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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阳光更盛。
程静书原本正为盛世雪景即将消融而可惜,忽地就发现阳光和雪芒混合在一起的美景更是无法比拟。
她趴在窗边,看着这美景,耳边又响起片刻前男人所说的话。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从屋中传出。
院子里的厉北廷也忍不住弯了嘴角。
前来汇报朝堂近事的下属险些惊掉了下巴。
明明听说主子不苟言笑的呀!
第一次面见主子的下属瑟瑟发抖,总而觉得王爷笑里藏刀。
厉北廷心情不错,也没计较下属的走神,反而温和问:“怎么不说了!?是不是长途跋涉,还没休息好!?”
下属继续瑟瑟发抖,唇瓣抖了抖也没说出一个字。
厉北廷摆了摆手道:“先下去休息吧!休息好再来汇报。”
下属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道:“王爷,抱歉,属下不敢耽误时间,属下……”
“这是做什么!?”厉北廷竟屈尊去扶起了这人。
这人直接昏了。
厉北廷蹙眉,招人来将此人抬下去,又差了大夫去替他诊治,交代他们务必照顾好此人。
……
厉北廷进屋时便瞧见那不安分的姑娘赤着脚,趴在床上,脑袋朝着窗外,伤痕遍布的腿一摇一晃。
这分明就是个孩子。
他很庆幸,他还来得及找回她的孩童模样。
厉北廷走近。
程静书仍未察觉。
她喜滋滋地欣赏着这光与雪的完美融合,一遍遍地回想着男人先前那句:“本王会一直一直这样心疼着静儿,哪怕到了本王生命终结的那一刹,本王也会替你安排好一切。”
“傻子!”
“真是个傻子!”
“怎么重来一世,还是那么傻!”
“可我…我好喜欢好喜欢这个傻子啊!”
……
“说谁是傻子呢!?”
厉北廷忽然出声,程静书吓了一跳。
厉北廷站在榻边,身子微微俯下,弯了腰,凑近她,道:“怎么笑得这么开心!?想到什么好事了!?说与本王听听。”
程静书可不敢当着他的面说他是…傻子。
逐墨门尊主可不是傻子。
南齐静王殿下更不可能是傻子。
程静书翻了个身,坐在了床上,道:“没什么,王爷看错了。”
厉北廷伸手刮了刮程静书的鼻梁,道:“静儿不厚道,竟独自一人偷着乐。”
“我哪有!?”
“那你说说,谁是傻子!?嗯!?”
程静书摇头,道:“静儿是因为想到了王爷才这么开心。王爷你非要问,还逼着静儿回答,这样真的很让人尴尬呀!”
厉北廷大笑,顺势躺在床上。
他一来啊,铺天盖地就全是他的气息。
安心,却也霸道。
程静书被这样的气息包围着,没出息地又是一阵阵脸红心跳。
“所以,静儿口中的傻子是本王!?”
“绝对不是。”
“那是谁!?”
“反正不是王爷。”
短暂的沉默后,厉北廷挑眉道:“静儿方才不是还说没有什么傻子吗!?”
程静书:……
她恍然,干脆装个鸵鸟闭上眼。
厉北廷揉了揉她的发,道:“怕什么!?本王倒觉得这称呼很亲昵。”
“啊!?”
她唇瓣微张,双眸都瞪圆了。
厉北廷愈发觉得她憨态可掬。
他伸手将姑娘抓到了自己怀中,细心安抚着,道:“许久没见静儿这样开心了。”
程静书抱着男人精瘦的腰,小脸恨不得深深地埋进男人的胸膛里。
他曾问她是不是非要把他的心挖出来,她才肯相信她的真心。
她很想说:不需要。
她此刻贴耳在他胸膛,已然听到了她上一世弃如敝履、这一世费心想求的真心。
无意识地,她纤细的胳膊将男人越圈越紧。
厉北廷轻咳了一声,道:“静儿,轻点!”
程静书:……
男人究竟知不知道这话有多让人浮想联翩啊!
她除了沉默,还能说什么呢!?
男人变本加厉,道:“静儿…本王疼!”
程静书:……
他这说的什么鬼话!?
程静书急忙松开手。
男人却和她较上劲儿了。
他竟抓着程静书的手,不允她放手。
程静书急了,道:“王爷,不是疼吗!?”
“嗯,就算疼,也不想放手。这就是本王对静儿的心意。”
呃?
