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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墨眸色只是微微动了动,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他关上了门。
他竟然没有拉她起来!
程静书简直不敢相信。
就算他不是上辈子的厉北廷了,作为一个男子,他难道不该在推倒了一个姑娘后就立刻把姑娘拉起来,并且致歉吗?
程静书委屈巴巴地爬了起来。
这么简单的动作,她尝试了五六次。
待她站起,额上已经出了一层虚汗。
她靠在栏杆上,望着无边夜色,忽觉悲凉。
她紧了紧外衣,双手环胸,抱紧了自己。
“小妹?”
程梓珩的声音打破了夜的静谧。
程静书认命地应了一声。
程梓珩只着中衣,快步走了过来,见她脸色不好,问:“这么晚了,你在这干什么?”
“看月亮。”
“你觉得我会信?”
“三哥哥,你别问了。我今天还不够惨吗?大哥哥二哥哥轮番教训我,我耳朵都快爆炸了。好不容易熬到晚上能清净一丢丢,你非要说教?”
程梓珩按了按眉心,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我是未雨绸缪,劝三哥哥尽早打住,以免不欢而散!”
程梓珩见她神色严肃,不似看玩笑。
他问:“真的睡不着?”
“嗯。”
“三哥哥陪你说会儿话?”
“我就想一个人待着!”
“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若真这么站一夜,明日哥哥就要来给你收尸了。”
“哪有那么严重?阿嚏——”
程静书捂着嘴。
现在收回这个喷嚏行不行?
程梓珩抱臂看着她,道:“你自小性子倔,落水醒来后性子更倔了。三哥哥知道劝不了你,那我就陪着你。”
“你快去睡觉,别管我。”
“三哥哥至少能站在风口,替你挡着点寒邪。”
程静书嘴巴张了张,终是随他去了。
诚如程梓珩所言,他来了之后程静书还真觉得风声都小了不少。
她莞尔,不自觉地开始与他聊天。
“三哥哥,你觉得昨夜我真做错了吗?”
“怎么你还没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大哥二哥若是知道,怕是要气死。你这是白费了他们一番口舌。”
程静书泄气,“可我是为了救人。”
“你是个姑娘。”
“姑娘又如何?姑娘就只能待在闺阁之地,就必须恪守这个世道赋予女子的条条框框吗?我不告而别确实有错,但我不觉得为了救人夜不归宿是错。”
“你啊,真是被我惯坏了!你回去打听打听,整个望京城,不,应该说整个南齐,哪有一个女子敢作如你这般的言论?咱们这一代,家中就你一个女儿,自小父亲母亲和兄长们都宠你,从不拘着你的性子。
即便是父亲,虽总教训你,但对你的事情其实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程家上下为你打造了一块净土,你可以在这个范围内无法无天,但小妹,你终究是要走出去的。
外面的世界不像程府,外人也没有义务像家人一样包容你、理解你。南齐有南齐的生存法则,你想活下去,想活得好,你就要适应。你说得对,这个世道的确赋予了女子许多条条框框,但你已经比大多数女子幸福了。你不能因为这种幸福就觉得外面的世界也是一样单纯,你这样会吃亏。”
程静书吸了吸鼻子,又打了个喷嚏。
这次,程梓珩不由分说地将她推进了屋。
隔着一扇门,逐墨听到隔壁房门被打开、须臾又被关上。
他松了口气,和衣而卧。
……
翌日,细雨绵绵。
新柳镇,镇如其名。
柳枝摇曳,朦胧婉约。
一场雨将这座小镇的婉约之气衬得愈发强烈了。
程静书站在客栈门口。
雨水顺着屋檐落下,一滴滴连成了珠串,再砸到地面,激起朵朵水花。
“小姐,您多少吃点吧!?”
程静书摇头。
一大早大哥哥和二哥哥就将逐墨叫去了房间,至今未出。
她让三哥哥帮忙打探消息,可三哥哥去了许久也没个回信。
她哪里吃得下呢?
阿嚏——
她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浣溪急得剁脚,“外面风大,您回屋里等吧!”
程静书摇头。
屋里静,她更容易胡思乱想。
他担心逐墨会受欺负。
浣溪咬唇道:“那奴婢就把昨晚您高烧不退,昏厥呓语的事情告诉三位公子。”
程静书无奈:“你这个坏丫头,你敢威胁我?”
“奴婢是一门心思为小姐着想。您自小身子弱,好不容易养好了些,上次落水又加重了。您不心疼自己,奴婢都心疼您!”
“我这不是醒了没事了吗?”
“您以为奴婢不知道昨日半夜您起身偷偷去隔壁房间找逐墨公子了吗?”
