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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强闭了气,脸涨红,又射一箭,那边举起弓箭的人应声而倒。有人喊:“一起上啊!把四殿下拉回来!”一群人迟疑着追着四皇子来了。
老关在墙上含泪叹道:“神箭哪!可惜老夫人看不到了……”
沈强听了,大吼一声,双眼赤红,连连发箭,乌木弓之强,中箭之人如遭重击,有的被箭带得后退几步才倒下。四皇子迎着沈强的箭风,一瘸一拐地跨过死尸往内院的门口跑,他身后的人们相继倒下,不久,院外的空地上,只余了四皇子和丁内侍。
沈强的箭飞向更远处的御林军们,有人大喊“快退!”来不及走避的人纷纷中箭,捧着圣旨的太监瘫倒在地,哭喊着:“来人!来人哪!圣旨在此啊!”……
四皇子和丁内侍终于跑到了院门处,四皇子扶着门喘气,丁内侍咣咣拍门。苏婉娘对老关喊:“让四殿下进来!”
老关让人撤去了门内的阻碍,开了院门,丁内侍和四皇子进了院子。
沈强脚边的箭袋空了,他眼中的血色褪去,呼呼地喘气,放下了乌木弓。周围的人们都以一种敬畏的目光看着他,无人敢靠近他。
苏婉娘哭着拉了下沈强,说道:“四弟,难为你了。走吧,我们去守着老夫人去。”
沈强也哭了,随着苏婉娘下了桌子。
四皇子和丁内侍走过来,他见苏婉娘就在几步之外,久别重逢的喜悦让他激动得忘记自己刚才差点死了,他对着苏婉娘行礼。苏婉娘却哭泣着呵斥道:“你来这里作甚?!看那边情形,他们是想杀了你!如果不是我四弟在这里,方才可怎么办?!”
她一急了,就“你你”起来。
老关使劲咳了几声,心说这位义女可真够厉害的,比正牌的小姐气派都大,对皇子这么说话。
四皇子这时也后怕了,狂奔之后,他的心还在乱跳,身体颤抖,点头说:“多亏令弟,在下感激不尽。”他看向沈强,惊讶那个黑胖小孩子,竟然长得这么高壮了。
沈强根本没理他,抹着眼泪,被苏婉娘扯着进了内院。
四皇子虽然被苏婉娘抢白了,但是他觉得那是苏婉娘关心自己,老关过来行礼,他过去接待过三皇子,倒不觉得一个皇子就有三胳膊六腿,对四皇子说:“殿下,我府老夫人刚刚过世,苏娘子十分悲痛,望多见谅。”
四皇子听了心中一沉——老夫人死了?!天哪,若是燕城守住了,北方大捷,镇北侯得胜后听说自己的母亲在抄杀中过世,能不反吗?现在别说太子了,皇帝都不见得能保住帝位了。
老关将四皇子带入一个小屋,还让人给上了杯水。
四皇子坐在床上,手抖着喝了口水,才缓缓地叹口气。外面人来人往,这小屋两面都是床,明显是为了守院的护卫们准备的,陈设简陋,可四皇子到此时才感到松弛下来,一时十分疲倦,他总算逃得了性命,最好一直在这里躲着,等外面尘埃落定再出去……他一头倒在床上,长出一口气,竟然迷糊过去了。
丁内侍把一床薄被盖在了四皇子身上,虚脱了般坐在一边,竟然落下泪来:他们回了皇宫,还不到半天,就被推到这里,一阵疯跑才保住了命,这是什么世道啊?
院外的太监拿着圣旨爬过尸体,到了远处才被人扶起,他被送上了马车,立刻回宫,要去告诉皇帝传旨失败,四皇子跑入了镇北侯府的事。?
☆、负疚
? 太子的人守着通往御书房的几条道路,有人来见皇帝,就说皇帝正忙着,过一个时辰再见。许多来见皇帝的人过去也不是来了就能见到,经常要等着,此时听说让等一个时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自然都安心等待了。只有应招的御医被皇帝的太监带着走过来,太子的太监们过去一问,说是皇帝正在等着见,太子的人就不敢拦了,想到御医只是给皇帝看诊,也不是向皇帝报信的人,就放了过去。
御医进了御书房,皇帝还在揽镜自观,来回扭动脸庞,看自己的脸色。御医行了礼,皇帝开口问:“朕的印堂发黑吗?”
