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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礼和沈错离开京城,明面上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而暗地里,却因为二人的离开,开始暗潮涌动。
一直稳坐龙椅的老皇帝,更是被两人突然的离开,打了个措手不及,之后的所有行动,都需要去重新调整调度。
“废物!看个病秧子都看不住,朕要你们有何用!”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低垂着头,手臂紧绷,却不躲不让,让茶杯砸了个正着,候在一旁的张德全,更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被迁怒。
老皇帝却犹觉不够,烦躁的一扫案桌,将桌面上码放整齐的奏折通通扫落在地,整个人靠在宽大的座椅上,怒目而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陛下息怒,陛下,施公子不过是个病秧子,没几日好活了,纵使施公子再怎么惊才绝艳,在京城时陛下碍于朝中大臣不好动手,如今他们二人出了京城,不正好让陛下得以大施拳脚吗?”
在张德全小心谨慎的宽慰下,老皇帝也慢慢缓过气来,虽脸色依旧阴沉,却不再怒气冲天,挥开了舔着脸过来给他捏肩揉背的张德全,老皇帝又将目光放到了跪在大殿中一言不发的黑衣人身上。
“那个沈错的身份,查出来了吗?”
他一直都知道,施礼身为气运之子,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但他身为一国之君,同样身负大气运,这么些年来,他一直把施礼掌控在手中,对于他私下里的那些动作,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保证他永远都在他的监控中。
甚至,他还希望施礼那个小狼崽子部署再多一些,再狠一些,这样,他就能从那个小狼崽子身上得到更多的气运。
事实上,事情也如他所愿,他不去破坏施礼的行动计谋,甚至还时不时加一把火,推动施礼的部署,果然,从施礼那边传输过来的气运越来越多,而施礼自己,也因为气运的流失,身体越来越差。
只要再等那么几年,施礼将会彻底失去气运而死,而他,将会成为新的气运之子,继续做他的一国之君,真龙天子!
可自从那个沈错出现,这一切都变了,施礼的身体虽还是那么糟糕,但他身上的气运却不再流失了,这说明,那个小狼崽子已经停止黑化崩坏了,这对于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偏偏那个沈错就是如此邪门,哪怕出动了暗部所有的势力,都没能查出沈错背后的身份来历,这个女人,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至于她明面上那个什么江瑭孤女的身份,反正他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能让人抓不住把柄,几次刺杀又都无功而返,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绣娘,只是一个小小的孤女!
他有预感,这个沈错不除,他这么多年的筹谋,恐怕将要满盘皆输了。
“未曾。”
黑衣人声音冰冷,不含一丝感情,语调刻板得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但就是他这样的语气,让老皇帝心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腾的又升腾起来:“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看个病秧子看不住,查个丫头片子的来历也查不出!段意,朕看你是无法胜任暗部首领的位置了!”
哪怕老皇帝已经如此气怒,段意心中却始终生不起一丝波澜,他甚至还有些想笑。
他段意还是个口不能言的婴儿时,便被抱入如意酒楼的暗部,由老首领抚养长大,也曾经历过皇权更迭,有幸辅佐过先皇。
不说那位惊才绝艳,冠绝天下的始祖皇,只说先皇,当今的父亲,便也是一位开明睿智的明君。
建昭历任皇帝,哪一位不是深明大义,爱民如子,偏偏到他接手暗部后,当今圣上继位,他没有先皇的雄才伟略便罢了,反正如今天下太平,也不需要他多有才华,只需要好好的守着祖宗的家业,不要把建昭给败没了就可以了。
可陛下并不这么觉得,他刚愎自用,狂妄自大,亲小人,远贤臣,听不进劝,初时有太皇太后压着还好些,但他后来处置了元后,伤了太皇太后的心,太皇太后一气之下去了青山寺礼佛,让陛下更加一意孤行了。
过了这么多年,段意早就已经放弃了掰正陛下的心思,心里已经麻木,只要陛下的所作所为不要祸害了建昭,他都懒得再多嘴了。
如今不过是不痛不痒的几句骂罢了,他早就习惯了,反正他骂得再多,也不会当真就把他从首领的位置下赶下来,哪怕他想赶,也赶不了!
暗部首领由暗部自行抉择,暗部内的人员事物,由暗部首领决定,无需听令于皇命,更甚至,暗部首领有权利祭出青龙印,请出始祖皇的圣旨,联合太皇太后手中的朱雀印、木老将军手中的玄武印、柳丞相手中的白虎印一起,强行让皇帝退位,甄选新皇!
这是始祖皇给暗部的特权,为的,就是防未来有哪一任皇帝脑子不清醒,利用暗部的势力能力祸害了国家!
所以,他完全不怕皇帝对他的威胁,他此时要考虑的,是哪位皇子更能胜任这个九五之尊之位。
“属下不敢。”
虽说他已经开始物色新皇人选了,此时却半分也未曾透漏,自始至终都低垂着头,隔绝开了皇帝的探视。
老皇帝也知道他无法决定暗部首领的去留,除非他能找到那三枚始祖皇留下的印鉴,否则暗部始终无法真正的掌控在他手中,此时也不过是气恼得狠了,才说出这话罢了。
深深的吸了口气,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踹了一脚身边的张德全:“滚下去,这次再让那个病秧子跑了,暗部也可以就地解散了!”