程静书:……
“奴婢是怕您脸皮薄挂不住才没说。”
程静书:……
“奴婢真的搞不懂,您都难受成那样了,怎么还有力气去找逐墨公子?”
程静书笑了,伸手接了一捧雨,凉得她牙齿打颤。
她立马撒了手,任由雨水从指缝流出。
她缓缓道:“你不懂就对了。”
两世叠加的感情,谁又能懂呢?
这辈子她会无所畏惧地朝厉北廷奔去。
不畏风霜、不畏雨雪。
一点发热难受算什么?
浣溪挠了挠脑袋,不解地看着程静书,又问:“您就不怕把病过给了逐墨公子?”
咚——
浣溪的话给程静书敲响了警钟。
她昨夜太担心逐墨,生怕他刚被寒毒荼毒的身体又生出什么变数。
她更担心追杀他的人会锲而不舍。
只有她亲自守着,她才能安心。
她完全忽略了自己有可能会过病给逐墨。
她吩咐浣溪:“去寻个幂蓠来。”
“那您先进屋。”
“行吧。”
她应了浣溪,待浣溪走后她仍是出了房间,在客栈门前等候。
浣溪很快寻来了幂蓠,烟粉色,倒也挺美。
她夸了夸浣溪,戴上幂蓠。
有了幂蓠,她也不必再戴着覆面轻纱了。
她呼出一口气,道:“早就该戴幂蓠了,比戴着面纱舒服多了。”
“您出门在外可以戴幂蓠,但在家中怎么好戴?”
“说得也是,反正能舒服一时就珍惜一时吧!你去二楼看看,哥哥们怎么还没出来?”
“小姐这么担心逐墨公子不如自己去?”
“连你也打趣我?”
“小姐医者仁心,对待病患尽心尽力!奴婢太感动了。”
程静书:……
她想着豁出去算了。
反正哥哥们也不会真的打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腿上楼。
刚上两级台阶,楼上就传来了声音。
程静书立马跟做贼似的下楼,坐在桌前假装吃早膳。
程川昱见她这模样,真是哭笑不得,道:“下楼下得那么急,也不怕摔了。”
程静书:……
她放下手中的包子,抬头看着程川昱。
她装傻道:“大哥哥你们下来了?快来一起用早膳呀!”
程川昱弹了弹她的额,道:“下楼声音那么响,大家都听到了。”
程静书:……
程川昱问:“你怎么戴上幂蓠了?”
她胡诌:“想换个造型。”
她探头往程川昱身后看,只看到精神郁郁的程梓珩和一脸笑意的程亦铭。
她问:“他呢?”
“谁?”
“就逐墨公子啊!”
程亦铭笑说:“还在楼上罚跪呢!逐墨公子说了,累你一夜未归是他之过。”
罚跪?
程静书头皮发麻,待到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程川昱拦住了。
程川昱说:“别去了。”
“大哥哥,你怎么能让逐墨公子罚跪呢?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你居然让他罚跪!”
他可是堂堂南齐七皇子,未来的静王殿下啊!
程川昱看着自家小妹这幅急切的样子,联想到方才逐墨说的话——
“程公子,非常抱歉。令妹本恪守礼节,不愿深夜外出,但我的护卫楚衣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强行带走。程公子若是要怪便怪我。这件事与程小姐没有任何关系,她是被楚衣胁迫的。程公子放心,我一定会严惩楚衣还令妹一个公道。”
如今想来,这话多半是假的。
就她妹妹现在这个模样,急得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分明是心系逐墨。
她会在得知逐墨有难后还恪守礼节?
她只怕要跑得飞起吧!
程川昱眸光微动。
看来他要托好友司马季打听打听逐墨这个人了。
自家妹妹的婚姻大事可一点都马虎不得!
……
“大哥哥!”
程川昱回神,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上去吧!逐墨公子在房间等你。”
程静书眨眼,问:“大哥哥你不生气了?”
“逐墨公子全替你担了。”
“他担了?他怎么担?他身子现在还很虚弱。大哥哥,你们不会真的欺负他了吧!?”
“在你心里,大哥哥就是个莽夫?”
“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赶紧上去吧!”
程静书总觉得很诡异。
她以为今早会闹得鸡飞狗跳,可现在也平静地太过了吧。
她给程梓珩使眼色,程梓珩这次却像是什么都看不懂似的。
程静书只能心乱如麻地上楼。
浣溪想跟着,程川昱拦住了她。
程静书听到动静,转身狐疑地看着三位兄长。
为什么有种一步步踏入了陷阱的感觉呢!?
所以,面具男做了什么骚操作致使三位哥哥这么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