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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并不懂沈错的笑是为何,但他很明显的看到,自家公子在沈错的笑容下,素来淡然,不动如山的神色,逐渐变得微妙,不过他也不是不懂事的人,虽然好奇,却也没多嘴询问。
在沈错的似笑非笑中,施礼摸了摸鼻子,昨晚的香艳再次浮现在脑海中,仿佛直到此时,他还能感觉到那股令人身心舒爽的愉悦,温凉的身子隐隐有些发热。
不自然的咳了一声,勉强端住了表情,没在下人面前漏了马脚,一只手抓住了沈错的手腕,放在膝盖上轻轻把玩,清了清嗓子:“大夫人的死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那个女人,最是自私自利,却又贪生怕死,他可不信她会因为施老爷的死而伤心。
清风也没瞒着,对于施夫人的为人,他们这些人都清楚得很,就更别说是施礼了。
“是,大夫人是中毒而死,下毒之人为董姨娘。”
对于这个答案,沈错倒是挺意外的,董姨娘这个人,虽说与她交集不深,但她也能看出来,这是个精明的人物,否则也不可能在施家屹立这么多年都不倒。
而且,她要是真想除去施夫人,不用等到现在,按理来说,她不该做出这样的事情才对,可她偏偏就这么做了,这倒是让她看不透了,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恰在此时,有下人来报,董姨娘在外求见。
沈错和施礼对视一眼,让董姨娘进来。
再次见到董姨娘,相比起之前的妩媚风情,此时的董姨娘苍老了许多,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也有了明显的皱纹,眼里的精明算计,被平和取代,整个人都透着几分沧桑。
对于董姨娘的变化,沈错感到惊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这个女人,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妾身见过公子,夫人。”董姨娘规规矩矩的对着主座上的二人行了礼,没等沈错和施礼发话,行完礼就直接直起了身子,兀自开口:“妾身是来请罪的。”
沈错挑了下眉,没接话,施礼也没搭茬,只垂着头,专心的把玩着手中温软的小手,仿佛那是什么珍宝一般。
对于二人的态度,董姨娘笑了笑,倒是也没在意,只是神色自如的跪了下去:“妾身知晓,妾身所做的事情,是瞒不过公子和夫人的,故而,妾身也没想过要瞒,事到如今,妾身也不在意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只是,妾身想向公子和夫人求一个恩典,一个,能让妾身的女儿婚嫁自由的恩典。”
这番话,倒是让沈错多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坦荡,毫无愧色,不像是作假,却也没说什么。
虽说她并没有觉得施夫人的死有什么大不了的,甚至还觉得她死有余辜,若非那个女人毕竟是施礼的生母,她不好替他做决定,她早就弄死那个恶心的女人了。
现在也是一样的,她确实是想圈养施礼没错,但她不会什么事都替他做决定,她不会让他变成一只笼中鸟。
“姨娘严重了。”沈错的态度,施礼自然看得分明,也明白她的用心,心下一暖,倒也没再继续晾着董姨娘了。
他一直都知道,董姨娘是个聪明人,在他羽翼未丰时,董姨娘也曾向他伸出过援手,她虽不明白他和施夫人之间的恩怨,却清楚他们母子二人,与其说是亲人,不如说是仇人,此时倒是不必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敷衍。
“只不知,这十多年姨娘都忍下来了,此番作为又是为何?”
只不过,有些东西他还是得弄清楚,虽说他可以自己去查,但他如今实在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有这个时间,他多陪陪他家夫人不好么。
既然施礼问起,董姨娘也不想再做多余的掩饰,淡淡的笑了一下,再出口的语气,却有些刻骨的恨意,其中又夹杂了一些快慰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公子应当知晓,进府之前,妾身不过是个歌女。”
一看她这个反应,沈错就知道她这是要开始讲故事了,不自觉正了正身子,眼睛有些发亮,在这个无聊的古代,也就听听八卦故事能够让她觉得有点意思了。
她这反应,让施礼莞尔,倒是没打断董姨娘的话。
果然,董姨娘的话并未结束,目光有些放空,继续讲述着属于她的故事。
“其实妾身与老爷,相识于老爷未娶时,那时候,妾身虽未进门,却和老爷有一个儿子,在老爷娶亲之后,这个儿子被大夫人发现了,在妾身的孩儿一周岁时,溺死在了脸盆里,而动手的人,是大夫人身边的嬷嬷,老爷也知道此事,可惜,老爷为人无大才,施家又落寞,并不敢以此事为难大夫人,生怕被她的娘家发作,影响了施家,甚至为了稳住大夫人,还在婚后,断了与妾身的往来,同杀子仇人琴瑟和鸣。”
这一段,倒出乎施礼和沈错的意料,两人都很惊讶,甚至想到了更深处。
或许,当初施夫人在皇宫遭遇侵犯时,并非施老爷不敢声张,而是他不想声张?