段意扯了扯唇,拱手一礼,闪身离开了,完全没惊动到分布在宫中各处的暗卫,以及巡逻的侍卫。
他这来去如风的样子,让老皇帝脸色更加铁青,拳头死死的握着,才能勉强控制住脾性。
段意离开了御书房,却没出宫去,反倒是脚下一转,来到了仪和宫,这里,是太皇太后的寝宫。
到达仪和宫时,宫殿里烛火已经熄灭,侍奉的宫人也都歇息,只有偏殿处尚且还有烛光闪动,段意没多停留,轻飘飘落在窗外,抬手在窗户上敲了几下。
敲击声响起,一长三短,不急不缓。
过了许久,屋内有光亮起,窗户被推开,段意闪身跃进屋内,看了眼站在窗边,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一双眼睛却闪烁着精光的老太太,双手抱拳,恭敬行了一礼。
“段意见过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虚扶了一把,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外衫,在桌边坐下:“段大人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这声大人,属下不敢当。”段意自顾自坐到太皇太后对面,轻轻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桌上,往太皇太后那边轻轻一推,“属下觉得,是该请出始祖皇圣旨的时候了,太皇太后以为呢?”
太皇太后眸光闪了闪,顿了片刻,才将这精致的小盒子打开,果然,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枚巴掌大的碧绿印鉴,印鉴之上,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青龙。
正是可号令暗部,可惩治皇室的四印之首——青龙印!
望着这枚小小的青龙印,太皇太后沉默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盒子重新合上,推回给了段意:“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段首领何故在这个时候出手?”
她身为从始祖皇时期过来的人,辅佐三代帝王,有关于始祖皇留下的四枚印鉴,以及隐在暗处,为建昭卖命的暗部,自然也是十分清楚的。
这一代的帝王是个什么货色,她也同样清楚,她这个孙子啊,不是什么帝王之才,若非当初她儿子去得早,只留下了这一个血脉,她也不会让这孩子继位。
同样的,他也不是什么会把家业败尽的庸才,否则她当初也不可能当真放手,入了青山寺。
总之,为了这么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皇帝,而把始祖皇当初为了能给建昭一线转机而留下的圣旨请出,在她看来,不合算,浪费了。
段意自然也明白太皇太后的顾虑,他这么多年能忍过来,也同样是出于这方面的考量,但今时不同往日。
“太皇太后有所不知”为了能让太皇太后同意请出朱雀印,段意只得把这些年来皇帝暗地里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其中包括了施礼的身世,以及这些年来施礼的经历,“陛下已经决定再次对施公子动手了。”
当然,拿出青龙印,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他却没说。
身为暗部的首领,他非常清楚,经历百年,如今的暗部,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暗部了,虽他们不明白暗部首领手中握着的巨大权柄,但,有些东西,已经透出了风声。
如今的暗部,已经没有曾经先皇在世时的干净了,虽依旧神秘,却也不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当暗部在皇帝的命令下动作越来越多,他们在外人面前暴露得也越来越多,权力动人心,有些暗部的掌权者,已经隐隐投靠当今,更甚至是站队皇子。
若是那道圣旨继续留着,落于他人之手,这对暗部来说,将会是一场灾难。
太皇太后静静的听着,最终,狠狠的闭上了眼,那双已经枯萎的手,隐隐颤抖。
她这些年一直在青山寺,朝中也没出什么大问题,这便导致了她信息的缺失,段意此时所讲的这些,竟然都是她所不知道的!
难怪,当初一看见施家那个孩子,她就觉得格外面善,在阿玉被他救了之后,心软之下给予了一些照拂。
如今知道了那孩子的身世,她总算想起来了,那孩子,不正是肖似始祖皇么!
就连眼角的泪痣,都与始祖皇一模一样!
“太皇太后有所不知,这些年来,那孩子与我们过招数次,他的才智,不输始祖皇,况且,如今他身边的那位少夫人,我们也曾交过手,那位少夫人身手不凡,曾一招绞杀数十人,若此次当真任由陛下对他们动手,失败是小,就怕惹急了那对夫妻”
段意说这话的时候,眼眸也有些恍惚。
其实那次的刺杀,他是在场的,就想着,若当真到了无可挽回的时候,能够出手帮那个命途多舛的孩子一把,他虽不会违抗皇命,但偶尔放个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忘不了当初沈错那如梦似幻的一招,那一招,看上去有多仙气飘飘,美轮美奂,所造成的结果就有过恐怖。
若是把沈错逼急了,有朝一日,她将这一招用在建昭的军队上,用在皇室中的人身上,那些□□凡胎的人,能抵挡得住吗?
建昭虽说一统天下,但却并非没有外敌,当初始祖皇不过是统一了中原而已,在中原之外,还有其他蛮族部落,当建昭被杀穿,那些蛮族部落,又岂会不行动?
或者,那对夫妻被逼急了,直接投靠蛮族,帮着蛮族来对付建昭,到时候建昭又该如何?
他与施礼明里暗里打交道那么多年,又与沈错隔空交手那么多次,对于这对夫妻的品行,他不说百分百了解,至少也有百分之五十了解了,他可不信这对夫妻是什么良善之辈!
如今他们没有做出叛国的举动,不过是还没走到绝境,一切尚在掌控中罢了。
所以,他必须在那对无良夫妻被惹急之前,将事情按下,哪怕不祭出始祖皇的圣旨,也必须让这个脑子不清醒的皇帝退下去,同时,趁这个时机,清理暗部,将暗部重新隐下。
“段首领有心,只是让段首领失望,哀家早已将朱雀印交予元后,元后早逝,如今,哀家也不知朱雀印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