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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程静书在,段秋月没能杀人。
他手痒、心气,却不想在程静书面前发泄。
因为,那小鬼看起来真的生气了。
他做错了什么?
他这些天一直在找她。
自从听说她被人掳走后,他没有睡过一天好觉。
他不仅将血骨门人都派出去找了,他自己都亲自上阵。
他这么担心她,她怎么就不知道好歹呢!
连声“哥哥”都不叫。
程静书板着脸说:“段门主,你去对面酒楼等我,我忙完了就去找你。”
“你叫我什么?”
“我若叫得你欢喜,你就会走吗?”
“嗯。”
“哥哥!”
“行吧!哥哥去酒楼等你,点你最爱的酒菜。你早点来!”
“知道了!快走吧!”
她生怕逐墨发现她和段秋月又见面了。
……
段秋月走后,老百姓已经散了大半,留下看热闹的小部分人也不敢再对程静书出言不逊。
程静书这才缓缓进了里间。
她跟没事人似的告诉逐墨:“他们果然不相信我的一面之词,所以我打算将蝶老板的脸蒙住,再将他扶出去。他们看到人就会信了!”
逐墨“嗯”了一声,帮她一起扶起蝶倚叶。
他冷不防问了句:“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程静书心里一颤,打着哈哈道:“谢谢逐墨公子。”
逐墨的手微微一顿,却没有再问。
他让程静书站在旁边,不让他碰蝶倚叶。
程静书不敢反驳。
心里暗忖:逐墨自己洁癖晚期,没想到也看不得我触碰旁人。如此一想,过往种种浮现在眼前,他对我还真是格外纵容。今日怕是忍到了极限。我以后在他面前还是不要太放肆吧!
这么想着,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前厅。
不知为何,围观老百姓又多了。
她看到金大夫脸上的笑意。
她猜到了,这变化肯定和他有关。
明明方才她进里屋时,金大夫的腿还在打颤儿。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又容光焕发了。
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程静书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在理清思绪前她还是要按照原先的计划行事。
她站在黑压压的人群前,双目坚定,身板笔直。
她说:“各位老百姓,这位患者便是被金大夫判了死刑的患者。一盏茶前他还昏迷不醒,躺在床上,如今他已经苏醒,且能下地。谁输谁赢,一目了然吧?”
“那患者为何蒙着面?这是不是之前那个患者?”
程静书答:“是。”
“既然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为什么要蒙面?蒙着面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换了个身体强健的人来混淆视听?”
程静书笑了,她反问:“就算没有蒙面,你就知道他和患者是不是同一个人?你见过患者?”
那人不说话了。
蝶倚叶咳了几声,磕磕绊绊地开口:“的确是这位姑娘救了我。”
“口说无凭!请这位姑娘拿出证据。”
程静书叹气。
这些人还真都是不怕死的!
他们就不担心段秋月卷土重来?
明明方才都还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看着她都唯唯诺诺的,现在又有了底气。
是谁给他们的底气呢?
程静书解释:“我给这位患者蒙面是为了保护患者的隐私。行医者,不仅救人性命、减轻人苦楚,也要保护患者隐私。患者的病情不是医者能够随意在外公开谈论的资本。各位请设想,若患病的人是你,你愿意医者和旁人拿你的病情说事儿吗?”
此话一出。
人群有有些沸腾了。
毕竟……
方才,金大夫还对自己成功治愈的几起病例津津乐道。
其间,他自然也提到了患者的身份和患者的病情。
因为患者不是他们,所以他们听得开心。
可听了程静书一言,他们竟然觉得程静书说得有几分道理。
他们都看着金大夫,欲言又止。
金大夫拍桌而起,金黄的茶汤晃晃悠悠,有几滴洒了出来。
他指着程静书说:“你不要蛊惑人心!”
“事实就在眼前,你说熬不过今晚的人现在就站在你面前。”
金大夫呼吸急促,吼道:“这是回光返照!”
他向围观老百姓解释:“这位患者的确是斗医的对象。给他蒙面也是老夫的主意。”
程静书:……
没有最厚脸皮的人,只有更厚脸皮的人。
金大夫继续说:“这位患者已经毒入肺腑,药石罔灵。即便华佗在世也无济于事。如今能清醒只是回光返照,你们且看,他必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对对对,这就是回光返照。我家老夫人离世前一直昏昏沉沉,连我都不认识了,可她离开的那一天忽然就能走路了,意识也清醒了,还让我扶着她去集市。当天晚上人就没了。”
“原来是回光返照!还是金大夫有见识,否则我们就被这小姑娘忽悠了。”
……
程静书心里不住地叹气。
这些远离望京的老百姓到底有多愚昧!
