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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让赵贺收买几个乞儿去文家墙外生堆火。
然后让张伯远写了封密信,告诉文家族中,文夫人要带着文家财产地契于今夜离开绍川。
文公度一死,文家族人往上爬的道路便中途崩断,无法从文公度身上得到提拔,更在意从文公度其他地方某得好处。
在文家人看来,文公度长年不在绍川,这些田产铺子皆由族中打理,已然是族中之物。
于是收到信后,文家族中震动,阖族齐出,要来向文夫人讨说话。
文夫人丝毫不理会,任他们将前门拍得震天响。
后门,赵贺悄悄架起柴堆,点着火。
随着火光亮起,拿了银钱的乞儿们四散大叫:“走水啦!走水啦!”
一时间周围邻户皆惊,纷纷出来救火。
在值鸡犬不宁之时,姜玺身着黑衣,黑巾蒙面,悄悄掩至文家院墙,掏出在街边采买的飞爪,“嗒”地一声,挂在墙头。
试了试松紧,他开始往上爬。
还未爬到一半,墙头上有一名黑衣人出现,一刀割断了绳索。
姜玺整个人向下跌去。
在下坠之时,时间好像被无限放慢,那个黑衣人的身形在他眼中清晰无比。
四肢纤长,腰身柔韧。
她半蹲于墙头之上,目光清亮疏朗,比此时的月光还要皎洁。
一定是他眼花,他居然在这里看到了唐久安。
她割完便收也,然后毫不留恋地转头跃进院内。
姜玺落地,却没有想象中的痛楚,底下有人代他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接住了他。
姜玺觉得自己可能出了什么问题。
因为他不单眼花看到了唐久安的身影,而耳鸣听到了关若飞的声音。
“殿下,你还要在我身上躺到什么时候?”
关若飞呻/吟,“骨头都要给你压断了……”
真是关若飞!
姜玺翻身坐起:“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不是让你在家照顾外祖母吗?!”
“只要没人闹事,下人们都回来了,外祖母被照顾得好好的。”关若飞说着翻了个白眼,“殿下你问绍川的事情问得那么清楚,但凡有脑子的人都知道你会去哪儿。”
姜玺僵硬地看向高高的院墙:“所以唐久安也跟来了?”
“她也来了?”关若飞习惯性地先惊惧了一下,然后才想起今时不同往日,顿时面显喜色,“她真来了?”
那可是个大帮手!
但是等等。
“……她为何要割断你的绳子?难道想摔死你?”
关若飞说着悚然一惊:“难道她也和东宫其它人一样,都背叛你了?”
“因为她知道你跟来了,也知道你会接着我。”
姜玺施舍给关若飞一个怜悯弱智的眼神。
有一句话却没有说出口。
它巨大而饱满,充盈在胸膛,难以说出口。
——她是在保护我。
——不让我去涉险。
——就像我什么也不告诉她,是不想让她来为我涉险一样。
第62章
文家下人被外面的骚乱惊动, 纷纷披衣起身,乱哄哄都来找文夫人。
这样的混乱大大方便了唐久安。
她找文夫人找了半天。
文家不大,但文夫人没有睡在主人专用的大厢房,竟然是睡在客房。
此时文夫人打开门, 看了看后门隐约可见的火光, 再听着前面喧闹的撞门声, 神情冷淡如常:“都回去吧, 这些事情你们不必理会,他们闹不出什么花样。”
下人们只得回去。
京中的下人都被谴散,这里的下人原就在此处服侍的,对这位女主人并不熟悉。
一面各归各处,一面议论纷纷, 都觉得夫人甚为奇怪。
唐久安藏身在房梁上,夜行衣与黑暗融为一体。
等到下人离去,唐久安悄悄跃下房梁。
身子还未落地, 忽然人如蛇一般斜掠开。
一枚暗器钉在她方才准备落地的位置。
被发现了。
唐久安没回头,迅速后撤。
追在身后的人不止一个, 全部和她一样安静, 没有发出声音,但如附骨之蛆,紧咬不放。
偶然遇见一名下人,只见有风扑面,还没看清便已经过去了。
下人吓得手感觉遇见了鬼,连忙合什拜佛。
唐久安可以回头硬战,但把文夫人掳出去问话的计划就失败了。
但身后那些人明显功夫不凡, 她不可能甩下。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的房门打开, 唐久安躲闪不及,一眼看见了文臻臻。
文臻臻还没看清眼前是什么,便落进唐久安手里。
“文姑娘,得罪了。”唐久安低声道。
文臻臻已经到嘴边的尖叫顿住,高声道:“你们别过来!”
“……”唐久安紧跟着道,“告诉文夫人,文小姐我先带走了,若是她想见女儿,就去老君庙等着。”
但黑衣人只是停了一停,领头的一挥手:“主人有令,不得让此人离开。”
随即便冲上来。
唐久安原以为有人质在手天下我有,没想到这帮人根本不管文臻臻,唐久安左支右绌,陷入重围。
就在这个时候,文家大门“轰”然一声被撞开,文家人涌进来。
领头的便是姜玺和关若飞。
姜玺在外面自称看不惯文家人受委屈,很快成为文家人一伙,帮忙撞开文家大门。
人群里不单有文家人,还有姜玺命人收买的乞儿与流浪汉。
黑衣人虽然个个都是高手,被被姜玺带着人如洪流般一裹,瞬间失去了方向。
待他们回过神来,文臻臻不见了,唐久安也不见了,院子里乱哄哄,到处是骂骂咧咧的文家人。
*
“我也不知道那些人是哪里来的,娘不许我问,也不和我说。”
小半个时辰后,文臻臻坐在客栈里,手里揍着一杯热茶,惊魂未定。
“我只知道他们在我们离京的时候就已出现,娘说他们是来保护我们的。”
关若飞可以作证,当时他送文家车队时,这些人已经在车队中了。
他当时以为这些人和他一样,都是自愿来来护送的。
唐久安道:“可我看他们今天晚上不像是要保护你的样子。”
“对,我之前便觉得,他们与其说像是保护,不如说像是监视。”
文臻臻低声道,“他们的眼神总是让我觉得害怕,我觉得他们好像随时会杀了我们。尤其是,杀了我娘。”
“文夫人有没有和你说起守什么?”姜玺问,“比如令尊辞世之事。”
关若飞脸上有一丝不忍之色,这样问等于是在戳文臻臻的伤疤。
但文臻臻毫不为意,她脸上的神情复杂到极点。
“我不知道我娘做了什么,但那些黑衣人肯定没安好心。我没办法救出我娘,只能求助于殿下与诸位。”
说着,她深吸一口气,似是做下了一个巨大的决定:“文公度有一个秘密,他成名之后所有的诗作,都不是他自己写的。”
文公度成名很晚,属于大器晚成的典范。
他四十岁前痴心于典籍,算是一位学究,诗文却甚少为人为知。
是在他与文夫人后,他的文风大改,诗文双绝,开始被人们传唱。
人们都在津津乐道,传唱这对老夫少妻着实是一对佳话。
“开始的时候,他的诗全是由我娘代笔,后来,是由我代笔。”文臻臻轻声道,“他就是个欺世盗名的伪君子。”
姜玺、唐久安、关若飞、张伯远以及赵贺,在场五人,全部愣住。
唐久安迅速想起去年秋猎御宴时文夫人递到文公度面前的纸笺。
当时文公度说那是文夫人在为文德言的事情烦忧。
但文公度确实是在看完纸笺后才献的诗。
关若飞则立刻想起了他对文臻臻动心的那一刻——文臻臻藏身在偏殿小屋,面前铺着的正是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