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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小酒会知难而退,奈何当日午后小酒再次出现。
这一次她换了身锦绣霓裳。
一改她之前穷酸潦倒的破落样子,此刻倒像个富贵人家的娇小姐。
她也没再如泼妇般大吵大闹,而是安安静静地站在凤来客栈门口。
她时不时地朝楼上望去,眉目中流转着怯懦和按捺不住的焦急。
客栈店小二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即刻就将此事禀给了厉北廷。
当时,厉北廷正和程静书在一起。
故而,程静书也听得真真切切。
她挑眉看着厉北廷。
厉北廷无辜道:“此事与本王无关。”
“怎么就和王爷无关了!?若非王爷处处留情,怎会命犯桃花!?”
厉北廷错愕,似是觉得荒唐,道:“本王,处处留情!?”
“对啊!不然人家小姑娘怎么对你如此死心塌地!!!天木镇到望京有几千公里,小酒肯定历尽了重重困难。啧啧啧,我都要被感动了!王爷,你该不会真的是看小酒年纪小,对他说过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吧!?”
“本王像是那种人!?”
“看着倒是不太像,不过…我看人一贯不准,王爷想想上一世,我以为厉云承是个好人,结果……”
厉北廷眯起眼,墨染般的眸子泛着危险的光。
他道:“你说什么!?”
“我…咳咳,王爷你吃醋了!?”
“继续说完。”
“呃…没什么没什么。王爷你好好休息,静儿去会会小酒。我始终觉得小酒还是当日对我伸出善意之手的那个淳朴的小姑娘。她虽然被村民误会,却还是对村民抱以善意。她是那样善良的姑娘,我实在不愿相信她会变成如今的样子。”
“先不谈别人。”
“呃!?”
“继续把你方才没说完的话说完。”
“王爷……”
“厉云承怎么了!?”
程静书扶额。
她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她硬着头皮道:“上一世我以为厉云承是我的救命恩人,结果他却是造成我人生一切悲剧的幕后推手。”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一世你以为本王是你该爱的人,可其实本王……”
程静书伸出右手食指,抵住厉北廷的唇,道:“没有!我方才只是开个玩笑。”
厉北廷眸色渐深,沉声道:“以后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
程静书自觉理亏,便乖乖点头,道:“知道了!”
“静儿。”
“嗯!?”程静书盯着自己的脚尖,已经默默把自己从头到脚都骂了个遍了。
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哎——
王爷听着这话,肯定伤心了。
厉北廷勾起她的下颚,沉声道:“抬起头来。”
程静书视死如归地抬起头。
本以为男人会教训她,却没想到竟听到他说:“静儿,这一次本王不会再让你输。”
程静书的心骤然像是被什么柔软又坚硬的东西撞了撞。
心里泛起涩涩的疼,却还夹杂着怯怯的喜。
她几乎是瞬间就听懂了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她眸光有些湿润,就那样毫不遮掩地将自己的感情倾泻而出。
攸然,一双温热的大手捂住她的眼睛。
男人道:“别这样看着本王。”
“王爷,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静儿方才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我真的只是开个玩笑,我没那个意思……”
“可本王没有开玩笑。”
男人眸光坚定,黑瞳仁似黑曜石般闪着光。
他幽幽道:“你去见见小酒吧!但你得答应本王,若小酒欲对你不利,你不可心慈手软。这个世道,人心易变。小酒久居天木镇,未见人间险恶,很容易就被花花世界迷惑,变得不再像从前你熟悉的那个人。对于这种变化,你应该接受,而不是逃避。若能做到这点你就去,若做不到,本王就去。”
程静书点头,长睫在男人手心轻轻扫过。
厉北廷骤然收回手。
他转过身,低咳了一声,无奈地看了眼自己下腹三寸的地方。
他啊……
再也回不到当初清心寡欲的样子了。
若一年前有人告诉他“厉北廷,你有一日会为了一个姑娘变成禽兽”,他必不会信。
然事实摆在眼前,他的确变了。
更让他惊奇的是,他竟还甘之如饴,变得欢喜。
他哑声道:“去吧!”
程静书眨巴眨巴眼,敏锐察觉到他声音的不对劲,便问:“王爷,你没事吧?”
“没事。”
“你声音怎么哑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快让我瞧瞧。”
厉北廷无奈,转过身。
那双往日清明睿智看不出喜悲的眸子此刻竟浸透了欲。
程静书心惊,指着他,吞吞吐吐道:“你…你你……”
她狠狠地吞咽了一下。
厉北廷见她这羞赧到不可置信的眼神,眸中便噙着些笑意,道:“还不走!?”
