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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膺看着他:“什么事?”
薄聿说道:“前日我不是与几个好友出城去了吗,意外遇到几个农户,听他们说起米粮价格翻涨的事情。”
“我当时有些好奇就顺嘴与他们聊了几句,从他们口中知道,前些时候京郊突然出现一行人四处收购米粮,不仅给的价格比寻常市场要高出三成,最重要的是他们不仅收好米,就连粳米和劣质的陈粮都全部收了。”
“我觉得奇怪,就多打听了几处,结果才知道方圆数十里内的农户几乎都遇到了同样的事情。”
薄聿说着时紧皱着的眉头,而旁边的苏锦沅也是精神起来。
“您也知道粮价关系民生,有人突然大量收购米粮显然不太寻常。”
“我回京之后就暗中打听,才发现京中米粮价格也涨了不少,而且好像还有人恶意收拢粮食抬高粮价。”
“就昨儿个一天时间,粮价就又涨了两倍有余,京中好几家粮行都已经开始缺粮。”
大户人家都有各自采购的渠道,而且如同薄家这般的门户府中也都会囤积一部分粮食,所以短时间内根本察觉不到外间粮价飞涨。
要不是他好奇私下打探了一番,也根本就察觉不到此事。
薄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猛地坐直了身子:“居然有这种事情?”
“千真万确。”
薄聿声音也是有些发沉,“祖父,您觉得这件事情我该不该管?”
“当然要管!”
薄膺义正言辞,“粮价关系民生,价格失衡定会闹出大乱子来。”
“你本是御史,监察百官、民生是你职责,只是敢于在粮食上动手脚的也绝非普通人,你一人之力太过微薄。”
他沉吟了下猜到,“这样,你将此事告知魏大人,让他与你一起去查,他在京中多年也比你多些门路,到时候也不至于束手束脚。”
魏大人是御史中丞魏妆如。
薄聿也觉得能让粮价飞涨绝非一人之力,而且敢这么做的肯定是有利益可图,这中间说不定还掺和着权贵朝臣,有魏妆如跟他一起的确要容易得多,他连忙答应下来。
说完正事,薄聿也没久留,急匆匆离开回了御史衙门。
苏锦沅见薄膺收敛了脸上怒色,又恢复了那副笑眯眯闲适模样,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相爷,您这么利用您自己的孙子,良心不会痛吗?”
先是放出个消息挑起粮商纷争,让各家都掺和进来让粮价疯涨,转过头就糊弄着自家孙子去查这些人。
“五公子在城外遇到的那几个农户也是您安排的吧?”
哪就那么巧了,出城踏个青就能听到这些消息。
薄膺无辜睨她:“别胡说,那是偶遇。”
我信你个鬼!
苏锦沅白了他一眼,只觉得这糟老头子损得很。
第98章 告诫
陪着薄膺下了会儿棋,苏锦沅依旧被他杀得片甲不留。
连输了三次之后,一早就不见人影的沧山才从府外回来,还顺带端着薄聿吩咐厨房熬的金银花水。
金银花性寒,熬成水后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再混杂着桑叶的味道。
那水泛着微微的青黄,倒也不难以下咽。
苏锦沅就当了茶水喝着,而薄膺则是问道:“外头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
沧山从袖子里取了张单子给薄膺,然后说道,“不出相爷所料,京中乱了。”
何家得了消息之后本想瞒着,奈何他们姻亲太多,根本就瞒不住。
何家老四跟郑岳、方隆走得近,又想得豫国公府助力自然瞒不住这两人,而何家那几个儿子非一母所生,各有交好的权贵以及嫁入高门的姐妹。
这个说一嘴,那个说一嘴。
本该只有何家知道的消息,如今好些人都已经知道了,要不是这些人都以为旁人不知还想着从中牟利,怕是连表面上的平静都维持不了。
“这名单上的人几乎都已经开始插足其中,除了豫国公府和郑家借了何家的名义囤粮外,其他都自己暗中收购粮食。”
“从前天到现在,京中粮价翻涨近五倍,京郊米粮被收购一空,今天凌晨时,何家派出京城去南地购粮的人被人给劫了,据说丢了好些银子,没过多久江南宋家朝着北地送粮的船就被人扣在了码头。”
粮食被扣押正常,可是何家被劫……
苏锦沅惊讶:“谁截了何家?”
沧山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有消息说是宋家干的,好像是为了拦着何家插手囤粮,可是宋家那边我们一直有人盯着,他们绝对没有动手。”
他说话时抬头有些迟疑,
“相爷,我觉得京中好像不仅是咱们在出手,还有别的人也掺和在里面暗中搅着浑水。”
“何家丢了银子,转过头来宋家运粮的船就被扣在了码头,您之前担心豫国公不出手,还吩咐让我引着方隆入瓮,可还没等我找到机会,方隆就已经先动了宋家。”
那下令让码头扣押宋家商船的就是方隆,借的也是豫国公府的名义。
“相爷,您说是谁动的手?”
