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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松的语调打破了山洞里的沉闷黑暗,南瑾瑜回到马车,便开始给萧琛喂药。
即使人昏迷不醒,之前服用的药也得继续服,压制噬心蛊是首要的,解蛊之后再考虑人如何醒过来的事儿吧。
“郡主……”
夜影和夜魅跟进来,瞧见她面色如常给萧琛喂药喂水,心下动容却又不敢开口劝慰。
一旦开口,便是否认了主子生的希望,他们这些做下属的比任何人都了解南瑾瑜此刻的心境,因此不敢多言半句。
“说说吧,你们是如何打算的?”
南瑾瑜取了柔软的纱布巾打湿,给昏睡中的人擦拭脸和手,若是不仔细查探的话,只会以为他睡着了而已。
“原本只觉得忠义侯这般大手笔是为了杀人,如今既然知道了背后的缘由,便不得不作长远打算。”
夜影欲言又止,他们毕竟是属下,决策的事儿历来都是主子做的,他们只管执行便是,如今郡主问他们的意思,是想听从他们决定么?
“嗯,继续说。”
南瑾瑜点点头,视线微顿,没吭声。
“沈家动荡有两个因素,一来是江阳郡王常年控制沈家架空了沈皇后和太子的权柄,二来则是听闻太子我行我素惹怒了沈家,翻脸了。”
夜魅补充道,他们得到的消息都会比实际发生的事情慢上一步,因此才会给忠义侯钻空子的机会。
“这个早有耳闻,一个多月前咱们还未曾离开燕京之时,便已经有着趋势了,事到如今,忠义侯为了在太子面前邀功,咱们当如何自处?”
南瑾瑜微微颔首,依然没有品头论足。
她不擅长干这种活儿,所以她只能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所在,如今萧琛昏迷不醒,在她看来,没有什么比治好他更要紧的事儿……
“属下以为,忠义侯这般做法已经触到了底线,无论谁庇护他,其心当诛!”
夜影直言道,这些天若非是主子昏迷不醒,他们早已经调动燕京的暗卫诛杀忠义侯了,管他什么身份背景谁庇护他!
“只要郡主一句令下,燕京的暗卫就会动手,保证忠义侯活不过今冬。”
夜魅接话道,看出来南瑾瑜眼底的犹豫,想推波助澜。
泱泱大燕竟然由着个外姓的王爷这般嚣张,当真是欺负到头上来了!
“活不过今冬?难道不是明日?”
南瑾瑜挑了下眉,明白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
诛杀忠义侯需得耗费多大的人力物力还未可知,单单是他的身份和功夫,便不是寻常影卫杀得了的,也因此他才敢这般托大表功不惜代价来截杀萧琛吧?
“咳!忠义侯当年是燕京第一高手,尽管二十年过去了,但是想杀他还是不易……”
夜影略显尴尬道,饶是他本人亲自出手,也未必能讨得了好处去,况且他身边常年养着高手,行事极其谨慎。
“那何必以卵击石呢?”
南瑾瑜点点头,狐疑的神色瞬间放松了。
“郡主的意思是,咱们不报仇了么?”
夜魅愣住了,依他们对南瑾瑜的了解,她并非是那种胆小怕事之人,因此从未想过这种妇人之仁的决策会出现在她这里。
“谁说的!”
南瑾瑜淡淡抬了下眼,解释道:“当务之急是将殿下的蛊毒解了,南疆不必燕京,局势复杂需要你们权利护卫,燕京的事儿暂且放一放。”
“可是……倘若不抓住这个机会了解了忠义侯的话,日后再想收拾他便难了,这些年陛下对他做的恶事解释睁只眼闭只眼的,日子久了只怕连个公道都讨不回!”
夜影急了,面无表情的扑克脸上显出少有的焦虑,连带着眼圈都红了几分。
“不会!”
