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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锻炼,周子呈起床都很早,但一向贪睡的戴姈比他更早,听管家说是天刚亮她就起来了,早到不一定能打不到车,还是家里的司机送她走的。
她要去上课,周子呈当时没有多想,过了好几天才发现她不对劲。
打电话打不通,微信也爱答不理的,他发好几条消息过去她才回一条,周子呈只好抽空去上了半天课,在教室也没堵到人,这才知道她请假去了爷爷奶奶家。
戴姈这次请假去爷爷奶奶家是为着过中元节的事,戴家的人逢年过节都是聚一块过。
她自小在姑姑身边长大,其实对爷爷奶奶没什么深厚的感情,姑姑也说过她不想去就不去,但她还是向老师提出了请假,主要还是为着躲人。
她依然想不到要怎么面对周子呈。
爷爷奶奶住在乡下,戴姈请了三天假,农历十五中元节,她十三号的早上就跟着姑姑姑父出发了。
戴家姑姑这一辈有五个孩子,除了她另外四个都是男娃,这是奶奶最骄傲的事了,每逢家族聚餐她都要拿出来说道两遍,尽管四个男娃里最有出息的戴姈爸爸不过也只混到乡镇机关的部门副主任而已,而姑姑经营着一家宾馆和全市客流量最多的两家大商超,在爷爷奶奶的心里,依然比不过她的儿子们。
没别的原因,只因姑姑是女儿身。
老一辈这么想情有可原,更可怕的是他们的四个儿子也是这么想。
戴姈不置可否,反正这些人重男轻女的思想是根深蒂固的,她左耳进右耳出,被迫听了近两天的生男经,终于熬到了十五吃晚饭那天。
酒席订的镇上的酒楼,如果没别的要紧事,吃完饭就可以走了,她已经等不及回自己家。
“姈姈吃这个,你喜欢的。”
圆桌上,姑姑坐在戴姈旁边,给她夹了一块可乐鸡翅。
对面的小男孩见此立刻大声嚷嚷:“爸爸爸爸,我也要吃鸡翅!”
是戴姈同父异母的弟弟戴宏博。
“好好好,我的宝贝儿子想吃什么,爸爸都能给你弄来。”
戴明成夹了个鸡翅放在儿子碗里,后者立刻朝戴姈吐舌做了个鬼脸。
戴姈没放在心上,低头吃自己的鸡翅,姑姑却恼了:“对姐姐做鬼脸,戴宏博你有没有家教!”
话音刚落,戴宏博旁边的妇女筷子往桌上一拍:“我儿子有没有家教你有家教!一个连孩子都生不出来的女人在这撒泼,戴家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你——”
姑姑要再回嘴,姑父把人拉住,摇一摇头,笑着跟众人解释:“清莲不生不是不能生,我和她一起商量过了,我们都有各自的事业没有精力再要小孩,都只想专注地培养两个女儿,孩子生下来容易,教得好才是智慧。”
一席话既给妻子撑了腰也打了某些人的脸,戴姈低下头,暗暗发誓等明年高考一定要金榜题名,对面的继母则气红了脸,却碍于姑父的身份敢怒不敢言。
姑父是长礼的校长,社交圈大都是教育部门的工作人员,在座的大人哪个没孩子,孩子都要上学。
二伯嘻嘻哈哈地站出来打圆场:“一家人难得聚一次吃饭,没必要为这点小事闹脾气,来来来,大家一起干一杯。”
三叔四叔也跟着附和,一大桌人陆陆续续举杯,长辈喝酒,小辈喝饮料。
二伯放下酒杯,搓了搓手,腆着笑脸看似不经意地提起:“璐璐马上初三,明年就中考了,她总嫌寝室太吵想出去租房子,我想了想,姑爷你家刚好离她学校不远,不然就安排她去你那儿住一年?”
二伯大男子主义惯了,有事也只跟男人商量。
姑父笑:“我主外,这些家事你还得问清莲的意思。”
不等二伯开口,姑姑便直言:“家里就四个房间,没空房了。”
一间书房三个卧室,夫妻俩一间,两个女儿各一间。
戴璐是戴姈的堂妹,此刻就在现场,闻言提议:“长礼不是全封闭管理吗,堂姐住校不回来,把她的房间让给我不就行了。”
二伯点头附和:“好像行得通,姈姈偶尔放假才回家,随便跟璐璐挤一晚又没关系。”
姑爷女儿的房间他们不敢惦记,只好打戴姈的主意,同样都是姑姑的侄女,戴姈能住她戴璐为什么不能住。
戴姈垂下眼帘,嘴唇翕动:“我......”
