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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如墨般漆黑。
苍穹低垂,星辰闪耀。
程静书循着启明星的方向在山中狂奔着。
山路崎岖,九曲十八弯。
她并不知哪一条路是下山最近的一条路,也不知道她这样胡乱地走是否会离南齐军营越来越远。
她只知道不能停。
南齐老百姓和将士们都在等着她,父兄也在等着她。
逐墨还在望京应付那些弄权夺势的人。
她不能倒下。
她觉得自己已经走了很久很久了,可天为什么还是没有亮呢?
程静书从荷包离掏出一枚药丸服下。
她眼前一阵阵发虚,树影重重,都是虚晃。
她扶着树往前走。
她看到路边有块巨大的石头。
她坐在了石头上,从包袱里拿出水壶,仰头一骨碌就喝了大半。
她正要起身,忽地就看到这石头上刻着两个奇奇怪怪的字。
倒也不是说这字本身很奇怪,而是这字体很奇怪。
龙飞凤舞,七倒八歪。
她辨了辨,下意识念了出来:“奇镇!”
她心里一喜。
总算是到了有人的地方了。
山间多飞禽走兽,她浑身鸡皮疙瘩是掉了一层又一层。
没有人知道她都渴望能见到人,活生生的人。
只要有人,她就能问路,就能打听消息。
她敲响了第一户人家的门。
咚咚咚……
敲门声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愈发突兀诡异。
她敲了许久都没有人应。
程静书不放弃地去敲第二家、第三家…第十家。
虽知晓这举动必会扰人清梦,但她顾不得这么多了。
敲了这么多家的门,竟没有一人来开门,甚至连不耐烦的叫喊都没有。
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程静书站在最后一户人家门前,看着这条漆黑的巷道,一时间毛骨悚然。
有了先前幻鹰作怪,她甚至怀疑此地是幻境。
先前她太急了,满脑子都是幻羽之末,此刻才感受到阴森。
这镇子太怪了。
程静书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敲响了最后一家的门。
她喊着:“有人吗!?打扰了,我路过此地,想向主人家询问一些事情,还请您行个方便!”
她在门口等了等,只听到了自己声音的回响。
夜风寒凉,她猛然打了个喷嚏。
这喷嚏牵动她脑袋上和右手心里的伤口疼得…难以言状。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负气地踢了踢地上的尘土,觉得倒霉透了。
她又大力猛锤了锤门。
那木门被捶得吱呀作响。
程静书破罐子破摔,大声喊着:“有人吗!?有人就回应一声!”
很显然,她又是白费了力气。
她没时间耽搁,只能尽快离开。
她沿着来时的路往外走。
咦……
路呢?
刻着“奇镇”二字的石头呢?
程静书回头。
她心里陡然一空。
“镇子呢?”
一整子镇子居然消失了。
她方才亲眼所见,亲自走过,还亲手敲过的一切都不见了!!!
那感觉不是假的啊!
程静书下意识吞咽了好几次。
她在原地转圈,暗暗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方才经历的一切果真都不存在了。
她取下发簪,在就近的一颗树上做了个记号。
日后有机会再来探秘,此刻还是要先回军营。
程静书闭着眼睛胡乱选了个分岔路口。
她刚踏出一步,就有人喊住了她,“程小姐,别动!:
程静书回头,惊呼:“是你!?”
……
南齐军营。
随着时间的推移,老百姓的怒火越烧越旺。
似乎只要扔进一个引信,怒火就能燎原。
程永安和程川昱在营帐里守着程亦铭。
他们身心都在煎熬。
他们盼着逐墨回来,又担心他年轻气盛、太过轻敌会吃亏。
总之,这一大一小两位将军,自打出生起就没途遇到过这么绝望的境地。
……
难熬的一夜总算过去了。
晨光熹微,金灿灿的阳光洒向大地。
南齐军营遍地狼藉。
被捣毁的营帐、被烧毁的旗帜、被打伤的将士,还有中毒呻吟的患者。
无一不透着颓和败。
程永安放下帘布,问程川昱,“逐墨公子会来吗!?”
“会!”程川昱揉了揉眉心,道:“父亲也觉得他会来吧!?我总觉得逐墨公子和小妹是一类人,总能带给人惊喜,总能创造奇迹。”
“希望这孩子别出什么事。”
原来……
父亲不是怕逐墨不来,而是怕逐墨在路上出了事。
程川昱扯了扯僵了许久的脸皮,淡淡笑了笑,心想:小妹离心想事成不远了。
没过多久,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起。
身为将士,这种声音太过熟悉。
程永安父子俩都迫不及待地出了营帐。
眼前所见,怎一个震撼了得?