猝不及防。
原来,他还担心她不信他的真心。
程静书忽然觉得自己很混账。
她爱他怀里抬起头,道:“王爷,我信,我一直都相信你。我还是…不信我自己罢了。王爷不要再为了让我信服去做一些原本你不喜做的事情。”
“没有不喜,只是……”
“不用。王爷真的不用刻意改变自己。我的心结已经解了,以后再也不会患得患失了。”
“心结!?”厉北廷瞬间抓住了重点。
程静书含糊道:“不重要,都已经过去了。”
“静儿!”厉北廷坐直了一些,认真道:“静儿对本王有什么心结!?”
程静书想了想,半真半假地告诉他:“王爷太好太好了,静儿常常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当然,我同王爷相处的点点滴滴都是真真实实的,王爷待我的好也都是能看得见摸得着的,只是…我总还是觉得自己不够,配不上……”
总觉得自己上一世犯过那种低级的、不可饶恕的、就算用命也没法子偿还的罪孽后,她不配爱他、不配得到他的爱,更不配得到幸福。
她总担心着终有一日,这些幸福都会成为镜中花、水中月。
若没感受过那种透彻心神的幸福也就罢了,一旦感受过了,她还怎么抽身得出!?
她无一日不处于这种惶恐之中。
她的不安是因为她难以启齿的罪孽,而不是因为他。
厉北廷又在她眸中看到那种浑浊的未名情绪。
这种情绪他在她眸中见识过多次。
到底是为什么!?
是和她口中的上一世有关吗?
上一世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以至于生过、死过却还不能放下。
厉北廷很担心。
他细细摩挲着姑娘的脸颊,道:“好了,不想说就别说了。你的过去本王不在意,本王在意的只有眼前和未来。静儿,上一世如何都不再重要,本王已经不记得了,你也该学着放下了。你一向聪慧,岂不知困在过去而过不好现在是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程静书点头,道:“之前是静儿不懂事,让王爷担心了。”
“又说傻话了。”
程静书唇瓣动了动,想将上一世那些过往和盘托出,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喉头像是被什么掐住了,竟说不出一个字。
她还是怕……
还是不敢……
还是贪恋眼前的幸福。
……
“王爷,属下有要事求见。”
厉北廷应了一声,吻了吻姑娘的发顶,这才出门。
来人是先前晕过去的下属。
厉北廷没想到他这么快就醒了。
那人跪在地上,急切道:“王爷,有位自称临空的男子要见您。”
厉北廷眯起眼,居高临下地盯着说话的人。
他忽然出手,一掌将此人打倒在地。
那人没有反抗,捂着胸口呕出了一大口血。
再次…晕了。
厉北廷蹙眉。
他走上前,捡起从那人袖口掉出的纸条。
纸条上写:
“逐墨,多时未见,你师娘对你甚是想念。我们师徒之间误会太深,为免你师娘忧心。还是早日见面将事情说清楚才好。灵清河边,今日不见不散,”
这的确是临空的字迹。
他自小见过的次数都数不清,他不会认错。
方才这弟子在生死瞬间也没有下意识地反抗……
没有反抗。
厉北廷心思一动。
没有反抗才是最大的破绽。
除非刻意为之,否则此人为何会违背人在遇到危险之时最本能的反应!?
厉北廷看了眼那倒在地上的人。
他系上黑面巾,扬声道:“来人啊,备马车!我要去趟灵清河。”
他将计就计。
……
马车刚驶离分舵。
程静书就见窗户外跳进了一个人。
她大喊了一声:“王爷!”
那人却笑道:“省省力气吧,你的王爷早就离开了。现在,没有人能救你。”
程静书心里一沉。
这声音……
和方才在外求见厉北廷的那人的声音一模一样。
这人要杀她……
那厉北廷呢!?
厉北廷有危险!
程静书双拳紧握,盯着朝自己走来的刺客,道:“他呢!?”
“正在赶赴黄泉的路上,所以…程小姐也要抓紧时间去追啊。你和静王殿下在阳间无法厮守,总不能连阴间都没法子团聚吧!怎么样!?我是不是对你挺好的!?”
那人笑得张牙舞爪。
程静书只觉得遍体生寒。
她徒手握住了男子的剑。
血沿着剑身一点点地滴……
那男子似也为程静书的勇气而震住了。
程静书狠厉地盯着她,全无先前窝在男人怀里的柔情和憨痴。
她道:“敢动王爷,找死!”
……
灵清河畔。
河面结冰,冰面闪着粼粼雪光,倒映着皑皑白雪。
马车便停靠在了一颗树下。
风一过,树上雪花簌簌地往下掉,一小会儿就在马车顶上堆起了一座小山。
寒风透过窗户一阵阵地往里灌。
一中年男子提剑而来,大笑道:“逐墨吾徒,今日就是你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