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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程静书的嘴角都是上扬着的。
被困在欢喜戏楼的憋闷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如果她遇险就能看到逐墨这一面,那么她甘愿涉险。
大概只有老天爷才知道她有多么想见到上一世那个温柔如玉的厉北廷。
她这般想着,抬头便能看到逐墨的身影。
他背着蝶倚叶,脚步有些虚浮,但还是挺着一身傲骨。
程静书的眼睛有些发酸发涩。
许是见程静书一直没能跟上来,逐墨刻意放慢了脚步。
很快他就发现,无论他走得多慢,程静书总会落后几步。
逐墨微微蹙眉,转身准备问她是否身体不适。
他陡然转身。
程静书一时愣住,没来得及收敛眸中情绪,被逐墨抓了个正着。
他的眼神在她发红的眼角处停留。
程静书胡乱地揉了揉眼睛,干笑着:“那个,风沙迷了眼。”
逐墨仍是盯着她,没有说话。
她有些不自在,眼神四处飘,解释:“我没有哭。”
逐墨明显不信。
小狐狸明明很爱哭。
“门主,属下来迟,还请门主赎罪。”
一人从天而降。
程静书虽好奇这人是怎么出现的,但也感谢他化解了她的尴尬。
逐墨方才的眼神真的让她有种被猎物盯上的感觉。
很有压力。
很尴尬。
她默默走远了一些。
逐墨淡淡道:“到我身边来,不要走远了。”
程静书:……
这人背后也长了眼睛吗?
他不是在和那个从天而降的男子说话吗?
为什么还能注意到她?
最重要的是!!!
她为什么这么听话!?
一瞬间就走到逐墨身旁的程静书对自己很失望!!!
离得近了,她也能听到逐墨和那男子的对话了。
逐墨道:“你怎么来了?”
“楚舵主传信给属下,称门主遇到了麻烦,身边无人。”
“多事!”
“门主如果不想见到属下,属下即刻就消失。”
逐墨看了眼身侧的姑娘,不知想到了什么,说:“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是。”
“除了你,还有谁来了?”
“属下带了阿三和阿七。”
“嗯,没有我的吩咐不要出现。”
“属下明白。”
“现在你可以走了。”
暗卫有些欲言又止。
逐墨蹙眉:“阿大,许久不见,忘了规矩?”
他的规矩是令行禁止。
他的话从不说第二遍。
让他说第二遍的人都已经被逐出了逐墨门。
阿大喉咙滚动,微微福身,道:“门主,您身子不好,还是让属下背着这位公子吧!”
程静书一听,忙转过脸劝他:“逐墨,阿大公子说得对。你就别逞强了!”
逐墨盯着程静书,问:“你喊他什么?”
“阿大公子啊!我听你喊他阿大,有…什么不对吗?”
逐墨眸色加深。
阿大是个有眼力见的人,他忙向程静书行礼,解释道:“程小姐,属下是门主的暗卫之一,担不起程小姐一声公子。还请程小姐千万别折煞小的。”
程静书:……
阿大明明看起来比她大很多啊!
这么魁梧英勇的男子在她面前伏低做小,她还真有些不习惯。
她问:“那我喊你什么?”
“程小姐喊属下……”
逐墨打断了阿大,沉声道:“你话太多了,还不走?想去喂狼?”
阿大冲程静书笑了笑,麻溜地消失了。
程静书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白。
她小跑了几步跟上逐墨,问:“你对属下怎么那么狠?”
逐墨不答。
程静书继续说:“你这样是不行的!人家为你卖命,为你风里雨里闯,你要把人家当兄弟对待!我跟你说,用武力征服人心是下策,用心征服人心才是上策。你是逐墨门的门主,门徒众多,也许一开始你用武力的确可以镇压他们,但时间长了他们肯定会心生怨怼。”
逐墨侧目,并未打断她。
果然,她仍认认真真地说:“人与人之间的相处贵在一个真诚,你若能把手下人视作亲兄弟,那么他们肯定乐于为你卖命。我见阿大对你非常敬重,你不要寒了人家的心。”
她希望逐墨身边能有更多像楚衣那样心甘情愿为他生为他死的人。
她希望这些人能够将他保护地密不透风。
她希望这些人能为他抵挡一切阴谋诡计。
她希望他活得更长久一些。
逐墨一直没有说话。
程静书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袖,问:“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呀?”
逐墨边走边说:“程小姐年纪不大,道理倒是懂得很多。”
程静书眼皮一跳。
逐墨问:“深闺里怎么会养出程小姐这种性子?”
程静书傻笑,道:“可能是因为我上面有三位兄长吧!家里阳盛阴衰,我受他们影响,性子也更粗放了一些。让逐墨公子见笑了。”
“你受程公子们的影响?我看,程家三位公子没一个及得上程小姐。”
“逐墨公子谬赞了!三位哥哥各有建树,唯有我只知吃喝玩乐。方才所言若有僭越,还望您海涵。”
得了!
