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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静书在塔里待了多久,段秋月就在塔里守了她多久。
夜间,柔儿和药童前辈赏月品酒时还在感慨着:“你说静书丫头怎么就想不开!?她中意的人若就是段秋月该有多好!?岂不是皆大欢喜!?看着他们三个年轻人如今这般情景,我心里还颇有些不忍心,总期盼着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每个孩子都能和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共度余生。”
药童抬眼看了柔儿一眼,眸中是多年如一日的深情。
他仰头饮了一大口酒,苦笑道:“我们都做不到,你又何必强求孩子们能做到!?”
“正因为我们没有成为那样的人,所以才会更希望孩子们去实现我们没有实现的愿望呀!”
药童呼出一口气,望着窗外皎洁月光,道:“哪有那么好的事儿!?爱恨纠葛都逃不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瞧段少门主,年轻有为,虽手段暴戾极端了一些,但仍是前途无量,他若能左右自己的心,他难道不知他一颗心就不该吊在太尉千金身上!?他但凡能将就,能给旁人一点机会,焉能如此!?可你又能说他不值得吗!?”
柔儿摩挲着酒坛,道:“段秋月就是不值得。”
“那你…觉得我值得吗!?”
“好好地怎么说起你自己了!?”
“柔儿,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够了!我乏了,你回你房间吧!”
药童前辈摇摇晃晃地起身,走路时碰倒了一个酒坛子,脚底打滑险些摔倒。
他走到柔儿面前。
这几十年的光阴就在弹指一挥间,似乎完全没在这个女人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她还是如同初见那般明艳夺目。
她还是什么都不用做,就静静地坐在那儿,就让他的一颗心彻底沦陷了。
药童年轻时候被她拒绝过无数次,次数多到他自己都数不清了。
以至于后来,他也不敢提了。
退回到知己的位置,至少还能求一个百年相伴。
他以为他是甘心如此,也习惯如此的。
可今夜,他终于是按捺不住,也不愿再一次次地自欺欺人了。
也许是程静书、厉北廷、段秋月三人的到来给他老朽的心注入了活力。
他也会像年轻人一样奢望能得到爱情。
总不是到了一只脚已经踏进坟墓的年纪了,顶多再被拒绝一次,再难堪一次,总归…出不了什么大事。
瞧瞧人家风华正盛的血骨门少门主段秋月都能豁出一切,放下尊严,他有什么不可以!?
人家赌的是前途、是名声、是唾手可得的权利和地位。
他呢?
他也就剩下这为数不多的岁月了。
药童缓缓俯身,一点点逼近那张早就印在她心上的容颜。
柔儿前辈丹凤眼上扬,酒气将眉眼氤氲地愈发精致。
药童前辈道:“柔儿,留给我们的日子不多了,我们…在一起吧!?”
柔儿的手往外撑了一些,这样她才能更好地看清药童的样子。
她笑得漫不经心,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有听进去。
她问:“我们不是每天都在一起吗!?”
药童步步紧逼,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在一起。”
“那是什么!?情人!?夫妻!?你瞧,你还是不甘心对不对!?当年我让你想清楚,要么离开;要么留下做我的药童,一辈子不得再提男女之情。你当时怎么说的!?你说你要留下,心甘情愿。我劝了你多久!?嗯。如今终于是忍不住了对吗!?”
“柔儿。”
柔儿饮了一大口酒。
残存的酒液在她唇上闪着引人…发酒疯的光。
药童骤然低下头。
柔儿推了他一把,很快就站了起来。
她靠在床边,眸光阴冷,哪有半分醉意!?
药童骤然清醒。
他慌乱道:“抱歉,我失态了。”
柔儿没有看他,转身瞧着清冷月光映照下的皑皑白雪,道:“从前年少时我一直爱着师兄,知道他为了躲我隐蔽山林,我的一颗火热心才算是渐渐熄灭。有句话我一直没有跟你提过,夕颜呀,人的一颗心只能燃烧一次,要么涅槃,要么化为灰烬,而我的心早已化为灰烬,又如何还能去爱人呢!?我乃无心之人,所以行医救人也随意得很。
江湖上那些人传我医术高超,却也同时称我性情古怪,身为医者,当真可以做到见死不救。有人说我是剑走偏锋想以此博一个名声,可其实我哪有那么高的追求?你知道的啊,我当初学医都是因为师兄。师兄不要我,我还在乎旁人的命做什么?谁死谁活同我没有半分干系。这些,你都明白吗!?”
夕颜……
她终于喊出了他的名字。
这些年,他陪在她身旁,无名无姓。
他以为她早就忘了他是谁。
毕竟,作为药童存在了几十年的人,有没有名字又有什么分别呢!?
