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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秀消息一出, 京城震动。朝堂开始风起云涌。
历来后宫和朝堂都是一个分割不开的整体,譬如有臣子在外头打仗了, 宠宠人家闺女, 升升位份,安安对方的心,后宫的宠和朝堂势力更迭和帝王心术密不可分。
司马承父皇, 原先的启天帝是个例外, 启天帝当初御驾亲征,战争胜利, 却是伤了身体, 而司马承如今身体健康, 看着有长寿之相, 众人不由蠢蠢欲动。
然而大臣们心中畏惧这个说一不二的年轻帝王, 明面上不大敢动, 只是暗中使劲。
有些原先暗中商议结盟的亲事作罢,打算将姑娘送入宫中,不一而足。
司马承则是一概不管, 悄然增长了那些人的野心。
这次选秀除了选宫妃, 还要选一批宫女。宫女则是选自民间的良家女, 由地方送上来。
宋雪薇得知选秀消息后, 信一封一封朝着伯阳侯府送去, 刚生了嫡子的伯阳侯夫人收到信也不阻拦, 尽数递交给了宋书白。
看了信, 宋书白五味杂陈,其中还有一封血书,让他心中震动。
“婉阳, 关于宋雪薇的事我想与冉冉他们商议一下, 替她寻夫家的事先放一放。”
若是八年前的宋书白,大概早就心软把人接回来了,如今他倒是真成长不少,看透不少,他自认为不轻的惩罚,其实江知乐已经手下留情,当初在迁就他。
张婉阳点头说好。
江知乐对宋书白前来毫不意外,淡淡问:“宋雪薇想来京城嫁人?”
时间过了那么久,把宋雪薇低调嫁出去,问题不大,况且五岁和十几岁的面容差别还是挺大的,认不出来。
宋书白保证道:“不管她进不进京,我都将她嫁入小商户之家,不会再给她作恶惹事的机会。”
商户意味着没有科举机会,子孙三代都不能科举,绝了仕途之路。小商户不是大富商,意味着没有足够的金钱去攀扯权贵,只能安分守己。
宋书白是在告诉他,宋雪薇现在不行,以后子嗣也不会有大出息,总之,不会带来任何威胁。
这对宋雪薇来说,还真是个不错的惩罚。
江知乐唇角漾起一丝似讥非讥的笑,他能理解宋书白为父之心和退让,不过宋雪薇嘛,还不够。
算计颇多的江知乐,在对着宋书白,还是相对坦诚的。
“关于宋雪薇入京之事,我希望等这次选秀结束后,再将她接回来。若是她安分,便如你所说,不再追究。在十六岁之前,必须成婚。”
这句话就差直说不相信宋雪薇这段日子会安分了。
宋书白郁闷点点头,谁让他闺女有前科,不怪别人,他也没问江知乐为什么说等选秀后,干脆利落答应了。
远离京城的宋雪薇好不容易收到信,信上的内容简直让她要疯。
去不了京城,亲爹还要早点把她嫁出去,根本没有指望。
走投无路之下,宋雪薇想尽一切办法,总算来到了京城,混入了小选宫女的队伍中。
宋书白收到宋雪薇不见的消息已经是半个月后,四处分散人手找人,而此时宋雪薇已经入了宫,被发配到浣衣局当个洗衣宫女。
宋雪薇从来没过过那么苦的日子,整日没完没了洗衣服,皇帝的衣服轮不到她洗,洗的都是那些品级比她高的宫女太监衣服,大冬天的,手指浸在冷水里,不出几天,就冻得又红又肿,养得极为细腻的肌肤慢慢皲裂开来。
不止是双手变得粗糙,连那张日日呵护的脸,远远不如往日滑嫩。
刚开始干活,干得不好还要被掌事姑姑罚规矩,宫里那些老人还不停欺负她,抢走她的包袱,抢她的饭食,宋雪薇啃着生冷的窝窝头,喝着凉水,眼泪快流干了。
刚开始她不服,和别人打过架,可她哪里是那些粗使宫女的对手,被压得死死的,被打了之后还要被掌事姑姑责罚,苦不堪言。
宋雪薇每日早早就被叫醒,洗了一□□裳躺在铺上立刻就能睡倒,她分不出精力去想事情到底哪里出了差错,明明给足了银子,对方说将她分到皇帝寝宫去,怎么可能来了浣衣局?