这姑娘又开始尊称他了。
逐墨也没指望能从她嘴里套出什么话儿。
小狐狸年纪小,人可精着呢!
终于抵达了药铺。
逐墨将人背进了里间。
程静书许以重金,让铺子里最好的大夫替蝶倚叶治伤。
她暂时还不想暴露自己的实力。
若是这大夫能治好蝶倚叶,她便无需出手。
大夫赶逐墨和程静书出去。
程静书不放心,她说:“我略懂医术,我留下吧!”
老大夫很不满,他抚着花白的胡须,道:“你是大夫?”
老人家脸上都是轻蔑和不信。
这姑娘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居然敢托大。
程静书假装没有看懂老人家的眼神,微笑着颔首。
老人家觑了一声,问:“既然你是大夫,那你把人往我这儿送做什么?”
“我学艺不精,而且也缺药。”
“缺药?我看姑娘是该吃药了吧!”
程静书:……
怎么一大把年纪的老人家火气也这么旺?
逐墨眉头紧蹙,看向老大夫。
老大夫打了个寒颤,后退了一步,虽有些发怵,但他想着自己年长他们许多,论年纪都能当这女娃娃和男子的爷爷了。
他怎么能在年轻人面前认怂?
他问:“还治不治了?不治就把人抬走,我这儿忙着呢!耽误一会儿都可能耽误一条命!”
逐墨双拳紧握。
程静书见状,忙上前一步,挡在逐墨面前,笑双腮鼓鼓地,声音也刻意柔弱了不少,道:“大夫,您别看我年纪小,我真的略懂医术。这样吧,您让我留下,我给您打下手!”
“哼!”老人家气顺了不少。
程静书再接再厉,“您方才说的那番话,我举双手赞同。对于医者而言,生命永远是摆在第一位的。您瞧我这位朋友,他快不行了。咱们在这儿多争几句,他活下去的希望就少几分。望您看在生命的份上别和咱们这些不懂事的小辈计较好不好?”
不懂事的小辈逐墨:……
堂堂南齐七王爷,赫赫逐墨门尊主。
可从没人敢说他是不懂事的小辈。
他应该生气!
应该将说这番话的人扔出去喂狼!
然而,他诡异地发现他并没有生气。
他只是觉得小狐狸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想:他是不是病了?
老大夫被程静书哄得舒舒服服,还破天荒地允许逐墨在旁围观。
当然,他的条件是逐墨不许说话,不许瞪他。
因为无论是言语还是眼神,都会影响他行医看诊。
程静书老老实实地给老大夫打下手。
老大夫行医数年,处理箭伤还是比较娴熟的。
他剪开蝶倚叶的衣服,查看伤口后倒吸了一口冷气,当即下了决断:“此人必死无疑,你们还是准备后事吧!”
程静书摇头:“他还有救。”
“你这小姑娘是怎么回事?我开始学医时你还没出生呢!我说没救就是没救。”
“你一直都是这样给人看诊的吗?你不试过就给病人判了死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因为你的误判而丧生,他的家人会有多难过?”程静书动了怒。
其他的事情还能说说笑笑,但攸关生命,她顷刻间就变得严肃。
她板着脸,冷冷地看着老大夫。
十二三岁的姑娘,愣是不愿在古稀之年的老者面前露怯。
而事实上,她也确实是气场全开,完全不输给这位老大夫。
老大夫气得拍桌子,不停地摆手:“把人抬走,可别让人死在我这儿了!晦气!”
此刻,程静书再也顾不得暴露自己的实力了,她斩钉截铁:“我可以救活他!”
“笑话!我是这城中最好的大夫,是城主的御用大夫。我说他活不了,他就活不过今日。小姑娘果然还是太年轻,年轻就爱做梦!”
程静书将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她气得脸色发红。
她道:“本来想把你要的体面给你,但你不要,我也就不客气了!你不治,我治。”
“你是哪家的姑娘?怎生这么不知天高地厚?你这是挑衅我?你就不怕我怕让城主杀了你。”
“除非你们城主是傻逼。”
“你你你…粗鄙!一个外乡人竟敢如此行事!今日我就要替你爹娘好好教你做人。”
逐墨冷哼了一声。
声音不大,但程静书听到了。
她冲逐墨使了个眼色,道:“你看我的!”
逐墨不满。
程静书又说:“我撑不住了会向你求援。”
逐墨这才满意。
老大夫掀开门帘,让铺子里的学徒拿着锣鼓去街上敲,广告整个万花城的百姓,称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要和他斗医。
程静书翻了个白眼。
她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他斗医了?
不过……
也不错!
反正,丢脸的人不会是她。
逐墨看到她脸上志在必得的笑意,心不受控制地猛跳了一下。
他捂着胸口,蹙眉想:看来我真的病了。
咳咳,你不是病了,你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