薄膺扭头看向苏锦沅:“小丫头,你说说看是谁。”
苏锦沅端着手里的碗皱了皱眉,“能在这个时候暗地里搅浑水的,必定是知道西北灾情的人,对于粮商之事也十分了解。”
“借着何家跟宋家争端,拖方隆跟豫国公府下水,摆明了是跟豫国公府有仇,而且这人的目的好像也跟咱们一样,是为着鼓动京中权贵囤粮……”
她说着说着就神情一怔,抬头看向薄膺。
薄膺笑着道:“想到了?”
苏锦沅抿抿唇。
薄膺也没想着她回答,就开口说道,“你总是想着要护着你那小叔子,费心思替他谋算,殊不知他可不像是你以为的那么良善。”
“那小子就是头狼崽子,凶得很,他怕是瞧出了老夫的计划,暗地里推波助澜想要坑豫国公一回。”
谢云宴掌管着戍营,负责京畿防卫,而他也能随时出入京城。
有谁能比他更为方便去暗地里动一些手脚,却不惊动其他人的?怕是那何家丢的银子早已经进了他囊中了。
苏锦沅闻言撇撇嘴:“像狼有什么不好,总比像是兔子被人扒了皮吃了肉强。”
她说着说着又得意起来,
“我也没告诉他您要做什么,这几天也没给他送过消息,他自己能猜到您的心思,顺势借力去拿自己想要的东西,这叫聪明。”
瞧瞧被自家老头子耍得团团转的薄聿,谢云宴可聪明得多了。
薄膺见她扬着下巴忍不住失笑:“我夸他凶又不是夸你,你这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说的是你。”
“都一样。”
苏锦沅哼了声,一家人,夸谢云宴也就是夸她了,毕竟那可是她认定的金大腿。
薄膺见她眉眼飞扬难得露出孩子气的样子,摇头低笑出声,片刻后才对着沧山说道:“这事儿你别管了,有谢云宴盯着,何家跟宋家那头安宁不了。”
“你找个机会将泾川有粮的事情告知这些人,引着他们去卫尉府找汪光中,还有,小五已经去找了魏妆如,最迟明日就会开始查这事,你到时帮他们一把。”
沧山点点头:“是。”
沧山没久留,说完了外间的事情后就先行离开。
薄膺则是翻看着他之前给的那张单子。
苏锦沅凑在一旁,有些好奇地探头去看他手里单子上的人名。
见歪着身子探过来时伸长了脖子,眼睛都恨不得能粘在他手上,薄膺直接朝着苏锦沅脑门上拍了一下,“也不怕脖子扯长了?”
将名单给她,薄膺说道,
“诺,自己看。”
苏锦沅嘿嘿一笑,接过那单子就看了起来。
等瞧清楚上面的人名之后,她忍不住睁大眼:“怎么这么多?”
之前以为有个五、六家掺合其中就差不多了,可谁想到这单子上密密麻麻的将近二十家。
薄膺冷笑了声:“利益本就诱人,更何况是十倍百倍的暴利,这一进一出就能让他们赚够几辈子花不完的银钱,谁能扛得住这诱惑?”
“这还是因为消息被他们压着没扩散出去,否则掺和进来的人怕是这张单子都装不下。”
苏锦沅闻言抿了抿唇,她上一世其实也跟这些人差不多,为着赚钱不择手段,要是换做她那时候知道有这么一个机会,说不定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来。
“生而逐利,人之常情。”
她有些感叹地说了一句,谁知道一直都显得淡然安静的薄膺听着这话时,却是突然就沉下了脸,“追逐利益的确是人之常情,趋利避害也是本性,可是那也要看逐的是什么利。”
“大灾当前却为一己私利踩着无数人尸骨换取钱财,那不叫人之常情,那叫没了人性!”
“相爷……”苏锦沅吓了一跳。
薄膺他眼神锐利:“苏锦沅,你要记清楚。”
“利益之下的确会让人失了本性,可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比畜生多了良知和底线,也分得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要是连起码的良知和底线都没了,那跟畜生也就没了分别。”
“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老夫的意思。”
“有些事情你做了也就做了,老夫不会要求你光明正直不染尘垢,可是底线不能破。若是有朝一日你为祸天下,老夫第一个除了你!”
第99章 嫂嫂去哪儿?
苏锦沅怔怔地看着突然冷厉下来的老人,对着他眼底逼视,手心慢慢握紧。
这几天她跟薄膺相处,从最初的拘谨防备,到后来的随意亲近。
眼前的老人足智多谋,从容淡定,慕强之心人人都有,而薄膺挥斥方遒间便将一切握于手中的随意也轻易就得了她的钦佩和尊敬。
苏锦沅对他有濡慕敬佩,与他相处时也是亦师亦友。
眼下突然被他训斥,她一时间竟是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