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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秋月接下了流川没有说完的话。
他说:“我是为了做个人。”
流川简直要窒息了。
他一直以为段秋月急着肃清那些叛逆之人、不服之众是为了给他自己挣得一个好局面,让他能更好地掌控血骨门;
他以为段秋月是为了摆脱老门主之子这个身份,想让江湖中人见到他时能把他当成一个独立的人,独立的血骨门的少门主;
他以为段秋月对权力有着超乎寻常的狂热,狂热到他甚至都不能容忍老门主还在血骨门发号施令;
他以为段秋月享受一言堂,享受说一不二。
可……
他猜中了一半,也猜错了一半。
他家少门主做这些,不顾生死做这些,竟只是为了一个他执着地喜欢着却固执地不喜欢他的姑娘。
血雨腥风中在鬼门关游走,他竟只是为了做个人。
流川一时思绪翻涌。
段秋月眼瞅着尸体都已经搬走,他亲自拎起水桶冲刷地面的血迹。
流川哪敢让他亲自做这种活儿啊!
他忙抢了过来,道:“属下来,您歇着!”
杀了百余人,不累吗!?
段秋月却闷闷地又提了一桶水。
流川:……
行吧!
一起冲刷血迹,一起…做个人吧!
……
有了段秋月坐镇,门人都不敢偷懒。
方才的人间地狱很快就变成了花团锦簇的样子。
段秋月吸了吸鼻子,眉仍皱着,道:“怎么还觉得那股味儿没散呢!?”
“您也不是第一次杀人了!这血腥味哪是说散就能散的!?”
段秋月看了流川一眼。
流川总觉得他要被打了,可出乎意料地,段秋月没理会他,又吩咐人去买花。
他觉得是花不够多,芳香还不够浓郁,所以才压不住这血腥。
可其实啊……
像他这样的人,像他这样的江湖中人,谁不是一身血腥!?
流川叹气,招呼几人一起拿着刷子在地上刷。
摊上这么个少门主,他能怎么办呢!?
也只能是誓死追随了!
……
程静书悠悠转醒。
趴着睡久了,她感觉脸都要被压瘪了。
幸而,也不知是谁稍稍让她侧了一些,不然她睁开眼大概也就只能看到床单上的绣花了。
程静书不知今夕是何夕,只觉得浑身仍在叫嚣着疼。
这种疼,在她晕厥时都没有片刻缓解。
她大眼睛转了转,能看到屋内有人。
她想说话,但喉咙一动就像是老旧的器械重新开始运作时的样子。
那种生硬的摩擦让她没有勇气发出任何声音。
她无声地看着屋内人的衣衫下摆。
这个时候,其余的感官都在逐渐放大。
她嗅到了药香,还有…血腥。
她听到了脚步声,零零乱乱,像是有很多人。
姑娘的心一下沉了。
谁受伤了!?
她的血已经止住,即便是残留也不会有这么重的血腥味。
她一时着急,也忘了自己背后还有个血窟窿,一个翻身,龇牙咧嘴……
痛呼出声。
幸而厉北廷眼疾手快按住了她,没让她伤口直挺挺地撞上床板。
尽管如此,她的伤口还是被拉扯得生疼生疼的……
她泪水都在眼眶眶里打着转儿。
厉北廷有些喜,也有些怒。
喜的是姑娘终于醒了,怒的是她还是这么冒冒失失。
这两种情绪交杂着,最后也只能化作心疼的抚摸。
他揉了揉姑娘的脑袋,道:“就不该扶着你,让你好好疼一疼才能长记性。”
姑娘硬着头皮问:“疼!?不存在。我见着王爷就一点儿都不疼了!”
厉北廷失笑,凑近了去查看姑娘的伤口。
他道:“你先趴着,本王给你换药,有些渗血了。”
她却不配合,只是盯着他看。
厉北廷没好气道:“看什么!?”
“你受伤了!?”
“没有。”
“那谁受伤了!?”
厉北廷敲了敲她的手,道:“你说呢!?啊!?这屋子里除了你,还有谁这么有能耐!?”
程静书:……
她委屈道:“我受伤了,已经承受肉体的疼了,没想到还要承受心灵的创伤。”
“好了,乖!本王没要教训你。要上药了,你别乱动,受苦的是你自己。”
程静书乖乖趴回去。
她盯着床单上的绣花,道:“是我受伤了所以鼻子不灵了吗!?我闻到了好重的血腥味。”
厉北廷没有丝毫隐瞒,把段秋月和人打了一架的事情告诉了程静书。
程静书气得牙痒痒,捏拳道:“阴、魂、不、散!!!”
“你也觉得你哥哥阴魂不散啊!?”
“啊!?”
她哥哥。
厉北廷指的是段秋月!?