南瑾瑜大的斩钉截铁,而后勾了下唇角,“我不会让他有活着的机会的。”
“嗯?郡主这话是何意?难道郡主想接住西南白家的势力灭了忠义侯么?此事万万不可!边军只能留在藩地,一旦踏出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是逼宫……”
夜魅惊呆了,天晴郡主果然比他们想象得更虎,主子总是笑说她若是男子定是大将之才,不想她胆子这般大!
南瑾瑜扶额,看了一眼惊吓过度的两人,头痛欲裂。
“那多麻烦啊!打仗这种劳民伤财的事儿我会干吗?我又不是傻子!”
“呼呼!郡主不是这个意思最好,白家自然会庇护郡主,可是真要倾尽全力为主子讨公道,未必能行得通。”
夜影铁憨憨似的言论险些惹怒外头听得津津有味的白瑾堂,不过转念一想他说的的确没错儿,便又按捺住火气坐下了。
事情没有定论之前,谁都没必要大发干火,可以好好商量的不是?
“可以!我可以!暗河地下城修罗恶鬼全派出去,把那个什么忠义侯千刀万剐了……”
白水晶听得怒气冲冲,欺负她姐妹儿就是欺负她!
“咳咳!水晶你冷静些,吃口酸瓜先……”
白瑾堂按着她的肩膀将人拉回去坐下,继续晒太阳听墙角。
马车中,南瑾瑜有几分郁闷。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们找她商量啥来了?商量来去就说了个寂寞!
“所以本郡主在你们眼里就是脑子不大好使的那种么?西南的局势我多少还是了解些,不至于无脑到这等地步!”
南瑾瑜扶额,原本不生气的,这会儿竟然有些上头了。
“郡主息怒,属下等只是太过忧虑才会胡思乱想,请郡主示下。”
夜魅连忙按住还想说话的夜影,给南瑾瑜崩溃的情绪降降温。
寻常女子若是遇见主子这样约莫早就考虑改嫁之类的了,郡主却一声不吭照顾着主子,丝毫没有表露出担忧未来的样子,也因此他们才敢放心的来与她商量。
“你们又没打算听我的,干嘛问我意见?好玩儿还是怎么的?”
南瑾瑜懒得再开口,毕竟她所想的一切都只是推断而已,虽说之前萧琛也有过相似的想法,但是毕竟没有被证实,只要事情还未发生,她的建议就基本上无效。
“属下等不是这个意思,还请郡主……”
夜影怕夜魅挨训,连忙开口替他挡话,只是这种当面秀一脸的骚操作,他却丝毫没察觉到不妥。
“行行行!我没生气,不会怎么你家夜魅啊,根本两码事儿。”
南瑾瑜做投降状,见夜魅的脸忽然飞了几分红晕,忍不住叹了口气。
“咳!多谢郡主。”
夜影也有点囧,他怕是魔怔了,竟然担心夜魅那家伙挨训去招惹郡主,哎!
“郡主心里是否早有定夺,不知是否方便说与我们听呢?”夜魅还是观察细致,瞧见了她眼底的挣扎和困惑,追问道。
殿下不会因为对她欢喜便随口那般夸人,郡主在殿下身边的日子虽不长,做的事儿却件件惊人,足以胜任谋士之位。
“你既然问了,我还是说吧。一早殿下与我聊过关于燕京局势之事,江阳郡王为首的沈家迟早要与太子党决裂,无论诱因是为何,届时京中大乱是铁定的。”
南瑾瑜不再纠结事情进展,萧琛就是顾及陛下,不肯主动出手才会忍耐至今,谁知竟然遭人算计……
“话虽如此,咱们便等着么?”