印堂发黑,命不久长,御医一惊,仔细看了看皇帝,果然见两眉间隐有黑气,心中乱跳着说:“在下……看不出来,可否让在下号一下脉?”
皇帝哼了一声,御医上前号脉,微蹙了眉头说:“陛下最近劳心伤神,废寝忘食,自然身体不适,该是不思饮食,头晕体重……”
皇帝点头说:“的确有时头晕。”他不能把不适的感觉说得太厉害,以免让人觉得他真有重病了。
御医点头说:“我可以给陛下开个调剂中焦的方子,可是最重要的是陛下要保重龙体,这几日多卧少动,多眠少思,百官伏阙这种事,就让太子去料理吧……”
“什么?!”皇帝厉声问道。
御医吓得一哆嗦,胆战心惊地看皇帝:“臣只是想让陛下好好休息,不要费神,尽早康复……”
皇帝打断道:“什么百官伏阙?!”
御医眨眼:“我来之前在御医院听说的,现在文武朝臣和上万百姓在宫门外为镇北侯和平远侯两府喊冤……”
皇帝怒目御医:“下去!”御医差点坐地上,提着药箱退出去了。走出了一段距离,他才擦了擦汗,他的搭档早上被太子叫走,就没有回来,看来是因为诊出了太子妃怀孕和死因而凶多吉少了。两个人共事了二十多年,自己就算替他出口冤枉气吧。
皇帝气得两个嘴角下扯着,对孙公公说:“他竟然这么大胆!”
孙公公小声说:“奴婢这就出去看看。”
孙公公出了御书房,没走到宫门,就碰上了在外面等着给皇帝报信的几个人,忙让他们跟着自己去见皇帝。孙公公是皇帝的贴身太监,连太子本人都不敢阻止他,何况太子的太监们,眼睁睁地看着孙公公带人走了,他们赶快去告诉太子。
御书房中,来人向皇帝报告了百官伏阙,还有其他情况:“御林军一开始抄杀两府,市井上就有人奔走相告,言两府遭到陷害,忠义之家,男子们在前方抗敌,后面是老幼妇孺……”
皇帝哼声:“有人在操纵舆论!老幼妇孺?!若真都是老幼妇孺,御林军怎么没冲进去?!怎么没能抄杀?!现在如何了?”
来人继续说:“一个时辰前,京城中已有几万百姓聚集道路,群情激奋,鼓噪喧嚣两府是冤枉的,还鼓动人去拦截抄杀镇北侯府和平远侯府的御林军,说不能残杀忠良……”
皇帝骂道:“这是在鼓动造反!”
来人迟疑,皇帝不耐地说:“接着说!”
另一个说道:“京城有战报说,北戎东北路军已被沈家二公子领兵击溃了。”
皇帝一下坐直,皱眉问:“此事当真?”
那个人点头说:“有人亲眼看到战报被递入了宫中。”……
皇帝沉吟了——这就不好办了!如果镇北侯那边的人没有死光光,若是他们知道府邸被抄……
此时,外面又有新报,皇帝让人进来,来人说道:“陛下,去往镇北侯府的御林军损伤惨重。府中有个黑壮少年,极为勇武,已经杀了二百来人,甚是血腥,箭无虚发,百步穿杨。四皇子传旨之前就跑入了镇北侯府,追他的军士们都被射死了,无人再敢近前。据说,那个黑少年拉开了镇北侯先祖的乌木弓!”
皇帝忽然想起了护驾黑龙的事了,心里很别扭!如果真的有这么个说法,那黑龙竟然对自己的御林军开了杀戒,这是表示不护着自己了吗?!
突然,皇帝觉得还是先别抄杀镇北侯府了,要是激怒了那所谓的黑龙,是不是会杀到宫中来,逼自己退位了?
皇帝紧皱了眉头,正在思考,外面传来太子的声音,求见皇帝,皇帝让屋里的人把话都说完离开了,才让太子进来。
太子焦急地走入,说道:“父皇!四皇弟被镇北侯府的劫持入府了!镇北侯平远侯府竟然坚固墙垣,又设了强弓箭弩,与御林军拼杀,御林军死伤大半!父皇,他们早有反意啊!”
皇帝现在一见太子,就心中犯堵,没好气地问:“百官伏阙是怎么回事?”还想瞒着朕!
太子愤怒地说:“那是他们受人蒙蔽!哪里有冤情?看看他们两府的作为,就说明他们不尊父皇。请父皇增派御林军……”
皇帝打断:“那战报可是真的?”