程静书这次直接吞咽出了声。
厉北廷朝她走近一步,探身道:“再不走,可就真的走不了了!”
程静书落荒而逃。
跑出屋子时,她忙用手背摸了摸双颊。
天啊!
这双颊的温度,烫得惊心。
不过…她跑什么!?
她一贯是能开得起玩笑的!
她可是放下过豪言壮语,可是亲口说过她早就想要扑倒王爷的呀!
可她方才居然逃了!!!
王爷肯定觉得她是个小骗子。
她站在走廊尽头,任由晚冬的风将体内热意驱散。
她戴上幂蓠,慢悠悠地下楼去见小酒。
她坐在一楼,透过窗观察了一会儿。
小酒的行为果真和店小二去禀报的一模一样。
程静书明白了小酒的用意。
她背后定有高人指点。
这就叫无声胜有声。
这一招可比先前的歇斯底里靠谱多了。
瞧瞧,如今已有不少路人心生好奇,驻足观看了。
程静书在青州时就已经领路过这些不知所谓的吃瓜群众的杀伤力。
黑的能被他们说成白的,白的也能被他们说成黑的。
且他们一个个未见真相,却能说得振振有词。
藏在幂蓠下的眼睛动了动,她款款跨过门槛,道:“小酒。”
小酒脚步一顿。
她看向程静书的目光竟带着些诡异的慌张。
这点微妙的神色变化并未逃过程静书的眼睛。
程静书又喊了一声:“小酒姑娘。”
小酒喉咙滚动,像是努力做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如官家小姐一般笑得得体,道:“姐姐,不知今日我能否见到我的未婚夫。”
未、婚、夫!!!
程静书简直了。
这才几个时辰,就从“镇长哥哥”变成了“未婚夫”。
程静书嗤笑了一声。
她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要胡言乱语。这个世道,女子名节很重要。”
小酒捏着上衣下摆,道:“我真的是来寻我的未婚夫的。我们镇上的人都知道镇长哥哥是我的未婚夫,我好不容易才从天木镇跋涉而来,一路十分坎坷,好几次都差点死了。呜呜呜,可我最绝望的时候就会想到镇长哥哥,镇长哥哥就是我的命啊!
我知道他就在这里,我和他是有心灵感应的!我能切切实实地感觉到镇长哥哥的心脏就在这里跳动。姐姐,你就让我见见他吧!前几日是小酒错了,小酒去码头搬货赚了银子,小酒用了全身上下的银子去了澡堂子、买了身新衣裳,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小酒不脏不臭了。姐姐不要嫌弃小酒,小酒只是想见未婚夫一面。小酒真的很想他,呜呜呜……”
程静书:……
她似笑非笑,一双美目透过幂蓠打量着小酒。
小酒喉咙再次滚动了一下,眼神也有些闪躲。
她低着头,抹了抹泪,道:“呜呜呜,姐姐,我知道你比我优秀,身段比小酒好、声音比小酒好听,就连走路的姿势都比小酒优雅,想必这幂蓠下的容貌也比小酒好看许多,可是…可是小酒是真的爱镇长哥哥啊!小酒才是原配呀,小酒不想和姐姐争什么,小酒就想再见见他,以慰相思之苦……”
程静书笑着,道:“啊!既然你这么心知肚明,那还来做什么!?”
“什么意思!?”小酒仍在继续抹泪。
程静书伸了个懒腰,幽幽道:“不是说本姑娘比你优秀,身段比你好,声音比你好听,走路的姿势也比你优雅,啊——。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就连我这还未展露的容貌你也猜测会比你好看许多。既然如此,你不是来找罪受吗!?”
小酒惊呆了。
围观群众也惊呆了。
尤其是女子,不分老少,纷纷对程静书指指点点,面上都是嫌恶和忿忿。
“这姑娘怎么这样!?说话也太难听了。”
“难听!?简直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简直恬不知耻!”
“抢了原配的未婚夫竟还如此高调!真是恶心至极。”
“这种女人就应该被浸猪笼!”
“真是服气!这姑娘是怎么一本正经说出这种话的!?”
“肯定是个大丑女,不然怎么戴着幂蓠?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还敢大言不惭自己比这小妹妹长得好看!!!”
……
这种嘲讽和谩骂混合着小酒的啜泣飘到程静书的耳中。
她很淡定。
她一一扫过这些人。
她道:“小酒,这就是你的目的!?将你的心上人置身于流言蜚语之中,不顾世人对他误解,将他名声败尽!?”
“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针对……”小酒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忙捂着嘴。
程静书恍然,夸张道:“哦!原来你今日言行都是针对我啊!”
“不是的!”
“那你…”程静书朝她走近了一步,问:“你居心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