程静书:……
她翻了个白眼,虚弱道:“我说的是…你弟弟,厉云承。”
“哦,看来静儿还是挺喜欢哥哥的。”
“王爷,这事儿是不是过不去了!?”她顿了顿,并非在想什么,只是说了几句话就颇觉吃力。
她缓了缓才继续说:“你都因为段秋月吃过多少回的醋了!?”
“逗你玩儿呢!静儿,本王收回以前说过的那些话。段秋月待你实属真心,你若能对他好一些,便也对他好一些吧!”
“呃?”
这可比吃醋诡异多了。
程静书忍不住够着脑袋去看厉北廷。
厉北廷斥道:“别闹!安分一点,是真不知道自己受了多重的伤是吗!?”
“你方才说什么!?我不确定是不是我听错了。王爷,你让我对段秋月好一点!?”
“嗯。”
“为什么呀!?”
厉北廷眸色顿了顿,盯着姑娘背上仍然狰狞、突兀的伤口,缓了缓才开口,道:“这几日你伤着,我同段秋月也算和平相处了几日,抛却他总想把你抢走这一点来看,本王发现他不是坏人。你大哥本想杀了我替你报仇,段秋月站出来揽了全责;我和你大哥照顾你,分身乏术,他就调配了血骨门来守着这医馆,自己也亲自护着你。静儿,本王不是铁石心肠之人,段秋月也挺…可怜的。”
程静书眨眼,“就因为这些!?”
“嗯。”
“肯定不止!你想瞒着我什么呀!?”
厉北廷失笑,替她合上衣裳,道:“好了,可以稍微侧一侧,换个姿势躺着。”
“你转移话题!”
厉北廷无奈,按了按眉心。
此刻他真希望这姑娘能傻一点。
怎么受了伤也还这么机灵,就不能迟钝一点点!?
他越是不说,程静书的兴趣就越是浓厚。
这话题直到段秋月在门外说话才止住。
段秋月问:“殿下,小鬼是不是醒了!?我听到了她的声音。”
厉北廷:……
他下意识皱了皱眉。
程静书没错过男人这个小动作。
明明不欢喜,却违心说着让她对段秋月好一点的那种话。
必有猫腻!
半晌没听到厉北廷回应,段秋月又喊了一声:“殿下!?”
厉北廷“嗯”了一声,确认将姑娘遮掩地严严实实,绝不会叫段秋月占了便宜才开口:“少门主进来吧!?”
段秋月掀帘而入,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激动。
他眼眶一下就红了。
本就生就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此刻红了眼眶,愈发勾魂摄魄。
厉北廷一忍再忍才没隔绝段秋月看向程静书的视线。
他甚至主动开口,道:“静儿,段少门主这些日子一直也一直守着你,你们聊聊。本王出去看看药煎得如何了。”
程静书:……
房间内只剩下段秋月和程静书两人。
程静书主动道:“哥哥你坐,我这伤着,也不能起来招待你。”
段秋月的脸色总算有些缓和。
他说:“要你招待什么!?小鬼,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的,放心吧!”
他盯着她嘴角那抹笑。
她好像真的一点儿都不在意自己因为他而受了这么重的伤,好像一点儿都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他甚至没看出她一点点的勉强,或是敷衍,或是不耐烦。
全都没有。
她是真的不怪他。
可他……
何德何能啊!?
段秋月看了半晌才缓缓开口,每个字都说得艰难又赤诚:
“小鬼,对不起啊!”
程静书摇头,道:“是我自己冲进去的,你们又不知道,怎么能怪你们!?”
“你是为了替我挡剑。”
“如果那一剑是你刺向王爷的,我也会为王爷挡剑。”
段秋月自嘲道:“我知道。”
“其实…你和王爷都是对我很重要的人。哥哥,我不希望看到你们任何一个人因为我而受伤。当时你们打得那么忘我,完全听不进去任何劝阻的话,我能做的就只有冲进去。我不小了,也不傻,不是不知道冲进去的后果,所以我是在预料到后果的情况下才冲进去的。你和王爷都无需自责,这是我自己的行为,我自己能够负责。”
“不管你怎么说,哥哥欠你一条命,便再许你一个承诺吧。”
“嗯?”
“这条命,你随时想要,随时来取。”
程静书惊讶,道:“我才不会要你的命呢!你是哥哥呀,哥哥是亲人,‘自相残杀’这四个字在我这儿是不存在的。”
段秋月却没有多说,只是重复了一遍,提醒她:“你记着我的话就行。”
程静书心想不会有那么一天,所以也就敷衍地应了。
她很想好好想想这其中的干系,但她刚刚苏醒,整个人依旧乏得很,没说几句就又昏昏欲睡,只来得及交代几句她接下来几日该吃的药就又陷入了昏迷。
厉北廷几人也不知她这到底算不算正常。
他们只能继续提着心,继续守着这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