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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静书也因为这三个字而不断地咳了起来。
浑身都在痛。
逐墨起身,绕到她这侧,蹲下来与她平视,问:“还好吗?”
程静书点头,她说:“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好。”
“扶我站起来。”
逐墨将她扶起。
姑娘的脚踏在男人的长靴上,整个身体的重量全都依托在男人身上。
她眼前有些发黑,却还含笑道:“帮我拿一颗止疼丸好不好!?”
逐墨揉了揉她被虚汗沾湿的发,道:“撑不住就回去,这些人不值得的。”
不值得什么,逐墨没有说。
程静书却懂了。
逐墨是认为这些所谓的“贵客”根本不值得她透支自己的身体去应对。
但,
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程静书望着园子里的人,男女老少,皆是锦衣华服。
若是他们的心灵和眼睛也能和他们的穿着一样光鲜就好了。
她笑了笑,虚弱道:“我是望京程太尉府程永安程大人的女儿程静书,初次回老家祭祖,没想到竟是以这种方式认识各位父老乡亲。父亲在朝为官,不求有多大的功绩,一贯但求心安。
他若知晓他守护的这朝土地,庇护的这方百姓竟在不清楚事情真相的情况下道听途说,以讹传讹,他肯定很伤心。因为儿时…咳咳,儿时父亲常说一方水养一方人,青州民风淳朴,百姓良善,是他的家乡人,是南齐最可爱的人。
他为官的初心就是想让家乡人过上更好的生活。你们说得对,我是父亲唯一的女儿,上头还有三位兄长,我是在他们的疼爱和宠溺中长大,他们舍不得我受一点点的伤。我不觉得这有错。
在座的想必定有为人父,为人兄者,难道你们不疼爱家中小妹!?在满满的爱中长大的孩子并不一定会长歪吧!?相反,我觉得被爱过才懂得如何去爱,被宠过才明白难能可贵。我的父亲母亲兄长给了我满满的爱,护着我从出生长到如今,他们给予我的最大的财富就是爱。带着这些爱,我才能无畏地站在这里,我才……”
说到这里,程静书笑了笑,由着逐墨喂她喝了口水,才继续道:“我才能在听到你们那样无底线的诋毁我,以最肮脏的言语侮辱我的时候,我还能坚强不哭。”
程静书发现大家都议论声慢慢笑了笑,像是终于开始认真听她说话。
“你们说太尉千金早已是只破鞋,我想问问你们,你们亲眼看到了!?换位思考,若是你们的姊妹、你们的女儿被人这样诟病,你们会有多生气!?你们还能心平气和地站在这里!?我虽无什么见识,却真切地觉得我身边的这三位公子极有涵养。
你们想必也对太尉千金身边的男子很好奇吧?方才对我三堂姐出手的这位是我三哥哥,我们最喜欢拌嘴互损,但在他心里只有他可以损我,其他人…不行,他方才没有弄死三堂姐已是手下留情。对了,在望京,诽谤朝廷重臣是重罪,诽谤者会被判处死刑,我还得回去问问家父,诽谤朝廷重臣的家眷是何罪!”
程静书的身子往后倒了倒,豆大的汗珠从她额角滴落。
逐墨托住了她,低声道:“别担心,有我!”
程静书莞尔。
有他在,她从没担心过。
程静书缓了半晌才说:“我身后这位是逐墨门尊主逐墨公子,他待我好是因为…因为他的挚交司马公子和我的大哥哥也是挚交好友。如果说你们捏造的故事里有那么一丝一毫的真,那大概就是……”
程静书顿了顿,像是有些羞赧,她侧目看了眼身后的男人,缓缓道:“大概就是我很喜欢很喜欢逐墨公子。什么是很喜欢很喜欢呢?就像是我们有前世今生,注定要走到一起。不过,我喜欢的男子不喜欢我。嗯…我倾慕他,可他只把我当作妹妹。”
她抬着头,并未有丝毫退却,在这个对她不友好的程家园子里,在这场程荷老夫人精心设计的赏花鸿门宴上,在这个江南细雨连绵微风起涟漪的初夏,她勇敢地说出了她对逐墨的爱意。
在这场感情里,她外露过,也收敛过,到如今还是选择了坦白。
她也担心过逐墨会因此远离她,他们或许连“兄妹”、“朋友”都做不成了,但她更担心世事无常。
比如这次,她若死在了那销魂窟中,她肯定会不甘心。
不甘心将这段感情带入坟墓。
她吸了吸鼻子,感受到护在她腰间的那双手比先前紧了许多。
独属于逐墨的力量和温度隔着他的狐裘和她的衣裙传入她的身躯。
她被抽空的身体像是又汲取到了一些力量。
真好。
他没有当众再次拒绝她。
不然,她可能真的撑不住。
她又继续说:“坐在我对面的那位公子是望京首富司马家独子司马少爷。方才听三堂姐言,司马公子和四堂姐定了亲。我很意外,我更意外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三堂姐,家父最崇拜的大哥的女儿,竟会说出我缺男人也不能向姐姐的未婚夫真下手这种蠢话。以我对司马大哥的了解,他不会喜欢四堂姐。我由衷希望四堂姐可以退了这门婚事,不要日后自讨不快。”
她实在撑不住了,几乎躺在逐墨的怀里,气若游丝道:“我想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我累了……”
她昏睡了过去。
双眼慢慢阂上,她似乎听到了逐墨柔声喊着“静儿”。
静儿。
真好!