姑姑打断她,斩钉截铁地表示:“让不了,璐璐今年初三,可姈姈今年也高三了,她学习压力大,一个星期就指望在家这一天能好好休息,跟别人挤一间房肯定休息不好,耽误了成绩谁来负责。”
“就是就是,姈姈学习成绩好,千万不能因为一点小事耽误了学习。”
戴明成这时才发话,妻子掐他的胳膊警告:“跟你没关系,你少多嘴。”
“是我的女儿,怎么没关系了。”
“你的女儿,你还有个儿子呢!”
此言一出,戴宏博立刻朗声大喊:“爸爸!”
边喊边走下座位扑到他怀里撒娇,“我要啃鸡腿,爸爸你给我夹!”
“好好好,好儿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戴明成的注意力回到了儿子身上,戴姈落寞地低下头,心口才感觉到一丝暖意又凉了。
被他们这样一打岔,已经被拒绝一次的二伯也不好意思再提让戴姈腾屋子的事。
一家人各怀心思,一顿饭不欢而散。
酒楼大厅。
戴姈坐在休息区玩手机等姑姑姑父开车过来,他们今晚就回市里。
“小姈。”
戴姈抬起脸,“爸。”
戴明成走到她面前,“刚才人多,爸都没能好好跟你说上两句,你姑姑说过我了,之前没给你准备生日礼物是爸的不对,今天给你补上。”
他从手提包里拿出个扁长的礼物盒交给她。
戴姈站起来双手接过,面露欣喜:“爸爸......”
原来父亲还是关心自己的。
戴姈把礼物抱在怀里,正要问他点近况,大门处继母在喊人:“戴明成,走了!”
“来了,催什么催!”
戴明成边应答边往那边走,回头和她挥手:“爸先走了,你有空回来住几天。”
“嗯。”
戴姈目送着他们一家三口走出酒楼,继母一巴掌拍在父亲的背上,“我都看见了,你送给那丫头什么东西了?”
“没什么,就一个玩具。”
“玩具,多少钱买的?”
“哎呀,你烦不烦,商店里的太贵,就地摊上随便捡的。”
......
两人的说话声渐渐远去,戴姈拆开手中的礼盒,四四方方的盒子里装着个二三十厘米高的芭比娃娃。
父亲没养过她,她不觉得有什么,他有他的苦衷,他重男轻女她也理解,毕竟他从小受到的教育是那样。
戴姈渴望的不多,父亲要工作还有自己的家庭,他偶尔关心一下自己就好。
但不能敷衍她。
戴姈抬手抹了抹眼泪,走到垃圾桶边将芭比娃娃丢了进去。
包里的手机在响,她泪眼模糊地看了下后划向接听,“周子呈,我没有爸爸了。”
准确地说,是一直都没有,他的父亲从来没有爱过她,她今天才意识到。
周子呈打电话原本要质问她为什么不搭理自己,听见她哭又改口:“你在哪里?”
“老家。”
“你老家?哪里?”
这时姑父的车开到了酒楼门口,姑姑摇下车窗正跟自己招手。
戴姈吸了吸鼻子:“我姑姑在叫我,先不说了。”
她挂掉电话,擦干净眼泪大步朝门外走去。
“怎么哭了?”
她哭过的痕迹很明显,到了车上姑姑问她。
戴姈边揉眼睛边答:“等你们时看了点电视剧,很感人忍不住就哭了。”
姑姑无奈地叹气,想到这次回乡,摇头感叹:“这一家人,每次回来都这样,对你有什么企图全写在脸上,既看不起你又想从你这儿捞点好处,我可告诉你啊,二伯如果私底下再跟你提让姈姈腾屋子的事,你可别碍于情面就松口了。”
姑父在前面开车,语调含笑:“知道了,姈姈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会让她搬出去。”
夫妻俩结婚十余年,他从刚认识时就知道她带着个侄女一起过。
戴姈缩在车后座上,好奇道:“姑姑,你当初为什么把我抱过来?”
“不然呢,眼睁睁看他们又把你送人?”
她被父母送给别人家养过一段时间,晓得寄人篱下的苦。
戴姈挪了挪身抱住姑姑的腰,忍不住又湿了眼眶,“我以后一定好好孝顺您和姑父。”
姑姑拍她的背:“你和静珂两个健健康康的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孝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