太子眨眨眼,忙摇头说:“又不是正经奏章,只是个没有及第的书生写的几行字,谁知真假!父皇,此时京中到处有乱民,听说已经有人涌入了两府,竟然围住了御林军,想阻挠御林军办事,他们这是公然谋反哪!父皇,一定要大开杀戒,好好给他们个教训!”
皇帝冷着神色,微侧了脸,问孙公公道:“方才来人可是说了为何御林军不敢动手清理道路?”这是在告诉太子他知道外面的情况。
孙公公说:“那人说是领兵之人怕惹起民变,特来请皇上示下。”
太子急了,“什么叫惹起民变?杀几个人,那些百姓就四散奔逃了!有什么民变?!这事情就是胆大的吓死胆小的!就得见血!”……
皇帝淡笑:太子在他面前就这么指使颐气?!谁是皇帝?!皇帝咳了一下,缓慢地说道:“也不必如此失措,此事等等也可以。”
太子惊讶地看皇帝,皇帝说:“可以等两天,证实一下战报之真假。既然现如今民意浮动,就先告诉他们御林军暂停抄杀两府,此案由朕亲自审理,让他们安心等待。”要赶快让朝官们回家,安抚住那只黑龙,这事可以都推到太子头上,说自己只是受了蒙蔽,然后废了太子就是了。镇北侯平远侯不还得向自己效忠?黑龙会来护着自己吧?自己反正也不喜总对着个日后要承继自己皇位的人,老提醒着自己无法永远拥有这个至高无上的位子……
太子愣住:由皇帝再审,那么一开始是谁审的?皇帝这是要把自己推出去当替罪羊?!
皇帝一挥手:“你去跟那些朝官说一声吧,今天马上散了。”
太子艰难地咽了下口水,行了礼,转身走了。
不久,宫中传出旨意,说皇帝会亲审两府之案,让众人先各回各家,御林军撤回皇城,过两天皇帝会给个准信儿。
虽然这旨意没有明说,但是太子理着政事,这个决定分明是指这个案子是太子定的,皇帝现来重新看看。一时间,京城的人们奔走相告,都说皇帝听取了民声民意,真是个明君。
文武百官知道御林军撤出了两府,就达到了目的,纷纷离开了宫门。
太子带着人起旨传旨后,失魂落魄地回了东宫,像是丢了魂儿一样颓然坐到了书案边。他觉得这一天象个梦,早上他还登城看着御林军离开,朝阳下心情舒畅,怎么现在却成了这个样子?两府抄杀被阻,朝官伏阙抗议,皇帝竟然让步了!
他脑子里一片喧嚣。他已经这么近了,怎么突然又远了?他有些后悔对太子妃下手太重,失手把她打死了,弄得吕氏朝臣在这个问题上与自己唱起了反调。去杀御医的人报告御医临死时说她怀孕了,如果她没死就好了……可是这都怪她,她如果当时不那么犯贱,自己也不会使劲揍她……现在要担心的是,若父皇重审此案……太子又开始出虚汗,一阵猛过一阵,两手心全是潮湿——皇帝是想放弃自己了?!
不能,不能这么就完了。他已经走了这么远,现在真不能这么结束!
只要最后一步,他登基成帝,就能避免被父皇牺牲,就能独掌朝政,不必依靠吕氏重臣……现在镇北侯完了,平远侯那一路的消息全是败绩,还有谁能把他如何?就是三皇子没有死,他成为新帝,三皇子又能如何?现在北戎入侵,如果三皇子敢逼宫,那么三皇子就成了千古罪人。更何况,多方的消息都是三皇子死了……就是沈坚没死,手里有兵,那又如何?他如果成了皇帝,可以法外开恩,赦了两府的罪名,判他们流徙,然后在路上杀了他们就是了,何须公然抄杀?此时这么干不过是要借皇帝之手而不得不行的一步而已……或者调自己的人去接替沈坚,量他不敢违背皇命……就是万般无奈,顾忌民心,一时杀不了他们,还可以将以往的错处都推在先皇身上,说自己本是忠厚之君,是先皇猜忌。先稳定下大局,日后再收拾他们……只要自己是皇帝,干什么不行啊!