又可以做个美梦了。
……
逐墨抱着程静书离开。
在场宾客无人做声。
就连程天佑,程婉柔,程灵素三人都没有阻止他们。
程天佑是被震撼了。
程婉柔是不敢。
程灵素则是气哭了跑回世安园后一直没回来。
一路畅通,直到快出程府大门时他们才被程荷拦下。
老夫人今日打扮得格外庄重,墨绿色对襟长衫,胸前挂着翡翠玉石,手中拿着佛珠,笑着道:“怎么我还没到,你们就要走了?”
程亦铭红着眼睛道:“祖母,适可而止!您不是一直都躲在幕后看戏吗?”
“你父亲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
“祖母,小妹今日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你若还不收手,即便小妹良善,我这个做哥哥的也绝不会善罢甘休!您大可试试,父亲会站在有理的亲生儿女这边,还是站在无理的母亲那边。”
程荷气得唇瓣直打哆嗦。
程亦铭捏拳,又说:“你这步棋下得真是一大败笔。你未曾与我们住在一起,你可能不知道,在您三儿子的府上,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比不上程静书的地位。父亲老来得女,虽常持严父形象,但他能为女儿拼命。言尽于此,祖母您好自为之!”
他们一行人离开了程府。
……
回到司马家别苑时,大夫已经等候多时。
逐墨匆匆将姑娘放在榻上,眸中是满满快要溢出的心疼。
程亦铭难得没有和逐墨较量,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
一来,他还在消化程静书的话;
二来,经过这几日,他觉得逐墨对他小妹的心是真的,而小妹方才那番言辞,也足以证明小妹现在最想见到的人应也是逐墨。
程亦铭心事重重地靠在墙上。
他啊,越来越感性了。
这段日子都被小妹弄哭多少次了!?
他与她朝夕相处,竟然真的不知她何时偷偷长大了。
这样懂事,这样成熟。
若是父亲母亲听到这席话,怕是要心疼得心肝肝儿都跟着颤抖。
细思程静书在赏花宴上的那番话,她不仅为自己正名,还为父亲、为逐墨、为司马季、为他正名。
她考虑地这般周全,也不知独自伤神了多久。
明明该是被兄长护着的人,如今反过来挑起了大梁。
兄长!
程亦铭忽然顿了顿,心里一跳。
他竟忘了去救大哥和二哥。
他见逐墨守在小妹床侧,想着应是无事,便小跑着往外冲。
司马季拦着他,问:“你要去哪里?”
程亦铭疾言:“今日和祖母撕破脸,我担心大哥和二哥的安危,无论如何我都要将大哥二哥带回来。”
“放心,阿墨都安排好了。”
“嗯?”
“若不能保证阿昱和亦铭的安全,小书敢和程府撕破脸?亦铭,你们都小看了这个妹妹。”
程亦铭恍然。
怪不得在赏花宴上,小妹对大哥二哥只字未提。
他问:“那大哥二哥现在何处?”
“程府,不用担心,看守阿昱和梓珩的人都是我们的人。”
“二哥的伤如何了?”
“派了大夫进去,大夫称伤口前期处理地非常妙,所以后续定能恢复。”
程亦铭放下了心,但又想到了自家小妹。
他头一次将运筹帷幄四个字和小妹联系在一起。
司马季挑眉,压低了声音问:“是谁替你二哥处理伤口的啊!?”
程亦铭摇头。
小妹神医之名不可外传。
司马季啧啧道:“是小书吧?”
“不是。”
“小书都告诉我了。”
程亦铭:……
司马季拍了拍他的肩,“我知晓轻重,此事不会乱说。你也别为小书今日那番话太过伤神。”
“从前盼着小妹长大,如今倒希望她永远是孩童。”
“你还真别说,你这个妹妹啊,日后前途不可估量。你细品她那番话,没有一句是废话。那些被邀请的贵客,没一个是好相与的人,都是商贾大户,心思一个比一个活络,能被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说得自惭形秽、抬不了头,实在难得。”
程亦铭老实道:“我也很意外。”
“都是你们一家人的功劳,被爱过才懂得如何去爱,被宠过方明白难能可贵,是你们给小书的爱让她勇敢无畏。这话我也记住了,能入选今年本少爷听过的最有内涵的几句话之列了。”
昏睡中做着美梦的程静书并不知道,她那番话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又给多少人的心上划上了重重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