她想送信给江知乐,结果被掌事姑姑发现,说是坏了规矩,又被罚了,手掌肿得老高,她说她是伯阳侯嫡女想出去,可是没人相信她。
一个月后,宋雪薇俨然一副憔悴好几岁的模样,她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只想找机会出去。
如果是在浣衣局洗衣已经让她无比痛苦,更让她痛苦的是她时不时听说江冉冉的消息,每当听到,当晚必然失眠。
宫人们夸这个冉冉姑娘,常有歆羡的话语说冉冉如何受宠。
宋雪薇不知道的是,宫中早就被司马承安排人肃清过,宫人不敢传什么小话,她接触的这些都是有人有意安排的。
江知乐和司马承两个黑心货一拍即合,两人也没瞒着宋书白,让他顺利查到了宋雪薇如何如何折腾进了宫。
宋书白:……
宋书白快被宋雪薇气死,想接人也被外甥一句宫中规矩打了回去。隔了这么些年,情感也淡了,如今经过此事,只余下最后那丁点失望。
没了宋书白帮忙,亲娘自从八年前,就不管宋雪薇这个闺女了,无人可助,宋雪薇只能老实呆在浣衣局。
此时,选秀落幕,入选的皆被赐婚,原先跳得最高的,司马承冷笑着把臣子结盟打散。朝堂鸦雀无声,暗寂良久。
事情处理完,司马承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见冉冉,选秀期间宫学暂时解散,于是冉冉背着包袱兴高采烈回了家。
如今风平浪静,司马承恢复宫学,暗示冉冉进宫好好学习,然江知乐出面婉拒,冉冉年纪渐长,进宫不宜。
经过和司马承一起黑心后,江知乐也不是迟钝的,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他原来没想麻烦司马承,结果对方主动要求,按理说司马承没必要做到这个份上,这点可以看出司马承对自家崽还是挺看重的。
江知乐也没朝着司马承喜欢冉冉这方面想,毕竟冉冉年纪还小,不过时间长了就说不定,不是说司马承一定会喜欢冉冉,只是他那个性子,说不定懒得找别人,毕竟生人不如熟人,性子既多疑,又挺独,好不容易有个能信任的,忽悠着就想把人弄到身边。
总之,冉冉不再进宫学习了。
司马承和江知乐两人的塑料友谊由此破裂。
没了冉冉,司马承干脆解散宫学,也不算解散,只是把宫学挪到宫外去,开个地方安置,师资还是原先那批,于是冉冉又去上学了。
司马承:?
此事不成,司马承借着贵太妃的手,总算把冉冉捞进宫来。
冉冉秉着贵太妃的“思念”进宫,然而刚进宫就被劫到司马承那。
被爹爹叮嘱不要和不懂事的司马承混在一起玩,冉冉慢吞吞反问道:“贵太妃想我?”
是朕想你。
司马承心道,暗骂冉冉这个小没良心的,一个月没见了脸蛋还胖了?气色极好。
冉冉其实是高兴的。
那个赌约她特别关注,得知司马承眼光不好一个也没看上时,乐得蹦上了天。
选秀三年一次,也就意味着她有三年时间可以准备,只要这三年内她找到夫婿,司马承就是她的手下败将!
这怎不令冉冉欣喜若狂!
于是冉冉吃得好睡得好甚至胃口大开,这不就胖了点。
司马承牵过她的手,捏了捏冉冉掌心:“冬景甚好,我带你走走。
司马承披着大氅,冉冉披着披风,两人并肩走,披风大氅宽大,后面坠着的宫女太监压根看不到两人交握的手。
冉冉听了爹爹的叮嘱,欲抽开手道:“长大了,不能牵。”手没抽动,被紧紧捏住,冉冉扭头看他。
十八岁的司马承还未及冠,身量俨然已经不是当初单薄的模样,宽肩窄腰,身量极高,身材极好,玉树临风,那张脸更是让人垂涎不已。
司马承皮肤本来就比常人白,更可气的是还晒不黑,当时身体不好那会带着些病弱的苍白,如今则如冷玉寒石,带着不可压迫的凛凛之气,那乌压压长长的眼睫和寻常人怎么吃都养不出的头发,若不是一般人不敢看他,定让全天下的姑娘都羡慕。
美都是共通的,欣赏美是本能。
冉冉眨眨眼,突然莫名觉得小哥哥有点好看,其实不止是一点。