一声“夕颜”竟让他老泪纵横。
他问她:“你师兄消失这么久,你嘴上虽然没说,但心里一直都挂念着吧!?”
“他不需要我的挂念。”
“让那几个孩子帮忙寻寻吧!多年夙愿若到死都不得圆满,我担心你下一世依然放不下。”
“不……”
“你是不想找,还是害怕找到!?”
柔儿顿了顿,忽地笑了,道:“随你。”
翌日,药童将寻人之事说与程静书和段秋月听。
程静书老老实实记下那人的姓氏、名讳、特征、样貌。
段秋月却感慨着:“这世界竟如此之小。”
程静书问他什么意思。
段秋月告诉她:“药童前辈要寻之人正是你的师叔陆乘风,你说巧不巧!?”
“我的师叔!?”程静书眨了眨眼。
“傻姑娘,慢慢想,不急。找人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哥哥知道人在哪里。”
“在哪里!?”
“奇镇,我已派人去寻。”
“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段秋月揉了揉她的发,道:“因为你生病了,丢失了一些记忆。柔儿前辈不是说了吗?你的记忆会慢慢地恢复。只是你要听话,要保持轻松愉悦的心情,不可忧思过重、亦不可劳累过度。”
“哦!”
她心想啊:这是不可能的。
厉北廷一天不醒,她安能不忧思!?安能不劳累!?
……
程静书亲自守在药炉旁。
这些日子她总跟着柔儿前辈忙前忙后。
她依稀觉得那些药材有些熟悉,可仔细去想又想不出什么。
她将这种莫名的熟悉感归结在自己自小就体弱多病上。
她从前一定是医馆的常客。
不然,她何以会觉得这清幽药香如此亲切?
药罐子咕噜咕噜冒着泡儿,热气将盖子冲得一颤一颤的。
她下意识去揭盖子,烫得手骤然一缩。
她忙捏了捏耳朵。
半晌才从那灼人的烫中平静下来。
她拿了湿毛巾,握住药罐的把手,将浓黑的药汁倒入碗内。
端走药碗时她余光瞥见窗外的雪愈发“热烈”。
在百层塔顶观雪,的确和从前不大一样。
这种震撼,只能意会,难以言传。
程静书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
她真希望厉北廷能陪他一起赏赏这望京难得一见的连绵暴雪。
这样的银装素裹,是她两世为人加在一起都不能见过的盛景。
她怀揣着这样的心情,掀开了厉北廷房间的门帘。
她如往常一样先将托盘放在窗边,而后一勺勺舀起汤药再倒入、倒入再舀起。
这样能让汤药冷得快一些。
她这样专注地吹着汤药,忽地…背上贴进一具微热的身躯。
她下意识地曲肘往后顶,却在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及时收了手。
“静儿……”
她瞬间就红了眼睛。
她想转身看看他。
男人却固执得厉害,看似虚虚圈着她的手却如铁壁一般难以撼动分毫。
她把脑袋搁在姑娘的颈窝间,叹道:“别动!让本王抱会儿。”
程静书的心啊……
软得一塌糊涂。
大概就和漫天飘落的雪花那般柔软吧!
她任由他抱着。
他问:“静儿,你怎么样!?”
“什么意思!?”
“你的伤?”
“你都昏迷整整七日了,你应该多关心关心自己。”
“是吗!?已经这么久了!?”
“嗯。”
“这七日,你有没有想我!?”
程静书蹙眉,又觉得这男人是病糊涂了。
她没有回答。
男人却缠得不行,非要得到一个答案不可。
程静书耳根子微红,道:“我每日都能见到你,都会给你喂药,我干嘛要想你!?”
“是吗!?可是本王好想静儿。”
程静书心里一跳。
病糊涂的男人继续说着:“尽管晕着没有醒来,可满脑子都是静儿。本王担心静儿会掉眼泪、会怕疼、会怕黑、会怕冷、会怕一个人、会怕本王再也不能醒来。”
程静书下意识咬着唇瓣,心尖尖儿都被温热浸透了。
她额上出了薄汗。
她想:一定是这屋子里的暖炉太多了。
厉北廷的脑袋在姑娘脖颈间蹭啊蹭,似是撒娇,似是呢喃,道:“静儿,不说你也想本王吗!?”
这男人!!!
怎么病了一场,杀伤力变得这么强!?
难道她好病娇这一口!?
程静书已经无法阻止自己那颗狂跳不止的心了。
七夕快乐!
嗯,既然是七夕,就让咱们王爷赶紧醒来吧!
你们就说病娇王爷撩不撩!?
ps:俗气一点,还是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晚安!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