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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小蝉咬着咬唇,眼睛发红,只是倔强地摇头,打定主意不将阿玉姐姐的事情告诉连煜。

连煜扼住她脖颈时,手上的力道本就是特地卸了几分的。

如今她不老实交代,连煜怒火中烧,但又动不得她,气得直将拳头砸在一旁的墙壁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

应小蝉见他挥拳,吓得闭上眼睛,又听得拳头落在一旁墙上,一颗心猛地提了上去又缓缓落下。

她总是这样,垂下头,不发一言,用沉默来回答一切。

连煜毫不怜惜地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

应小蝉望见他那双猩红的眼眸,陌生不已,他浑身散发的肃杀之意,令人胆寒。

她委屈得两行清泪先落了下来,语不成调:“世子,你别这样,我害怕……”

“你害怕?”连煜嘲讽地笑着,只是望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又奈何不得。

刑讯的手段他有的是,不管是什么人,落到他手里,用铁刷子浑身上下刷一遍,铁人也要开口说话。

可她这么软,这么柔,碰一碰就要掉眼泪,皮肤吹弹可破得一握便要留下痕迹。

能对她用什么刑?

连煜被她气得没了脾气,只将锦盒举到她面前。

“打开。”

应小蝉怯怯地回应,在他的注视下,“咔哒”一声把锦盒打开。

里面并没有什么机关暗器。

只有一对黄金步摇,上面各缀着一只精雕细琢的蝴蝶,上面又镶了无数流光溢彩的宝石点缀,手一颤,蝴蝶翅膀便也轻轻地颤着。

着实是巧夺天工的饰品。

应小蝉轻抚着蝴蝶翅膀,忽地想起当年分别时,师父曾说过要捉一对蝴蝶送她。

原来师父一直记得。

师父永远是师父,不因她的身份从公主变为阶下囚就有所改变。

连煜看见应小蝉嘴角的笑意,纵然生活如何坎坷,她好像都很容易满足,不过一对不值钱的步摇,竟让她难得开怀一笑。

将步摇连同锦盒拿过来,仔细检查了,并未发现任何密信文字,连煜这才作罢。

只是他仍握着这对步摇,眸色深沉,目光灼灼,叫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可以还给我了吗?”应小蝉说着,便试探性地去拿。

谁料连煜一把将东西举过头顶。

应小蝉踮起脚尖,也还差许多,险些一头又跌进他怀里去。

“不肯说来人是谁,那我要知道,为什么那人送你此物?”连煜冷声道,“在临京还潜藏了多少北燕人?他们联络你所为何事?这蝴蝶可有什么特别的寓意?”

“不是,没有。”

“那为什么送你东西?”

应小蝉咬了咬嘴唇,想了想,还是觉得将事情告诉连煜也无妨。

“这是我的生辰礼。”

“生辰?你的生辰?什么时候?”连煜眼睛微眯,带着些许怀疑。

应小蝉见他手指攀上步摇,以为他想把东西折断,忙拉住他的袖子恳求:“昨天,昨天是我的生辰,十月十五,以前在草原上时,你也知道的……”

她说的是连煜潜伏入北燕假扮为奴的时候。

连煜听她这么一说,忽地也想起来了。

昔年他乔装为奴,夜间在马厩歇下,正是十月十五,她忽地踏着月色而来,亲手交给他一条羊腿。

“虽然我不怎么喜欢你这个大楚来的小可怜,不过今天,是我的生辰,见者有份。”

那时的应小蝉,负手而立,一袭红裙,一身骄纵任性,眸子中尽是少女的不谙世事。

窗外的烟花一朵接着一朵,无比的绚烂华丽,照在应小蝉苍白的面庞上。

同样都是生辰,薛莺儿极尽奢靡,享尽众人的艳羡和追捧,应小蝉的生辰,却是在囚禁、鞭笞和惊惧中度过的。

昔年她也是被人捧在掌心里的明珠,如今却连这简单的愿望也变成奢望。

应小蝉不敢再哭了,怕被讨厌,因此小心翼翼地强撑着做笑脸:“世子,能把它们还给我了吗?”

连煜抬手轻轻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他忽地心底里浮现一个词。

“怜惜”。

将步摇丢还给她,望见她欢喜的笑,连煜的心不知被什么所刺痛。

照旧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只是这一晚,应小蝉背对着他,并不继续贴在他背上寻求着温暖。

黑夜中,连煜睁开眼睛,不消回头看,也猜得到,应小蝉还没睡,手指拨弄着放在枕边的步摇,蝴蝶颤颤,她痴迷地看,嘴角浮现微微的笑。

鸡鸣三声,连煜照例早早起身,回头望了一眼应小蝉,她还睡着。

见她把那锦盒抱在怀里,孩子一样高兴。

连煜的心被无数根针扎了一样。

——————

去京兆府找常星阑,后者已经选了些手脚麻利的婢女供他挑选。

连煜简单扫了一眼,便都否决了。

“这还不满意?都是按你的要求来的?”常星阑翻了个白眼,“你要的急,这已经是我能挑出的最适合人选。”

“有人在暗处盯着她,那人我之前交过一次手,勉强能接下我一招。”

常星阑咋舌摇头:“能接下你一招的人,不差。我知道了,婢女也得按这要求来找对吧?”