“后来,大夫人怀孕生子,娘家却出了问题,开始没落,老爷这才趁机将妾身迎进府中,妾身本不该进入施府的,但妾身不甘心,妾身的孩儿走时,才将将一周岁啊,妾身怎么能甘心咽下这口气!所以,妾身还是进来了,进来报复大夫人了,好在老天有眼,大夫人也不知为何,竟是丝毫不顾及与公子您的母子情,妾身虽没什么本事,但也看得出来公子非池中之物,这给了妾身更好的报复她的方法,妾身不想让她就那么死了,妾身想让她生不如死的活着,所以妾身会在大夫人为难公子时出手相助,也会在老爷面前煽风点火,加深老爷对她的厌弃,同时也等着公子的成长。”
“果然,公子长大了,大夫人的报应来了,她得到了公子给的惩罚,不人不鬼的活着,而妾身,虽只是贵妾,却活得光鲜亮丽,妾身知道,当初的选择没有错,原本,她该就这样带着罪恶活下去的,可她千不该万不该,打上了妾身女儿的主意!”
说到这里,董姨娘的畅快微微褪去,眼里又迸发出一股浓浓的厌恶,“她居然想让妾身的女儿到林家做妾,那林家不过是京城外的一个地主之家,林家的那个儿子是个什么货色,大夫人难道不知么,她这分明就是再把妾身的女儿往火坑里推,偏偏她又占着主母的位置,安排一个庶女的婚事而已,公子和夫人不会对这种小事上心,老爷在的时候还好,但老爷却在这个时候出了事,十多年前妾身让她害了妾身的儿子,如今,妾身说什么也不会再让她祸害妾身的女儿了!”
董姨娘语调幽幽,那双含情目中,端得是阴森愤恨。
沈错稍微想了一下,也想起来这位林家是个什么来头。
说起来,她会知道这林家,还是因为林家在桃花街也有一处宅子,不过是处在边缘地带,与她自己的那一处完全没有可比性,但能在桃花街买一处宅院,就证明了林家的财力,绝不单单只是一个小小的地主而已。
那林家的儿子,她之前也听人说过,长得人模人样,却在床榻间有些难言的癖好,且男女不忌,穷苦人家对他是避之不及,而有些脸面的人家,也不会愿意和他有什么牵扯。
施夫人居然给家里的庶女选了这么一位夫婿,真是脸面都不要了,也难怪董姨娘会动怒。
施礼垂目轻嗤了一声,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倒是没去怀疑董姨娘话里的真实性,摆了摆手,让清岚把董姨娘扶起来:“姨娘宽心,如今家中无长辈,茗身子不争气,夫人分心乏术,这家中事宜,还需姨娘帮衬,还望姨娘多多保重身子。”
董姨娘目光一闪,听懂了施礼的话,惊讶的同时,也有一股难以压制的喜悦浮上心头,虽不知施礼为什么要把掌家权交给她,但她这会儿也不会傻乎乎的去拒绝。
不过她也稳得住,没当场闹了笑话,按耐住心底的雀跃,瞥了眼神色淡淡,没什么反应的沈错,又朝着施礼二人福了福身:“请公子、夫人放心,妾身定不辱命!”
沈错颔首,便让董姨娘退下了,待董姨娘离开后,沈错才看向施礼:“你当真要放下施家了?”
施礼莞尔,将沈错揽入怀中,下巴抵在她脑袋上,轻轻蹭了蹭,眸光有些深远:“嗯,待此间事了,我们便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度余生。”
沈错默了默,没再说什么,就静静的由施礼抱着。
虽然施家的财富很多,但既然施礼这个挣得这些财富的都能轻松放下,何况是她这个坐享其成的后来者?
总归,无论去到哪里,她都能活下去,不会让他们二人饿死就是了。
董姨娘也确实是个有能力有手腕的,不过几天,就已经把施家后宅牢牢掌控在了手心,仅管施老爷和施夫人都已经去世,却因着董姨娘的缘故,没有乱起来。
施老爷和施夫人的葬礼,也在董姨娘的把控下,顺利的举行完毕。
当然,有施礼的授意,这次的葬礼并没有大办,一切从简,来参加葬礼的人,也只是一些中不溜的世家,往日里,被施老爷拿财物捧着的权贵,却是一个也没来,只让下人送来了礼品。
这场面,比起施礼成亲时,可谓是寒酸,不过无论是施礼、沈错还是董姨娘,对此都没什么看法,甚至几人还乐得清闲。
葬礼之后,施礼便把手里握着的施家的权利尽数交给了董姨娘,之后就以父母过世,公子伤心过度,旧疾复发,需得去往庄子养病为由,带着沈错离开了施府。
一起离开的,还有施礼院子里那些暗卫,其余人,一个也没带。
得知他们要离开时,董姨娘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施礼夫妻会把施家的掌家权交给她了,原来,从一开始,这夫妻二人就没想过要继续留在这座深宅大院中。
董姨娘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深深的吐了口气,她知道,他们的离开,并不是结束,属于这夫妻二人的风华,随着他们摆脱了施家的束缚,将正式开启。
望了眼身边娇滴滴的女儿,怜爱的摸了摸她的脸颊,微微笑了。
而属于她女儿的精彩,也将随着他们夫妻的离开,她成为施家正式的女主人,而开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