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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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如此抱怨的亚瑟终究还是去了公园里的小树林，先去找了岁数小的。
和往常一样，莫德雷德双手环膝蹲在一棵树下，拿着树枝发泄似地到处甩动。
见他现身，少年僵**一瞬，手忙脚乱地将树枝扔出老远，站直了身板。
“这里没有外人，你不需要时刻保持礼仪。”亚瑟走近，仰头望了望这棵瘦弱的树木，便是也坐到了地上。
概念武装就是这点好。
由魔力构成，脏了再次召唤就又是新的了。
莫德雷德迟疑一瞬，也是跟着坐了下来，然后悄摸摸地往亚瑟那里挪了挪，接着便是皱起了脸，思考该怎么为刚才的举动道歉。
亚瑟的开口打断了这段尴尬的沉默：“我和他都是失职的。”
少年一愣，刚想反驳，却是借着良好的视力看清亚瑟脸上难得的柔和神情后闭了嘴。
“你也知道，我和他仅仅只负责控制了一下阿尔的身体。严格来说，只有阿尔和你有血缘关系。”
意识到了那个他另有其人，大概率还是对方在解释系统的时候提及的那个主人格的莫德雷德眼眸微暗。
“所以最开始的时候，我觉得你不该喊我父王。”就像亚瑟自控制身体后，就再也没喊过凯兄长一样。除开亚瑟王这一社会角色外，所有的亲缘，都并非亚瑟所拥有的。
“……”
“但是他承认了你。”亚瑟支着下巴，声音很轻，带着浅浅的无奈，“那个时候我还在和他闹别扭，所以并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也许在作为亚瑟的时候，你的确能够说是我们的子嗣。”
“又或者，这仅仅是出于他被摩根利用了体细胞，让你从出生起便遭遇那些磨难的歉疚。”
“不受父母期待的出生……是一个孩子最不该受到的磨难。”
“因为孩子什么错都没有。”
少年兀地红了眼眶。
“所以我觉得，在面对你的时候，他的确是试图当好一个父亲的角色的。”亚瑟偏头看去，见少年猛地把头扭过去不看他，不由得笑起来，“所以尽管他因为诸多限制没能完全用一名父亲的身份对待你，我也希望你别怪他。”
“我……从来都没怪过他。”莫德雷德低声开口，声音在这湿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软糯，“只是我好像的确不配，不配当他的孩子。”
“其实从伦理角度来说，你和阿尔也可以算是兄弟？”亚瑟似乎把话题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他在少年猛地回头看来之际继续道：“但是他同意了你喊他父王。”
虽然仅仅是能二人独处时喊喊罢了。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他和你没有血缘关系，这个从生理意义上决定父子关系的羁绊，你们之间从来都不存在。”
莫德雷德脸色微白。
“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靠血缘就能一直维持下去，也不是没有血缘，就一定毫无干系的。”
“作为王的继承人的话，莫德雷德你的确不适合。”
“但就像当时对你说的打算一样，原本打算选出的王，该是贤明，有能力，会把人民放在第一位考虑的人。”
“这和有没有血缘毫无干系。”
“而是否承认你是他的孩子，也和你是否有能力，是否贤明毫无干系。”亚瑟的语气清浅，带着莫德雷德曾经感受到过的，却一度怀疑是错觉的柔和。
“他希望你是个正直，健康，懂得情感的孩子。”
——“我对你并无特殊要求，你只需要成为一个合格的骑士，仅此而已。”
“但是在教导你这件事上，他也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做。”又不是耶和华，洁癖到那份上除开特殊情况外基本不会长歪，领着他下界体察民情别每天宅在水晶天就已经足够了。
——“没能教导好你，这是我的失职。现在，和我一起去向因你纵马行街而受惊的夫人道歉。”
“因为忌惮，在训练方面对于自别的国家到来的骑士，他的要求总是会宽容许多。又因为希望你能够收敛脾气不要树敌太多，对你进行责罚的时候又总是过于严苛。”
——“莫德雷德爵士，这是你冲动造成的错。”
“实际上也可以说他特别针对你。”
“所以真要说的话，他才是那个不配当人父亲的。”
“才不是！”莫德雷德高声反驳道，“那明明都是为了我好！只是有时候迫不得已，才不得不严惩我的！要是我再努力一点，再乖一点，父王也不会那么为难！”
“所以？”亚瑟歪头，金眸微带笑意。
莫德雷德一噎，磕绊了一下：“所以，所以你是我的父王！”
绿眸似是漾着一汪碧泉：“我只要有父王的承认就可以了！”