“若非如此,又怎么保护她。”

“这要求有点难办,再给我三天时间。”常星阑伸出手指。

连煜摇头。

常星阑无奈扶额,不得已收回一根指头:“两天,不能再少了,祖宗,这样的婢女真的不好找。”

“好,两天。”连煜又说,“我记得你挺会讨女孩子欢心的。”

“这话,以前是不假。”常星阑摸摸鼻子,最近是有一点碰壁,“怎么,要我做什么?”

“挑点女孩子喜欢的东西。”

常星阑大惊,这是连煜会说出来的话?!

他仔细盘问了连煜,才得知连煜是要给应小蝉补生辰礼。

“连世子,几日不见,对女人你这么贴心了?”

“我没有虐待女人的习惯,断没有跟了我就衣食无着的道理,该有的,都得有。”

常星阑拍手道:“瞧瞧咱们景卿,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我从前还叫你是块木头,真是我看走了眼。若叫长宁郡主知道你竟有这般柔情似水的一面,岂不爱惨了你?”

连煜瞥他一眼,常星阑把那些打趣的话都咽了回去,连煜黑脸的时候,还真是惹不起。

“行吧,看在我们交好这么多年的份上,你的忙我都帮,正好今日手头没什么事,不如一会儿放衙后,你同我一起去挑,”常星阑说,“这可是门学问,以后用得着。”

“不了,挑好后,你送去就可以。”连煜说,“我有事去掖庭宫一趟。”

常星阑待连煜走后,才琢磨出滋味来,连煜去掖庭宫,可不就是替应小蝉去探望她阿母的?

常星阑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起来,连煜,你惨咯!你迟早要看明白你的心。

——————

掖庭宫里,北燕的后妃们都穿着宫女的衣服在劳作着,不同的是她们的腰带是白的,好与寻常宫女区分开来。

两名女官坐在长廊上,各自抓了一把瓜子嗑着。

夕阳斜下,洒了遍地血红。

二人嗑瓜子磕得烦了,又扭头望向正如蚂蚁般不停劳作的北燕后妃们。

“看见那个了吗?”

“个子高的?”

“不,她旁边的那个。”

“看到了,她怎么了?比咱们还老,有什么好看的?”

苏女官说:“听说,她朝里有人。”

“一个北燕的老东西,朝里能有什么人?”祁女官问。

苏女官道:“有次她生了病,上头还吩咐人送药,她必然朝里还是有点势力的。”

祁女官冷笑一声,她年长苏女官不少,世事人情看过很多,因此对苏女官的想法嗤之以鼻。

“一件小事,你也想太多了。若真有人庇护她,为何上头没有明着对咱们说过。而且,除了那次送药,还有谁牵挂过她吗?”

苏女官一想:“也是。”

“多少曾经风光无限的人,没有用了,还不是像尘土一样散落,宫里到处这样的人。”

祁女官正说话间,忽地看到那女人似乎站不稳,撞倒了过路的一名宫女,害得宫女托盘里的东西全都滚落在地上。

“混账东西!”祁女官气得提起皮鞭就走了过去,“这是太后体恤各宫,才发下来的赏赐,被你这么个不长眼睛的东西给毁了!”

女人无法反抗,那只会招致更多的毒打,会连累更多的人。

鞭子破空,发出尖锐的声响,女人闭上了眼,等着那鞭子落下,皮开肉绽的滋味她已不是第一次尝到,她忍得住。

忽地一尖锐男声响起:该死的东西!谁叫你们动手的?”

女人睁眼,望见来人是个长了张娃娃脸的太监,他年纪不大,只是眼神里总带一丝阴狠,单手握住了祁女官的鞭子。

苏、祁二女官看清来人,齐齐地缩了脖子:“德忠公公!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德忠闷哼一声,叫二女官背后涔涔地发了一身汗。

谁不知德忠是总管太监的徒弟,宫里的大红人,得罪了他,以后可别想轻松过日子,非得被调到最累的地方,不死也脱层皮不可!

二女官忙掏出银钱打点:“德忠公公,我们有什么做的不到的地方,请您提点一二。”

谁知,德忠却把银钱一推,摇了摇头。

钱不能搞定的事,才最可怕。

二女官吓得腿都站不直了,她们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就得罪了这样一个瘟神?

