慕愈发笃定这人不是什么王爷。
假冒什么人不好,偏偏假冒皇室中人。
这可是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重罪。
许慕冷哼:“你到底是什么人!?”
贵人笑了笑,模棱两可道:“许监军心中不是已有答案了吗!?”
许慕轻嗤了一声,道:“你骗不了我。我是京官,我每日上朝都会见到各位王爷,可他们中没有一位跟你似的。”
“跟我似的如何!?”
“完全没有一点王爷的样子。”
“王爷应是什么样子!?”
许慕完全不想和这人浪费时间,便说:“无论是什么样子,都不会是你这个样子。”
贵人笑了笑。
明明眉眼、唇角都藏着笑意,可许慕却总觉得凉飕飕的。
贵人道:“许监军寒门出身,一没钱而没权,能在短短几年就到御前做事,还被钦定为程太尉的监军,实力果然不可小觑。只是本王有一问…”
贵人逼近了一步,微微俯身,近得许慕的小神情、小动作根本无处藏身。
“许监军,你这一路走来,真的全然只靠自己的努力吗!?本王昨夜秘密赶来军营,遍寻监军不得,还以为许监军已经遭遇不测。今日一见,许监军意气风发,这赤色披风光华流转,应是最上等的绸缎织就而成,价值不菲吧!?让本王来算算,许监军月俸多少!?”
许慕气急败坏。
他伸手去推贵人。
贵人纹丝不动,眸光仍在他披风上流连,像是对这披风极感兴趣似的。
须臾,他回想起许慕方才的动作,迅速褪去了玄色织锦暗纹镶银丝披风。
他如同扔垃圾一样将披风扔到了地上。
他嫌恶道:“许监军果然有胆色,这世上碰了本王却还活着的人屈指可数,许监军应不在这之列。”
“你…你何以如此狂妄?别忘了这是谁的地盘!!!”
“这是本将军的地盘,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一个临阵脱逃的小人鸠占鹊巢!!!”
程永安父子俩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程永安冷厉地看着许慕。
作为主帅,他自然可以教训下属。
许慕虽为监军,但无论无何还是要听从主帅的命令。
他心有愤然,但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以下犯上。
军人,以服从为天职。
许慕咬唇,低头不语。
程永安戎马半生,气场远非他这样的黄口小儿能够比拟。
他吼道:“哑巴了!?说话!”
“将军。”
“看到这样的你,本将军真可惜。你还不如死了,本将军还能替你向陛下讨个追封,可如今…你倒是说说,军营出事后,你去了哪里?呢!?穿得这么光鲜,原本又是计划去哪里!?”
“将军您误会我了。我先前被逐墨公子打伤,重伤卧床。军营出事后,我急火攻心,陷入晕厥。手下人忠心耿耿,带着我躲到山里养伤。我这一醒来就马不停蹄地赶来军营了。您真的是错怪我了!”
程永安瞥了眼许慕身上那刺眼的披风,道:“头一次见锦衣华服上战场的监军,大概是本将军年纪大了,跟不上小辈们的思维了。”
这话,全看怎么听了。
聪明人听得出讽刺,愚笨之人大概也就只能停留在字面上的意思了。
贵人勾唇笑了笑,道:“程将军正当风华,不是跟不上小辈思维,而是许监军原本的目的地本就不是南齐军营。”
许慕眼皮一跳,他下意识反驳。
贵人没搭理许慕,只是指着他的赤色披风对程永安道:“将军,这件披风有问题。这种绸缎并非南齐所有,此乃戎国皇室秘供文武大臣的官袍面料。寻常人千金难买,偶有流出皇室之外的也都是戎国官员们家中多出的一些。许监军穿着这样一件披风倒像是穿着戎国官服去见戎国国主了。”
许慕几乎要咆哮。
他指着贵人,“你血口喷人!你有证据吗?将军,您就任由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在军营撒野!?”
程川昱忽然开口,冷哼道:“身份不明的人是你,撒野的人也是你。许慕,我往日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拎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两位程将军,你们是怎么了?我入朝时间短,但程将军应该清楚啊!南齐这个年纪的王爷有谁!?您掰着手指头数一数,这个人是谁!?他是个冒牌货儿啊!这人到底有什么居心!?他这个时候出现,你们不觉得太巧了吗!?他很有可能是敌人派来的细作,就为了让我们起内讧,无暇他顾。”
程永安勾唇,和贵人对视了一眼。
贵人眸色漆黑似墨,察觉到程永安眼神之时,淡淡的眸色有清浅笑意。
两人无声交流。
许慕:……
程川昱:父亲果然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程永安接着许慕方才的话,道:“我的确很清楚。本将军能掰着手指头数清南齐如今与这位公子年纪相当并且已被封为王爷的人……”
程永安故意顿了顿。
许慕激动道:“将军,您总算想清楚了。这人生得如此不真实,一看就极善蛊惑人心,不是什么好东西。”
“来人啊,把许慕抓起来!”
程川昱一个箭步上前就制服了许慕。
许慕此人,或许还未身涉朝堂时,还是个清清白白的认认真真的好少年,可这些年他的心思都放在了阴谋诡计上……
身手这种身为武将最基本要牢牢抱住的饭碗都被他丢了。
他在程川昱面前简直是手无缚鸡之力。
他反抗着:“你们想干什么!?”
程永安看了眼贵人,轻笑道:“殿下,还是您亲自告诉许监军你的身份吧!”
贵人笑了笑,道:“将军既已猜到,不如将军代劳!?此乃晚辈荣幸。”
“时至今日,末将岂敢让殿下自称‘晚辈’?”
程川昱:……
这两个人在打哑谜吗!?
两个平日都不爱笑的人,忽然相视而笑。
这场景很有些难得了。
程川昱忍不住低声请教父亲,问:“这到底是那位殿下!?
程永安笑着敲了敲儿子的脑袋,道:“你这榆木脑袋!竟还认不出吗!?”
“我只是依稀觉得有些许像,但又不确定,毕竟这也太匪夷所思了,而且……”
程川昱的话被打断。
一道“阿墨——”划破长空,明明微弱,却有穿透人心的力量。
程永安心里一紧,贵人却并未太在意,反而笑得更深了,认真开口:“本王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