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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静书将散到额前的几缕发勾到了耳后。
她慢悠悠地披上了外袍,靠坐在床头,道:“流川,你要找的人不是我吗?”
流川蹙眉。
这声音和程小姐的声音一模一样,可面貌却完全变了。
流川抬起头,眼神闪躲地看了程静书一眼,恍然道:“您是程小姐!您取下了面具!?”
“嗯。”
“天啊,您容貌如此惊人,您为何要戴着面具!?属下还以为……”
“还以为我是个丑八怪是吗?”
“流川不敢。”
程静书叹气,“你为段秋月鸣不平,我很感动。流川,你对少门主很忠心。只是这世间有许多事情都并非人力能够决定,感情最甚。”
“什么意思?属下就知道少门主对程小姐好,掏心窝子的那种好,而程小姐你和少门主在一起的时候也会笑。你们是天作之合!”
“哪有那么简单!?流川,你若真为你们少门主着想,你就劝他别把心思放我身上。我这辈子不可能改变心意!”
“程小姐,你的心太狠了!”
程静书但笑不语。
她如今心狠,才是对段秋月的仁慈。
与其给他无望的希望,比如从一开始就让他绝望。
她上辈子是厉北廷的女人,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也都只会是厉北廷的女人。
流川憋了半晌,脖子都红了,低声道:“程小姐,你不能仗着自己长得漂亮就这样践踏少门主的真心啊!”
程静书:……
流川见多说无益,跳窗离开,离开前还警告程静书,称若程静书再伤害少门主,他定会为少门主报仇。
程静书莞尔。
段秋月有忠仆在侧,她很欣慰。
她感念段秋月为她所做的一切,她自然会报答他。
可唯独感情二字,由来做不得报答。
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
程静书伸了个懒腰。
总归是睡不着了的,程静书起了身。
逐墨为她制的止疼丸和伤药膏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她需要自己再做一些。
她得要早点好起来。
晚一日不能行动自如,她就浑身不自在。
可能她真的就是父亲口中的小皮猴吧!
小皮猴就喜欢上蹿下跳,怎么都闲不住。
她捣鼓了一上午,用新制的伤药膏将小腿上的伤口全都涂抹了一遍。
她东西都不想收拾,累得就想立刻睡下。
她唤出梁宁。
梁宁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主子!”
“若有逐墨的消息,你务必将我叫醒。”
“是。”
“我困得厉害,午膳晚膳都不要叫我,若爹爹哥哥们来寻,也劳烦你帮我挡下。”
“主子安心歇息!”
程静书这才安心地睡下了。
……
棋方城。
秦斓的马车停在郊外。
轿夫着急地在轿前来回踱步。
去请大夫的下人已经去了一盏茶的时间了,怎生还没有回来?
轿夫急得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若是夫人有个三长两短,老爷肯定饶不了他!
秦斓躺在轿子里,脸色苍白,唇瓣干裂。
她轻咳了几声。
随身伺候的婢女水蓝忙替她顺气,以竹筷蘸水喂她进水。
“水蓝,轿子怎么…咳咳怎么停了?”秦斓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水蓝道:“夫人,您身子撑不住了。您就算是为了小姐和公子们,您也要保重身体啊!若小姐知道您为了找她把自己弄成这样,小姐该有多自责啊!?”
“我们到哪里了?”
水蓝抹泪,道:“棋方城。”
“快了,过了…咳咳…过了棋方城就是青州了。还是没有收到老爷的消息吗?”
水蓝摇头,宽慰道:“夫人,许是信件错过了。老爷临行前让您留在客栈修养,兴许信件都发往了客栈。夫人,要不咱们回客栈去等老爷吧!?老爷亲自去接小姐和公子们,肯定会平安回来。难道您连老爷都信不过了吗?”
秦斓摇头。
她不是信不过老爷。
只是老爷走后当天就有人潜入客栈,告诉她:“你的丈夫和儿女命悬一线,若想营救,速往青州!”
那人还带去了程静书最爱捣鼓的瓶瓶罐罐。
秦斓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家囡囡的东西。
自己囡囡喜欢烧制陶器、瓷器,喜欢将自己珍视的东西放进亲手烧制的容器中。
那神秘人带来的瓶瓶罐罐就是自己囡囡烧制的容器。
如此,叫她还怎么放得下?
她怎么可能安心养病!?