夜影和夜魅对视一眼,主子的确说过类似的话,不想他竟然与郡主探讨过。
“原本,按照你家殿下的心思是这样的,他不想看到陛下被皇子夺嫡的事情困扰伤神,因此这些年甘愿一退再退,谁知别人却不想放过他。”
南瑾瑜叹气,他预知的未来里,不知道是何种模样的世界,毕竟他们二人的存在本就是逆天,命数也由不得他们来定。
“如今只是忠义侯投靠太子有所动作,若是要等江阳郡王与太子反目,不知要等到几时去。”
夜影叹了口气,他本身是不答应夜魅将事情说出来的,主子的仇他们去报,郡主知不知道又有什么要紧?
“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
南瑾瑜忽然两眼放光,看着软塌上的萧琛笑了,“传消息回燕京,就说秦王一行受袭众创,天晴郡主昏迷不醒,秦王殿下与白家正在全力救治,如今全靠九转大还丹吊着口气。”
“嗯?”
夜影惊呆了,一时间没搞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再看身边的夜魅却两眼放光的样子,笑得连眼睛都没了。
“属下领命!这就去传信!”
夜魅几乎立刻转身消失,徒留下还在蒙圈的夜影。
“去吧去吧,我吃个枣儿先!”
南瑾瑜抓了把冬枣吃起来,见夜影还没明白懵着,往他手里塞了把枣子。
“多谢郡主……只是这般做是为何?”
夜影不懂就问,夜魅脑子一直比他转得快,这倒也算不得是什么丢人的事儿,不过是有些伤人罢了。
“让江阳郡王与太子决裂,搅浑燕京那个烂泥潭,届时你们想收拾忠义侯还是别的,都没有人过问,毕竟乱嘛!”
南瑾瑜冲他眨眨眼,脸上透出几分凉薄之色。
让那些安逸的坐镇京中动动手指头便能置他们与死地的人,也尝尝什么叫身不由己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
“可是这消息……郡主确定能有这等效果么?”
夜影依然不解,毕竟太子与江阳郡王的关系实在微妙,寻常人根本不懂得背后那些纠葛,岂是这么容易便能搅乱的?
“能!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便将董佳梁领人夜袭的风声接连放出去,唔……然后再说我被劫走了!对!就这么着吧。”
南瑾瑜编完故事,完美的拍了拍手。
逻辑清晰动机不纯,足够让江阳郡王那个骚包动怒,或者说给他个动怒的借口罢了!
“所以郡主是想利用江阳郡王对你的爱慕之心?”
夜影震惊了,毕竟往日瞧着柔柔弱弱温温柔柔的人,忽然设计起别人来,用的手段竟是人心里最难以触及的弱点……
简直太可怕了!
“不不不,我只是给他个发挥的机会罢了,他想杀太子很多年了,不是么?”
南瑾瑜嘿嘿一笑,人最怕定位不清,江阳被抹杀的不仅仅是身份而已,她只不过是提醒他,他失去的是一切。
“……”
夜影沉默了,看了看软塌上呼吸匀长的主子,头一回理解萧琛时常说那句话的意思。
幸亏,当初遇见她的是他而不是别人。
“影首领别这副模样,瞧得我瘆得慌……”
南瑾瑜调侃般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窗外听墙角的几个人,“他们都听淡定的不是?”
“是!属下领命,属下告退!”
夜影笑得十分牵强,嘴角抽搐的离开了。
狐狸与主子,果然绝配!
三日后,一匹快马进了燕京南城门,刚过城守处,转了个街角便消失了。
沈家别院。
“主子,有信来了。”
湖边的琴声忽然停下,七彩袍子随着风拂过,侍卫手中的火漆封筒便消失不见了。
“哪里得来的信?”
江阳郡王盯着手里七道火漆封筒的信笺,心底警铃大作。
这么些年来,他至多也只见过萧琛手底下人用五道火漆封信,那时候是落樱被人劫持之后传进燕京的信……
“回主子,是小的们好不容易从秦王影卫手底下抢来的,重伤了我们好几个人,险些丧命。”
提到这个侍卫便牙根直痒痒,若非他们不能在燕京显山露水,哪里轮得到秦王的影卫嚣张至此?