明明认识了那么久,应该习惯才是。
真可气,怎么那么好看呢?赌局对方的胜算加了一成,毕竟大家都喜欢好看的,冉冉鼓了鼓脸。
握住冉冉手看向前方的司马承感受到冉冉灼热的视线,心尖莫名一颤,松开抓住冉冉的手。
两人之间的气氛难得这么怪异,两人一声不吭,司马承径直目不斜视往前走,只是步伐不快,迁就冉冉的步子。
冉冉也认认真真走,偶尔欣赏欣赏小哥哥所说的“甚好冬景”,一边看看小哥哥的“美貌”。
沉默的气氛一直延续到冉冉不想走了。
这个路怎么那么长,而且前面冬景越来越不好看了。
从御花园走来,一路上景色愈发清冷,再往前走,宫墙的红色脱落不少,露出灰蒙蒙的砖头。
冉冉进宫进了那么多次,从未来过这么萧条的地方。
“冬景不好,要回去了。”冉冉用司马承说的由头回他。
司马承伸手牵到了冉冉的衣袖,冉冉则是特别机灵手朝袖子一缩。司马承仿佛不介意一般,牵着冉冉的衣袖往前走,“再走会,便回去。”
冉冉恍恍惚惚就跟着司马承进了浣衣局,恍然间她觉得自己的手成了一个工具手,要是有个绳子绑在她腰上,司马承说不定觉得牵着绳子更方便。
步子落后司马承一步,冉冉悄悄瞪了他一眼,恰好被转头的司马承抓了个正着。
这没良心的家伙。
司马承戳冉冉的脸,“没良心,快进来。”
浣衣局的宫女似乎早就被吩咐过,留下的人并不多,有条不紊做着自己的事,只是偶尔会悄悄朝着冉冉和皇帝那瞄几眼。
与其她宫女的清闲不同,一个宫女面前堆着一大盆衣裳,她跪在地上洗衣,头发枯黄,面容憔悴,手指肿得像萝卜一般,面色阴沉,肩膀微勾,怯懦含着胸。
这个人如此明显,冉冉不由看了一眼。
“冉冉,知道那人是谁吗?”
冉冉摇摇头,那个人看着可怜,但不像好人。
“你看,那个人就是得罪我的人,得罪朕的人就是那个下场。”司马承嘴角勾起一丝森冷的笑。
若是一般聪明点的,定是听懂了这个暗示,回想到刚刚自己瞪了皇帝一眼,这是在威胁她呢,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冉冉也不是笨,就是没这根筋,没觉得自己得罪了司马承,于是她好奇问:“这个人怎么得罪你了?”
司马承哼了一声,“她是我表妹,害我性命,又蠢有毒没害成,我便让她生不如死,然舅舅与我关系极好,斗斗,你可觉得我残忍?”
神特么斗斗!冉冉现在是拒绝的。
冉冉摇头,“她要害你的命,你又不要她的命,怎能说残忍?没害成不是宽容的理由,若是害成了呢?”
她就丢了一个小哥哥了!
冉冉正心疼着,就见司马承眉眼可怜,提醒了一声“舅舅”。
小姑娘从袖子中探出手,轻轻碰了碰司马承的,像是在安慰,对方立刻打蛇上棍,回握住她的。
冉冉只能无奈叹了一口气,认真道:“她不顾及情谊,非得要害你,舅舅若是通晓情理的,定是不会怨恨你,你也算顾及情谊并未杀她,若是为宫女,二十五岁便能出宫,消了这恩怨。”
“你没错。”
最后三个字说完,司马承眸光微亮,如同点了星辰一般,漂亮至极。
他一把抱起冉冉,在冉冉惊愕的目光中,转了两圈,将人放下时,冉冉有点站不稳,正巧被拉入怀里。
男人低头弯腰,在小姑娘耳畔轻轻道:“其实那人是宋雪薇,八年前害你性命的,冉冉可有解气?让她富足安稳生活未免太便宜她了。”
司马承愉悦看着冉冉震惊的表情。他方才伪造身份,不乏对冉冉的试探。
若是冉冉是个滥好心的小傻瓜,反正他从小就知道冉冉不是个聪明崽了,笨就笨吧,反正以后再有这些事他就替冉冉处理,不让她知道,让江冉冉一辈子当个小傻瓜蠢死她算了。
后面的真相他也就不会告诉冉冉。
如今司马承发现冉冉一点也不滥好心,小脑袋不关心的事才笨,一认真机灵着呢,他们两真是想法相通,司马承愉快把真相告诉了冉冉。
若是前者,司马承也不会太失望,若是后者,司马承便多了一重欢喜。
有什么比自己付出了,对方十分理解让人快乐呢!