她一连给老爷发了十封信,却连一封回信都没有收到。
两件事叠加在一起,她实在受不住了。
所以,在程太尉离开的第二日天还未亮时,秦斓就以命相挟,要求赶路。
她强撑着,就算身体不适也忍着不说,一个劲儿地让轿夫疾驰。
若不是她方才晕厥吐血,水蓝至今都不知道她已经病得这么重了。
几个下人一番思量,作主在此处歇息,还派了位脚程快一些的下人去请大夫。
他们一定要救回夫人,绝不能让夫人命丧他乡。
大人将夫人托付给他们,他们就必须担起责任,不负所托。
秦斓揪着水蓝的衣袖,她望着水蓝,眼睛里的红血丝有些可怖,她虚弱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水蓝,我走之前想再见孩子们一面!”
啪啪啪——
“好感人啊!夫人,您这么想见孩子们一面,不如我成全你!?送你去阴曹地府你们一家人不就可以团圆了吗!?”陌生的女声传来。
“谁?咳咳咳……”秦斓一激动就咳个不停。
水蓝安抚她:“夫人,您别怕,大人留了人保护您。水蓝也会誓死保护夫人!”
轿夫抽出腰间配件,拦在轿子外,他怒目而视,道:“你是什么人?”
“送你去见阎王的人。”
嗖——
黑衣人发出暗器。
轿夫一命呜呼,血迹飞溅到了轿帘上。
顷刻之间,程永安留下的一支护卫队全军覆没。
水蓝喊着:“阿全?阿深?”
“别喊了,全都死了!夫人是自己出来受死,还是想让我抓你出来受死?”
秦斓此事反倒是镇定了。
她反握住水蓝的手,道:“扶我下轿!”
“夫人!”水蓝的泪落了满脸,她说,“等会儿奴婢和杀手拼了,您趁机逃走。”
秦斓摇头,理了理衣领和鬓角,她含笑而出。
水蓝搀扶着她。
秦斓看到一地淋漓的鲜血,看到七横八竖的尸体,看到凶神恶煞的杀手。
她说:“你不想杀我。”
“哈哈哈!不愧是太尉夫人,有胆识!”
“你要干什么?”
“劳烦太尉夫人与我走一趟,若配合得宜,兴许真能一家团聚呢!”
“你是什么人!?”
“无名小卒罢了,太尉夫人还是担忧担忧自己更为妥当。来人啊,把这个婢女拖下去!”
“不行!”秦斓脚步虚浮,她道:“我身子不好,水蓝伺候我多年,深谙伺候之法。我想你也不希望抢回去的是一具尸体吧!?”
黑衣人冷笑了一声,道:“行!晾你也不敢耍什么花样!!!”
秦斓和水蓝就这样跟着黑衣人离开了。
他们都蒙着面,不知车驾一路朝着青州城门而去。
许是真的担心秦斓坚持不到青州,黑衣人还大发善心地抓了位大夫同行,让大夫务必让秦斓活着抵达青州。
……
青州城外。
司马季的另一处别苑便建在这玉青山半山腰上。
层峦叠翠,极其隐蔽。
逐墨已经来了两日了。
这次寒毒来势汹汹,发作竟然持续了这样久。
往常顶多只需忍受一日一夜的酷刑就可以了,如今却已经两日一夜了,竟然还未停歇。
逐墨将自己锁在屋内。
他控制不住时那铁门和铁链都被她锤得发出震天响动。
怎会如此?
林弃在外守候。
这是他第一次接替楚衣的位置,替寒毒发作的门主守门。
他有些六神无主。
门主叫得太惨了。
若不是楚衣被门主派出去执行任务至今未归,也轮不到他在此!
林弃忽然很想念楚衣。
“啊——”
又是一声痛苦至极的怒吼。
林弃只是听着就出了不少汗,他贴在铁门上,问:“门主,您还好吗?”
砰——
逐墨竟然撞门。
林弃一时不察,整个人就被撞飞了。
他撞到对面墙上又被弹回来。
平白无故受了这内力十足的一拳,呕出一大口血,晕了过去。
……
玉清山脚。
毒宗之人鬼鬼祟祟搜寻着。
领头的说:“今日若再寻不到逐墨,我们就只能提头去见宗主了。”
“是。”
“上次在万花城我毒宗损失惨重,宗主已经很不高兴了,是我在他面前立下了军令状,希望这次你们不要让我失望。逐墨寒毒刚过,身体依然虚弱,错过这次就要等下个月了。”
“是!”
一行人散开搜寻。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有人来报:“老大,我听到了怒吼声。从半山腰那边传来!”
“你确定?”
“不会有错!定是逐墨寒毒发作,忍耐不了发出的嘶吼。”
那被称作老大的摸了摸下巴,道:“今日十六了吧?”
“是。”
“逐墨的寒毒每月十五发作,今日不会发作。恐怕有诈!”
“那怎么办?”
“你先带两个人去探探虚实!我等你信号。”
“是。”
这人应了吩咐,带着两人摸进了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