女人抬头望向这位年轻的公公,她听不懂汉话,却也看得出公公对自己无恶意。

德忠热情地将女人从地上扶起,态度十分地恭敬。

苏、祁二人对视一眼,更觉不妙,德忠是什么样的人!他竟对这个罪人如此恭顺,可见这女人确是她们得罪不起的人。

祁女官试探性地问:“德忠公公,老身愚钝,还请您明示,这北燕罪人,让她们在掖庭宫里苟且偷生便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又为何……”

“你们知道是谁要见她吗?”德忠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口,多少觉得她们是有些无可救药了。

“什么人啊?”

德忠哼了一身,不屑说于她们听。

一道身影拉长了映在青石板上。

盯着日光,祁女官隐约地从轮廓认出那是谁,吓得直晕过去了。

苏女官回头,正望见那位传说中的杀神,正缓步朝自己走来。

而德忠公公则哈巴狗一样地领着女人凑了上去。

没有谁没听过连世子的战绩。

他像一把刀直插入敌人的咽喉,叫每个人胆寒。

不过今日一见,苏女官倒觉得连世子和她想象的多少有些不一样。

他竟是少年人,长了这样一张俊美的脸,穿一件黑衣。

权力附在这黑衣之上,通身的矜贵桀骜,叫人不敢直视。

“连世子,您要找的人,就是她了。”德忠谄媚道。

女人见这位年轻男子,料定他位高权重,俯身就要下拜。

谁知,男子竟先一步扶住她,不叫她跪下去,举止间竟带着些敬重。

“连世子,译者已经在那边候着了,请移步。”德忠忙不迭为连煜领路,等他进屋后,又小心翼翼关上房门,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来。

苏女官瞠目结舌双腿瘫软,直接地跪了下去。

德忠白了她二人一眼,朝身后的两个小太监示意一眼。

二太监会意,将两位女官拖走了。

至于她们会被送到什么地方去,那就没人关心了。

德忠望着如血残阳,不知等了多久,才见那门嘎吱一声被推开。

连煜拿了一封信,女人目送他离开。

只是女人的眼神比起初见他,更加复杂起来。

这个意气风发、位高权重的少年人,身边女人不会少,而他心思深沉似海,又阴晴不定、杀戮极重,定不是女儿的良配。

——————

常星阑挑的礼物前脚才到,连煜后脚便回去了。

不过吴嬷嬷说:“应姨娘一整天还是捧着蝴蝶步摇,宝贝得很,常大人送来的几箱子礼物,她都没打开看过,便叫人存入库房里去了。”

吴嬷嬷虽同情应小蝉,但对她不接受连煜的心意,到底是非常不满。

做妾的能得到夫君如此关照,是无上荣幸,这女子竟看都不看一眼,真是拎不清自己的身份。

连煜本不是会在乎这些的,可不知为何,听完吴嬷嬷的话,面色沉下去,连耀金在他脚边求抱,他也没看一眼。

他一头扎进书房,等月上中天,临睡前要沐浴时,才想了起来,让吴嬷嬷将人叫来。

吴嬷嬷才进应小蝉屋子,见她还对那金步摇爱不释手,心有不满,冷声道:“世子请姨娘移步。”

应小蝉心里又害怕,担心他要追问自己昨天的事,谁知连煜只是抛出一封信。

才拆开信,应小蝉便认出阿母的笔迹,熟悉的北燕文字令她的眼泪滴落在纸上,将墨都晕染开了。

阿母在信里说她一切都好,也要应小蝉照顾好自己,不要想着报仇。

应小蝉紧紧地将信贴在心口,从没有奢望过连煜会给她这样的惊喜。

“拿了信,就走吧。”连煜试了试水温,已经打算宽衣解带了,才发现应小蝉还在。

他回头,望见眼前的一切,怔住了。

应小蝉的躯体,比高山之雪更白。

连煜移开眼,语气中隐隐地带着怒意。

“把衣服穿起来。”

应小蝉没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自己所能给予的,只有身体。

为什么他不喜欢了呢?

难道是因为……

应小蝉低头看了看,身体上的伤虽用了药,但到底还是有。

莫不是这些,扫了他的兴致?

她像水一样,一眼望去能见底,连煜如何猜不出她在想什么。

走到她身前,连煜将自己的外袍罩在她身上,紧紧地拢着领子。

应小蝉要挣扎,连煜禁锢她。

应小蝉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听到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微微颤动,是隐忍不发的怒意。

连煜:“这种事,是要跟喜欢的人一起做。”

“可是,我喜欢世子。”

“那你说一说,什么是喜欢?”

“世子你对我很好,所以我就喜欢你。”

连煜长久地没有说话。

应小蝉却感受到他胸腔里传来的轻颤。

“你现在去床上躺着,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靠在木桶里,水汽氤氲,蒸得连煜皮肤也微微泛红。

他一手搭在桶壁上,手臂上隆起流畅漂亮的线条。

脑袋向后仰,喉结微微地动着。

另一手摸着脖颈上凸起的青筋和血管。

原本是没有那种想法。

被她这么一闹,忽地身体里着了火。

想有个人贴着肌肤和胸膛。

想把她抱在怀里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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