太子一直坐到了半夜,才起身去睡觉。到了卧室,一片如墨的漆黑里,太子摸出了一个小包。他的惶恐减轻了些——还有希望,他还没被正式废黜,他还能成为皇帝……
皇帝知道百官回家,城里安静了,就又开始嘀咕他的身体——现在什么事都比不及他的健康重要!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就是天塌下来了,和他又有什么关系!自从沈汶说了那些话,皇帝就越来越觉得自己得了重病。虽然他心中一个劲儿告诫自己那个女子是在胡说八道,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他竟然觉得她说得对!他心绪不宁,总忍不住拿起镜子照自己的脸,还让孙公公去把茅道长找来。
茅道长不久就来了,他二十来天没见到皇帝,战火一起,皇帝就没心思打坐练导引了,每天要听取各方消息还要准备迁都,忙得半死。茅道长行礼后一抬头,也吃了一惊。这段时间没见,今天猛一看,皇帝脸色发黑,嘴唇发白,怎么是阳气虚弱的样子?他已经告诫皇帝不可纵情房事了呀。
皇帝一见茅道长的神色,心中就一紧,问道:“道长可是见朕印堂发黑?”
茅道长不习惯撒谎,可也知道不能直说,只好敷衍着:“陛下不必惊慌,有时人饮食不良,思虑过度,也会印堂气色不佳。贫道可用丹药为皇上固本,并以导引助皇上循环气血,排解肝郁。”
那个女子说的竟然是真的!皇帝有些慌神儿,可是茅道长的话又让他心安了些。他点头说:“就听道长所言。”
皇帝随着茅道长做了半个时辰导引,微出了些汗,又泡了茅道长兑制的药浴,感觉舒服了些。临睡前问孙公公道:“薛妃那里真没什么?”
孙公公的人一直没有报来什么,孙公公摇摇头,皇帝问了一句:“你亲自去看了吗?”
孙公公赶忙说:“还没有,可奴婢一直惦记着,想去看看,就是这段时间忙晕了头,奴婢一定赶快去!”皇帝嗯了一声,想到茅道长强调要休养生息,早睡早起,临寝不思等等,就敛了心神,想睡觉,可是他心中总不安宁,沈汶说的只言片语一次次地浮现在他的脑海,辗转反侧到了后半夜,才朦胧过去。
郑谦听外面说镇北侯次女要为父兄伸冤,全城学子百姓躁动,就知道情形不好。难道那个沈二小姐竟然没有死?!他深觉不可能。他亲眼见到沈二小姐投入了冰冷的湖水,肯定活不了的!那时他看水面,根本没有个女子浮出水面。所以如今那个自称是沈二小姐的人肯定是个骗子!
街道拥堵,他好不容易赶到宫外时,宫门已经关闭了。京城的道路上还是挤满了熙攘的人群,大家热烈地议论镇北侯府和平远侯府的案子,御林军成队回宫。路上没有可雇的马车,郑谦走了一路才回了家。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一进门,仆人就说他有客人,一直在书房等着他呢。
郑谦猜是太子的人,急忙到了书房,里面坐了三个人,都神色阴沉。郑谦忙行礼道:“诸位久等了……”两个人站起身架住了他,一根绳索勒到了他的脖子上,郑谦张嘴想喊,可是声音还没有发出,后面的人就已经收紧了绳子……
叶中书疲惫地被人搀着上了驴车,一路回府。路上的百姓们也在渐渐散去,可是那些说唱的人们还在大声歌咏着。街上的气氛热烈,大家都带着种胜利的喜悦。叶中书长长地舒了口气——这件事算是搞定。皇帝这么一让步,就是把太子牺牲了。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这案子必然不了了之。东北方面的战报一经核实,皇帝知道镇北侯家还有人领着兵,就不会断下杀手。叶中书有些黯然地苦笑了——这是这么残酷的现实,说到最后,还是兵的力量。他们这些书生出身的文臣,只是起个敲边鼓的作用,造些声势。但是叶中书也知道自己的事情没有白做,太子在这件事情上尽失人心,百官伏阙,京城民众上街,皇帝为了平息民愤,就要将太子放在万民所指的位子上,就是不废黜太子,也该不会让太子继续参理朝事了。
他到了家,好好沐浴更衣,先喝了碗夫人让人准备的姜汤,然后高兴地用了晚饭。他有心让几个门生来谈谈,可是还是作罢了——别留下结党的证据。如果三皇子那边取胜了,凯旋归来,宫里太子失势,如果皇帝不立有功的三皇子为太子,就必然是另一场冲突。何况,这次抄杀镇北侯平远侯两府,就是镇北侯真的在北方殉身,他的孩子不会造反,平远侯可不是那么个逆来顺受的人。他与三皇子带着兵,若是数量众多,弄不好就会演变成一场变相的逼宫。而如今的情形,一边是下旨抄杀了两府的皇帝和太子,就是把事情都推在太子身上,皇帝也会落下个失察的过失,难免让人想到“老迈昏庸”之词,而另一边,则是为民抗戎的三皇子,这人心所向……
只有一处让叶中书有些不解——那些吕氏官员怎么也一起在宫外伏阙了呢?他正疑惑间,有人来报了,告诉他听说太子妃被太子打死了,可是太子不敢发丧。
叶中书差点儿破了自己常年的矜持,险些放声大笑——有这么蠢的人吗?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失去了自己重要的支持?可是叶中书马上又皱了眉,问来人道:“我们往宫中派的人如何了?是不是到了太子和皇帝身边?”
