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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景韬的功劳还是被按的死死的,不过,求仁的得仁,求名的得名,景韬荣耀等身,也不会在乎这些。
皇帝在今晨早朝上宣告了对楼虎的封赏,赐谥号“忠勇”,其子孙世代袭海平伯爵位,让景韬着手此事。
景韬自是大喜过望,一直忙到夜幕降临,进门之后向德音居飞奔,见到李承平的时候,高兴到一把她抱着举起来。
关窈和灼桃在一旁道:“王爷,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啊!”
她们心里想的是,别把我们公主摔着,赶紧把人放下来!
李承平又好气又好笑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高兴。”
“那我陪你喝一杯。”
“真稀罕,我以为你只喝浓茶不喝酒。”
“现在茶也不喝了,喝药。”
喝就喝呗,他们还从没一起喝过酒。
这天晚膳在德音居的小塌上摆了酒菜,二人对酌。
“喝酒的本事,军营练的?”
她总是小心隐藏自己的过去,以至于景韬对她没什么了解,现在景韬问她什么,她就答了。
“是啊。在军营的时候,那些人会讽刺我作为一个女人如何如何,对我的相貌做派评头论足,甚至在我面前公然说荤话。”李承平晃着酒杯:“我要么明着怼,要么暗地里使绊子。”
她又道:“现在我仍是这副做派,你知道为什么北列就没有吗?”
景韬哼笑:“哪个孙子敢对我的王妃无礼。”
“对,因为有你给我撑腰。”承平笑道:“同样的,我也给你撑腰。”
景韬现在确实明白了,李承平说要保护他,还真不是说说而已。
“你把压箱底的东西都给刘宇了,是不是太冲动。以后出了事情怎么办。”
承平又端起酒杯灌了一口:“你能为我学着理智,那我为你学着冲动一些,又有什么呢。”
她接着道:“何况,我给了北列这么大一个诚意,他们则更是离不开我。”
景韬忍不住还是问了:“你是怎么筹措到赈灾粮的?”
李承平笑了一声道:“景韬,你怎么回事?才过了一年就忘记我是谁了。我是一名军人。我曾经是青州军的甘乐长史,是良邑的统领,你不要只把我当作——”
承平突然不说了。
她心里一直都记得,可是当这句话时隔一年后从嘴里说出来,又是另外一番感受。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做后勤补给工作,也很少上前线作战,但军人的言行举止曾经被她刻进骨子里,又因为学习贵族礼仪,因为公主的身份在短时间内刻意强迫自己改掉。
她只觉得头皮发麻,眼睛湿润。人晃晃悠悠的像漂在水上。
她道:“不是你忘了,是我忘了。”
战争的伤痛,要埋起来。
她问景韬:“不管是士兵还是将领,每个人都是战争的受害者。为什么再过几千年,人们依然无法消除战争呢?”
她一直都试图让自己更加坚强一点,把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忽略掉,稀释仇恨,淡化伤痕。
“对于战争,你怎么想的。”
景韬沉默了一会儿说:“统一。”
“战争之所以不停歇,是因为南北分裂的太久,导致西楚诞生,格族势力渐起,如果能将其统一起来,国家之间就没有那么多的战争。虽然很残酷,但战争也是换取和平的方式。”
李承平点点头,道:“难道你不想做这个......一统天下之人?”
他们从来没有试图去揭开南北战争这道疤。也许是酒后吐真言,都没打算隐瞒自己自身的想法。
景韬:“战争里,我看见了南桓的气数未尽,南桓人依然热爱着他们的国家,统一的时机未到。”
承平:“因为战争,我恨很多东西和很多人。为什么你从来没有恨过谁。你应该怨恨的。”
景韬:“当然也恨,不过最恨的还是自己。如果恨就要报仇,首先要毁灭自己。书上的大道理,仁义道德,并不会教人怎么活的更安宁。”
承平坐在小塌上,抱着腿在炉子边取暖,景韬想的比她多,比她深。
景韬:“你还年轻,有些事情还要慢慢熬过来。”
景韬没说完的话,她知道。
因为他们要抬头看路。
如果不能精彩的活着,多做一些事情,对不起战争中为他们而死的人。他们都是这样想的,所以才背负着这些苟活于世。
你从地狱中走回来,人们都在唱歌跳舞,欢声笑语,阳光正好,热浪滚烫。可是你再也走不进去了。
李承平用自己的联姻通商换来了短暂的和平,但战争却像她身上的伤疤一样丑陋、隐秘、不可被人知晓,深深的烙印在心里。
只有伤痕累累的皮肤才能展现痛苦吗?被鞭挞的心脏因为在胸腔内跳动,只有疲惫到拒绝跳动才会被看见吗?是要像比干一样剖心,才会有人相信吗?
“李承平。”
景韬唤她,她才回神。
景韬神情很认真:“将宁是个好名字。你要记得这个名字是因为我而起的。”
云起之时,终将得宁。
李承平笑了:“你说得对,我些许有些释怀了。”
兜兜转转直到今夜,两个从战场上带着同样的伤疤的人,撕下了最后一层绷带,鲜血淋漓滚烫。这世上本没有感同身受,但是,他们都知道夜夜发作痛彻心扉是什么滋味,那就足够了。
从晚饭时分一直边喝边聊直到夜深,也许是饮的多了,景韬有些昏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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