先前在新柳镇,燕三娘的弟弟小竹也是被镇上最好的大夫判了死刑;
现在在万花城,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
如果不是她在场,小竹和蝶老板肯定就都没命了。
她禁不住想: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多少这样被庸医误了,本不该死去却死了的人呢?
程静书打了个寒颤。
她不是菩萨,也不是圣女。
她只是活过一次,又重活一世。
她对生命有着远远超乎她年纪的敬畏。
她不是看不得死人,她是看不得冤死的人。
胸膛中仿佛有团火在烧。
她忍不住开口道:“如果这位公子能见到明日的太阳,又当如何?”
“算你赢。”
“不,我想改改游戏规则。”
“怎么?输不起?”
“非也!本姑娘不希望明日又有人说我不知尊卑,以小欺大。”
金大夫气得差点吐血。
逐墨也偏头看了她一眼。
她此时自信满满,眸中带光。
他脑海中不合时宜地出现了“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八个字。
她真的和他见过的其他女子都不一样。
金大夫双手撑着桌子,凑近了一些,问:“你想怎么样?”
逐墨右腿移了一步,将程静书护在身后。
程静书仍在气愤中,没有察觉到逐墨的小动作。
蝶倚叶却是看得真切。
他再次暗暗在心中感慨:
“这位高手中的高手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偏偏喜欢上程小姐这朵霸王花呢?
男人还是应该有骨气,不能向女人低头,不能对女人唯命是从。
看看他将程小姐宠成什么样子了?
女子本就不能抛头露面,这程小姐倒好,不仅抛了头露了面,还要学男人行医治病,还要当街和城主的御用大夫叫板。
赢了又怎么样呢?城主肯定会悄悄弄死她,这高手也不可能一天十二辰都护着她啊!”
程静书道:“三日后,这位公子体内毒素会全清,恢复如常。”
“呵——”,金大夫听到这话,底气又足了。
他都是半截身子快要进土的人了。
连他都没有见过的毒,这姑娘说三日内就能解毒。
怎么可能?
她输定了。
他会让她为她的盲目自大付出代价。
他很果断地说:“好!”
程静书拽住蝶倚叶的手,将衣袖推高,露出他左胳膊上的一块不规则形状的胎记。
这是她方才替他治伤的时候发现的。
她对围观老百姓说:“你们看清楚了,这就是这位公子的胎记,你们可以凭借胎记辩别。三日后不要再说我是换了个人来糊弄大家。”
她不去听那些人的嘲讽和不屑。
她让金大夫准备纸笔,当场写下承诺书,并且签上名字,按上指印。
金大夫不愿,他认为程静书这是在侮辱他。
程静书早就料到了,故而她率先写下承诺书。
书上言:
“我,书静,若能在三日后治好胎记先生,为他解毒,让他恢复如初,就算我胜。如若不然,就算我输。
如果我输了,我会当众向金大夫道歉,并且永世不再行医问诊;
如果金大夫输了,如金大夫所说,他任凭我处置。”
署名书静。
她在名字上按上了自己的大拇指印。
她都写了,金大夫也不得不写。
总不能让人觉得他怕了这姑娘。
他负气写下承诺书。
书上言:
“我,金佗,和书静姑娘斗医。若书静姑娘能在三日后治好胎记先生,毒素尽清,恢复如常,就算我输,反之则是我赢。
如果我赢了,书静姑娘必须当众向我致歉,并且永世不得行医问诊,不得踏入万花城一步。
如果我输了,我任凭书静姑娘处置。”
署名金佗。
他也在名字上按上了自己的大拇指印。
程静书对于他自己私自加上的“不得踏入万花城一步”这一项视若无睹。
她无所谓。
因为她不会输。
哪怕他写上的是若她输了就要她一条命她也无所谓。
只是……
这个老大夫叫金佗?
她好想笑!
她问店里的学徒:“你们金大夫是多爱钱?连名字都叫金坨!”
学徒也很傲慢,鼻孔朝天,骄傲道:“我们金大夫名唤金佗,金冠的金,华佗的佗。”
程静书:……
逐墨的嘴角也微微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