马蹄阵阵,脚步齐整,激起黄沙漫天,和着银杏起舞。
为首的那个男人骑在汗血宝马上,眉目凛然,目光掠过之处冰封三尺。
乱民首领指着来人道:“你是谁!?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混账东西!什么身份竟这样说话!?”一身穿官服,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从那队伍中小跑了出来。
离得近的人认出这是此地的最高地方官员。
此人最是趋炎附势,从不把平头百姓的事当回事,当然若你送他一些礼,他的态度可能就变了。
就这样一个人,居然对这领头的男子奴颜屈膝。
那…这男子要么位高权重,要么富甲一方。
位高权重嘛!
大概不是。
若有这号人物,他们多少都应该听说过。
再论富甲一方,嗯…虽然此地豪绅未见过此人,但一夜暴富的事情也不是完全没有的。
一夜暴富总比一夜暴有权势合理一些。
乱民首领冷笑。
不过是个商人,以为骑着宝马就能成将军了!?
若在平日,这些人大概还会忌惮些许。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瘟疫肆虐,朝不保夕。
每个人一闭上眼就不知道是否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这种时候,连最基本的人伦、道德都丧失了。
他们还会怕一个商人!?
有钱又如何!?
有钱可以救命吗!?
乱民首领嗤笑:“如今有钱就能使唤出这么多人了?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难为这位公子还能找到这千余活人,若非亲眼所见,我还以为这附近的人全都死光了呢!”
“闭嘴!”那地方官额上全是汗。
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惧怕。
他指着那胡言乱语的人道:“你们这些刁民,平日里都收起了獠牙,今日是怎么了?在贵人面前竟敢如此放肆!?小心治你一个株连九族的大罪。”
“株连九族!?您当这是皇亲贵胄啊!?再说了,我的九族之内恐怕除了我,也就没有生人了。染了这个病,命就是老天爷的,他随时想收便也收回去了。”
“跪下!”
地方官又抹了抹额上的汗。
他偷偷瞧了那贵人一眼。
贵人不显山露水,内敛得让人根本猜不透喜悲。
既然没笑,那必然是称不上高兴的吧!
地方官心一横,音量也提高了不少,吼着:“都聋了吗!?跪下!见到本官还敢不行礼!?”
嗤——
这地方官还真是天真。
果然,无一人行礼。
乱民甚至朝着这千人队伍涌来。
地方官颤了颤,捂着脸上抖动的肥肉退回到了那贵人身后。
乱民们这次没能得手。
他们试图包围这千人队伍,试图以对付程家军的方式来对付这些人。
可惜啊!
贵人不吃这一套。
百余人列阵,盾牌加身,长剑在手。
进可攻,退可守。
乱民们占不到任何便宜。
明显有几个混迹在乱民中的人坐不住了。
贵人自到此,仍是一言不发。
墨染双眸像是世间神佛那样,客观地看着这一切。
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在思考。
他也在观察着每个人的反应。
直到乱民们的情绪被那心怀叵测的几人扰得惊涛骤起,贵人才招了招手,对身侧的人耳语了一番。
那地方官想听,却听不见,更不敢凑得更近。
很快,那几个煽动人心的人就被抓了出来。
一共五人。
这五个人全在剧烈挣扎着,口中骂着“官商勾结,谋害无辜”云云。
贵人忽地从马上飞身到了骂得最欢的那人面前。
这速度……
像是瞬移!
这身手……
快得就似一道影子,只知其掠过,却不见其形。
那骂得欢快的人吓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贵人剑未出鞘,单手扼住这人的脖子,黑眸却看向了那数不清的乱民。
他说出了到达军营后的第一句话。
很多年后,作为目击人的程川昱被程静书逼迫着重复当日光景时,他用了十六个个字来形容这一刹那的逐墨——
“不怒自威,上位者也;帝王之相,浑然天成。”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此刻,暂且不提。
……
贵人此刻开口,声音沙哑却掷地有声,语调不怒却威严自现。
“本王只想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想要生、还是死!?”
回答的声音一浪更比一浪高。
清一色都要生。
程川昱揉了揉耳垂,问:“父亲,我是不是听错了!?那人自称什么?”
程永安眯起眼,道:“本王。”
“父亲见过那位王爷吗!?”
“未曾。”
“此地附近属于哪位王爷的封地吗?”
“南齐与戎国边境向来不安稳,陛下还未将这是非之地赐给哪位王爷。”
“那这人是谁!?莫不是逐墨公子请来虚张声势的戏子!?咦,逐墨公子人呢!?”程川昱四处张望着。
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二十多分钟。
久等了宝宝们!
早点休息,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