实话说来,冉冉早就把宋雪薇抛到脑后,当初和宋雪薇接触,她也不过三四岁,若是正常情况,她记忆中定是没这个人了,因为有了个系统和得了原书内容,她倒是没忘记这个人。
那会她年纪小,没什么发言权,也不大懂,宋雪薇的事情应该都是爹爹和蛋叔解决的,她万万没想到,时隔七八年之久,竟然还会有人替她报仇解气。
听到不远处的动静,宋雪薇不由抬眼,只见不远处宫人不远不近簇拥着两人。
在浣衣局吃了那么久的苦学了规矩,宋雪薇不敢仰头,余光中她看到一双男人的皂靴和绣着龙纹的衣摆,恍然之下胸腔仿佛炸裂一般,她霍然站起来,头晕目眩身子摇摆了几下,伸手急急要朝着那男人跑去,逐渐清晰的视线中却映出自己干枯不成样子的手。
“冉冉,回吧。”脚步声响起又渐渐远去。
巨大的悲怆和深沉的怨恨喷涌而出,宋雪薇耳边渐渐响起嗡嗡鸣声,那声冉冉却毫无阻碍清晰入了耳膜。
宋雪薇跑不出浣衣局,她好不容易跑到浣衣局门口,只见两个一高一矮的背影相继远去,从远处看,仿佛依偎在一起。
宫女见宋雪薇失魂落魄的样子,骂了一句贱蹄子。
宋雪薇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那宫女的手,额头大颗大颗冒着冷汗,“那人是谁?那个女人是谁?是江冉冉?是不是江冉冉那个贱人!”
“啪啪啪——”几声,掌事姑姑冷冷抽了她几鞭子,“什么人都敢骂,这两天别吃饭了。”
远去的冉冉和司马承自然不知道后面这出戏,司马承或许是猜到了,但也没说,这件事算是了结了,不值得拿来和冉冉说道。
回去的路仍是有些沉默,有些奇妙的怪异,却含着一丝暖融融的温度,越往回头的路走,景色越好,不少树木冬日仍青,不少花冬日开得正盛。
司马承知道冉冉喜欢热闹,看她经常想着往外跑,小时候江叔又带她在外头玩了几年,冉冉是不爱那冷清的,于是他特意重修了御花园。
冉冉又把手缩回去了,司马承捏着袖子,手指顺着慢慢往上滑,从外头抓住了冉冉蜷起的小手。
冉冉:……
算了,反正是工具手,随便趴。
她现在有些烦恼,其实也不算烦恼。
在冉冉心底,年幼时,司马承是她养的小哥哥,她要保护的小哥哥,后来小哥哥啥啥都厉害,还让她吃姜,就成了一个她要挑战的“坏蛋”,冉冉暗搓搓佩服这个小哥哥,不过也不妨碍她抓住机会就要battle一局,屡败屡战,一心要赢。
而现在,冉冉又不是真傻瓜,当然察觉到了小哥哥对她的保护。
原来这个坏蛋会这样保护她啊!
对手小哥哥不知不觉又变厉害了!
冉冉心情复杂,右手摸了摸胸口,不好意思抽出工具左手,衣袖很滑,从司马承手心滑出。
司马承一怔,只见小姑娘左手从衣袖探出,朝着他伸过来,最后牵住他的手。
“谢礼,就一次。”小姑娘认真道,心底嘀咕着这是工具手不要紧。
“一次?礼轻情意重?”司马承扬眉,回握回去,轻轻哼了一声。
冉冉总不能说我爹不让我和你一起玩,她想了下,觉得小哥哥说的也没错,就用力点点头。
后来,这天,冉冉和司马承回宫殿吃午膳,手没分开,下午一人看书,一人批奏折,手也没分开。
冉冉觉得很不方便,想收回自己的工具手,却被司马承严厉拒绝了。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你这个也太轻了。”
“怎么才能重?”
“最起码得一天吧。”
一天是不可能的,不过也足足牵了大半天,直到冉冉傍晚回府这才松开,等松开后,冉冉觉得工具手已经不是自己的手了。
直到晚上睡觉,冉冉做了一个噩梦,她的工具手被司马承牵住了,司马承说,礼物太轻了,得牵一辈子。
梦里连肘子都不能恣意啃,被司马承喂饭的冉冉失去了吃美食的所有快乐,硬生生吓醒了。
抬头看窗外,一丝阳光从窗缝挤进来,晕开暖暖的光斑。
冉冉坐起来,摊开手,张了张,又握了握,来回几次,感觉两只手都好好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司马承正在上朝,朝堂上鸦雀无声,他却有点怀念被催选后的日子,这样说不定就有理由把冉冉早点拐进宫。
他在心底宣布,冉冉欠他的一辈子也还不完,让她牵一辈子,简直是便宜那个小傻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