“嗯,看看吧。”
江阳郡王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了手中的信笺。
厚重的药味从信封透出来,馥郁的曼陀罗香气弥散在整个空气中,夹杂着些许血腥味,若有若无。
“算了……”
江阳郡王手一甩,便将刚展开的信笺递到侍卫手上,面色阴郁道:“你来念!”
“主子这……”
侍卫惊吓过度,瞧着平日里纨绔不羁的主人,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让你念听不见?那你的嘴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江阳郡王一勾唇角,手中的剑便搭上了对方的脸,剑锋毫不犹豫划过他的鬓发,斩下指长的一段儿来。
“不不!属下这就念!”
侍卫惊得连连后退,以往在侍卫中出类拔萃才得以被大都统提拔伺候郡王的自己,竟然连随便一抬手都躲不过!
“快念!本郡王的耐心已经没了。”
江阳郡王转过身去,阴鹜的脸上空洞的盯着湖心的小岛。
早几日他还在可惜落樱竟然愚蠢至此逃到洛县去自寻死路,不想如今竟然又有变数……
忠义侯的心腹倾巢而出,他派出去追踪的人之瞧见满江浮冰与尸体,直至今日其余的消息半点都没查到!
“诛杀令:自即日起,大燕境内暗影皆停止一切身份掩护,全力诛杀忠义侯以及残部,不死不休!”
侍卫咽了下口水,惊恐的看着湖边那个落寞的背影。
“没了?”
江阳郡王猛地转过身来,风流自成的脸上紧紧的蹙着眉,仿佛难以相信这封信的真实性。
萧琛素来孝顺,是宫里那位口中的任义之子,常说什么倘若没有生在帝王家,有萧琛这样的儿子是最大的乐事云云,如今他竟然要诛杀慈父的左膀右臂?
他忍心么?他不会觉得宫里头那位会因此吃不下睡不香?
“回郡王,没了,信上就这几个字。”
侍卫恭敬的将信纸递过去,而后退回继续装死。
“噢,这是南召的青草纸。”
江阳郡王喃喃自语道,随手将信笺扔进案几上的茶宠上,蛟龙戏珠的茶宠立刻被纸糊了一层,茶水泡过后,纸上的墨迹淡去新的自己显现出来。
“有字?”
侍卫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开始审视起这些年自己是否的罪过这位主子,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吓出一身冷汗来。
“嗤!父亲竟然选了个最蠢的来。”
江阳郡王摇头,视线停留在纸张上片刻,笑意逐渐僵硬直至彻底消失。
“属下愚钝,还请郡王示下。”
侍卫擦了下头上的冷汗,颤抖着腿肚往前走了两步。
“正好,父亲竟然选了你,那自然也有选你的道理不是?”
江阳郡王脸上再次浮现出如沐春风的笑容,捞起来茶宠上的信笺,递给他,“送到永宁侯府去,务必交给永宁侯世子。”
“啊?这这这……”
侍卫惊呆了,别说主子向来与永宁侯世子不对付,就算是沈家也与忠义侯府是对立的啊!
“怎么?不愿去还是不想活呢?”
江阳郡王挑了下眉,烦躁的看了眼案几上供奉的茶点水果,抓了个梨便啃了起来。
若非他那些日子的注意力都在落樱那个蠢女人身上,也不至于看不见忠义侯的小动作,竟然让他成了事儿,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去去去!属下这就去!”
侍卫转身逃似的消失了,继而暗处才相继出来许多人,不同年龄长相的人缓缓聚集起来。
“参见主人!”
“嗯,都听见了么?”
江阳郡王转过脸,缓缓揭下了脸上浓墨重彩的面具,“是时候了。”
“属下等甘愿为主人赴汤蹈火!”
众人异口同声,宣誓般揭开了燕京的动荡。
燕京街角被“重伤”的秦王影卫,此刻已经换了新装出来,销声匿迹在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