很想说自己并不是那个他，用他来进行描述也并不是出于羞涩这种情绪，但是又怕对方因此觉得他实际上并没有承认而消沉下去的亚瑟：“……”
算了，赫莱尔，你带出来的崽，当然也是我的崽。
耶和华不算。
那番话说完，亚瑟也算是搞清楚莫德雷德为什么忽然又对自己的身份耿耿于怀起来了。
可理论上，阿尔托利斯不会说这种类似的话才对。
看着那个做着跟莫德雷德如出一辙动作的青年，他不得不承认血缘的确是使得人与人之间存在紧密关系的一大因素。
也许这家伙还真的说了类似的话也说不定。
终是成功舒缓了紧绷着的神经，这回坐了下来的亚瑟是直接把自己圈了起来。
两人谁都没说话。
阿尔托利斯沉默了许久，似是以为对方睡着了。动作轻缓地把自己肩上的披风卸了下来，想要给对方盖上。
可在那之前，把自己埋进双臂之间的亚瑟忽然开口了。
“他还和你说了什么？”
把披风扔到对方的脑袋上，阿尔托利斯的语气平静：“我以为你至少会先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
“嗯，我该先和你谈那件事的。”亚瑟的声音被重重遮盖，显得有些模糊，“但我又不是他，这种时候还是让我任性一下吧。”
阿尔托利斯挑眉，转了个身后，直接把自己向后仰躺，压到了亚瑟身上。
“你很重的。”
听到这话的青年把自身的铠甲散去了。
“……”
“很微妙的。”阿尔托利斯开口了，透过树枝望着天上舒朗的星空，声音里微带茫然，“就跟最开始的你一样，哪怕是说着拜托的话，哪怕那件事其实很重要，声音里也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最开始没想到他会是你。”
“但是在他说出最后那句话的时候，那个几乎成为噩梦的，一模一样的道歉语气终是让我想了起来。”
“在他消失后，我甚至以为那个是未来的你，跑到这个时间点来跟我说上一大堆乱七八糟，只是为了帮助你自己。”
“那个时候我还在想，这家伙太过分了吧？还真亏他为了自己，竟然敢来向我求助啊。”
察觉到亚瑟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阿尔托利斯笑起来。
“如果说你们是两个人的话，那么我便没有恨你的理由。”
他忽然叹了口气：“真是遗憾啊，早知道说什么都得让他露出真面目狠狠揍上一顿的。”
“死心吧，你揍不到他的。”甚至于赫莱尔就只是传了个音，根本就没前往英灵座。
“但你们真的是两个人吗？我认识的零，和莫德雷德认识的亚瑟……到底有什么区别？”他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困惑，“虽然让出身体后我的意识大多数时候是模糊的，但是我也的确是看着亚瑟执政了那么久的啊？”
“在处理政务以及排兵布阵方面，我必须承认亚瑟强于我。但是单论人情味的话，不管是亚瑟也好系统也罢，不管怎么看都是我更有人情味吧？”阿尔托利斯嘟哝，“至少是我的话，在没爱上桂妮维尔前，是绝对不会娶她的。”
“当然，你现在的这个姿势，换做真正的亚瑟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我是他属于人的那部分。”亚瑟的声音轻飘得不可思议，却显得十分郑重，“他的喜怒哀乐，全都在我这里。”
阿尔托利斯嘴角微抿，没有打断对方的话。
“所以仅他自身独立存在的话，最初的最初，他就是无情无感的神明……或者说是机械。”
“遇到你的时候，他正在迈出靠近人的步伐，但那也是微乎其微的，所以单论人情味的话，他的确不如你。”
哪怕阿尔托利斯是有着龙之心脏的人造混血，他比之赫莱尔，也无疑是更接近人的。
“但是阿尔，有一点我必须更正。”
“你既然进了英灵座，阅读了别的世界线上的阿尔托利斯的记录，你就该清楚，选择拔剑，成为不列颠的王的那一刻，你本该摒弃所有属于人的情感的。”
“可我没有。”
“不，确切的说，是唯独你没有掩盖你没能摒弃情感这件事。”
别的世界线上的人他并不了解，但是单从阿尔托莉雅的情况来推测，那么事情也已经很是明朗了。
假装自己摈弃了所有的情感，才能够让所有民众认可，接纳这样一个必须成为救世主的，理想的王。
过于年幼，历练不足，母不详，血统不纯……
这样一个少年，竟然拔出了那把选王之剑。哪怕有着大魔术师梅林作保，最初的最初，也没有多少人会选择信任。
凭借少年意气一股劲往前冲，会让人觉得不可靠。
情绪丰富对民众的灾难感同身受，会让人觉得过于软弱。
他们需要的不是一个和蔼慈善，同样身为人类，有着脆弱的一面的王。
而是一个坚决果断，有着远非人类能够抵达的实力，能够宛若神明般救不列颠于水火的王。
亚瑟王从来都有心。
只是不能够表露而已。
而无法表露情感的人，和机械又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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