来人说:“今天我们也联络了,这段时日,宫中很乱,我们的人多被调往别处,皇帝身边还有一个,太子没有。”
叶中书沉吟着:“快传话进去,让人这些天多注意太子的行为。”
平远侯府中,御林军撤去,护卫们出来,确定周围没有埋伏后,就开始清理庭院。张允钊高兴得指挥着人做着做那,深觉得自己已经长大成人。谷公公则是去了小院,准备与沈汶见面,说说后面的安排。
李氏让人在府前摆出流水席招待前来帮忙的百姓,还让城中的李氏餐饮今晚全部免费供应食品,直至物磬。
与喜洋洋的平远侯府不同,镇北侯府中一片哭声。御林军一走,街上百姓们就进了府,帮着搬抬尸体,清洗血迹。镇北侯府的人则是忙着扯白布,布置丧事。
沈汶可不知道这些,她等到天黑了,从皇宫中跑出,去了小院,谷公公已经在等着了。
沈汶问道:“平远侯府如何?”
谷公公摇头道:“毫发无损。”他一路前来也没有与人说话,自然不知道镇北侯府的事。沈汶放了心,对谷公公说:“过几天可以放出西路平远侯得胜的流言了。”
谷公公嘴唇微提,点了点头——这是多么大的一个乌龙!抄杀两府,可是平远侯还没有死,要领兵回来了!别说太子,就是皇帝这下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又说了些细微末节,两个人都觉得后面不会有太大的风波,沈汶换上了常服,谷公公出去安排了车子,让一个婆子陪着沈汶,马上回镇北侯府,虽然夜深了,沈汶也不想再耽搁。
马车还没有接近镇北侯府,沈汶就听见夜晚的街上还是人声处处,有人说什么:“镇北侯好可怜……”“可惜了……”她心中一沉,隔帘让平远侯府的车夫快行。她反复想着会有什么漏洞——一家人都在老夫人的院落里,老关有上百人,都有最新的弓箭,箭矢充足,沈强的武功高强,只需守住一天,该不会出事吧?她原来觉得应该很稳妥,可是现在却开始担心了——是不是自己该留在府中?可是她原来的计划,就是公然进宫,让沈二小姐献书的谎言不攻自破,毁掉抄杀两府的依据,同时也去对皇帝说他得病了。本来沈汶打算掐一下皇帝的心脉,给他来个心律不齐,但沈汶抬头一见皇帝的脸色,就知道皇帝真的身体不好,再闭眼一看,见皇帝腹部一大团黑色东西,沈汶若掐他心脉,弄不好皇帝能死在那里。沈汶就只动了动嘴,没有动手。她原来希望皇帝开始担心自己的身体,疑神疑鬼,不仅会吓唬自己,也会猜忌太子。现在看来,皇帝真有理由这么干——皇帝已经中毒了。沈汶暗中冷笑,太子这么等不及了?也好,让他们两个先折腾吧,经两府抄杀这一案,皇帝和太子都丢了大脸,无论剩下谁,三皇子一回朝,都得让位!
沈汶想不出会有什么事,只是越来越急着回府。快到了府门前,街道上全是来往的人,车走得很慢。沈汶从车帘往府门方向看,只见镇北侯府的正门处灯火通明,有人打出了条条白幡……沈汶的心突然缩成了一团,她不顾一切地跳下车,向镇北侯府门跑去,后面的婆子急忙追。
沈汶冲到府门前,也不顾自己面纱已落,焦急地问:“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