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葭葭看了眼陌淸珏,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只是心道:这任天游还当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啊!一个两个都喜欢上昆仑来叨扰。

“方才掌门已然应允了。”陌淸珏又道,“便是我要求将你唤来的。”

“对了,”他不说还好,一说葭葭却是想起来了,是以又道,“你东海有个叫陌清华的,与李娘子一块儿来的,在我昆仑呆了许久了,怎的也不见人来将他带回去?”

陌淸珏愣了一愣:“此事不要与我说,我与他没什么交情的。”而后他又一脸严肃的看向葭葭。建议她,“可与我们岛主说。他定然不会不管的。”

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葭葭反倒失了那兴致,摆了摆手,只是私下里还是觉得,当年那个九岁的天才小童比起眼前这个大一号的修士要有意思的多。

接下来,葭葭便就着灵酒,吃着灵果,偶尔与陌淸珏聊上两句东海玉昆仑的见闻,待得将那两盆灵果消灭的差不多了,便有人相继离席了,葭葭见状便也告了退。

出了殿门,自远处吹来的冷风叫她浑身一个哆嗦,那灵酒本就酿的极浅,这下更是被吹散了那为数不多的酒意。

自太阿峰上下来,葭葭的步子并不快,只是眯眼看向四周,心中更添几分凉意。

“师兄,子桥。”待看到前方两个倚在树下说话的修士,葭葭脚下加快了两分,走上前去。

“宴会结束了?”顾朗微微侧了侧身,侧脸一览无余。

葭葭点头:“嗯,结束了。是以前在东海时碰到的一个孩子,一眨眼都长的比我高了,是个少年天才,不过性子却并非那等盛气凌人的。”

顾朗唇角微勾:“师尊是否并未生你的气?”

葭葭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师尊心胸开阔,又怎会与我计较呢?”见那雪灵兽前来捣乱,葭葭便知师尊并未生她的气,害的她白白忐忑了那么久

“对了,那个少年天才叫什么名字?”顾朗伸手掂了掂子桥递过来的石剑,复又递还回去,嘱咐庄子桥,“今日便先回去休息吧,我与你师姑有话要谈。”

子桥应了一声:“是,师尊,师姑,子桥先行一步了。”

葭葭微微颔首,目送少年远去的背影,这才回道:“就是陌岛主家的小辈,名唤陌淸珏的,当年我碰到他时,他不过才九岁,却已筑基初期了,端的很是了不起。”

“我知晓你说的是何人了。”顾朗却不过微微眯了眯眼睛,一副恍然的样子,“与李戊辰结丹的年岁相当,在后一辈中风头很是强劲。”

“嗯。”葭葭思及当年玄灵评价陌淸珏的“稚子之心”,又道,“他也学阵法,是任天游老前辈的后人。”

顾朗点了点头,忽地长叹了一声:“诸星元,小事上胡闹,但大事上绝对可信。”

葭葭神色微愣,不清楚顾朗怎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妙无花真人突破到藏神后期了,”顾朗想了想,看向葭葭,认真的说道,“你不是外人,此事知道也可。”

“真的?”葭葭双目一亮,“这不是好事么?”

“是好事。”顾朗点头,“我昆仑三大祖师驻足藏神中期经久不前,此次突然突破,多多少少与猎天环有关,我辈修士求仙问道想来也终究有了一个盼头。”

“真的么?”葭葭还不曾说话,玄灵的反应却是超出了葭葭的意料之外,他话语之中的兴奋,便是葭葭也察觉了出来,“这般,这般当真是太好了。”飞升,飞升,飞升了就能走出这片禁锢它的世界,玄灵寻寻觅觅穿梭了数十万年,为的不就是这一天么?

“葭葭,你定要好好修行,飞升得道。”玄灵声音轻颤。

“你不说我自也会会努力的。”葭葭回了玄灵,复又看向顾朗,“如此,师兄为何眉目间仍似不喜?”

“一旦打开那条路,想来修士的修炼会更加顺遂。”顾朗转头看了眼葭葭,“我等可能还感受不到,但是师尊已明显感受到这段时日灵气的吸收加快了。听说上古修士百岁飞升的都有不少,若是修士的修炼加快了速度,我且问你,师尊的资质比起我等如何?”

虽说葭葭与秦雅不是同一辈人,恐怕无法比较,但是世间修士有一首打油诗是这般说的:“天才复天才,天才何其多?天才庸才一字差,万年难寻一君子。若问君子何处去,遥望昆仑藏剑峰。”虽说不过是一首并不工整,也并不算得上顺口的打油诗而已,不过却也从侧面说明了,在世人的心中,秦雅早已不与那世间时不时冒出的天才是一类人了。在世人的心中:天才太多了,时不时就会冒出一个来,若要以口舌之争击败那天才拥拓,只需搬出一人的名号来便足矣。而秦雅本人就是昆仑珍藏许久的一把不世的名剑。可说,这是个真正屹立在神坛上的人物。

“他不会留在原地等我们,他迟早有一日会先我们一步而飞升。这些年,我们修途顺遂,少不得门派的鼎力相助,这一切皆是因为我们一直都在师尊的羽翼下成长。昆仑又是如此的大派,门派与散修,一个拥有丰富的资源,但相应的,有人的地方便少不了波折,所以,我等不得不在修行之外,还要分出一些心思来考虑其他。而散修虽说自由,但为资源时时刻刻游历,与人交手,这便是得与失的平衡。”顾朗的声音虽说清冷,却带了一种难以言明的说服力,让葭葭不由平静下来,细细倾听。

“所以,可以试着走出来了。”顾朗说罢,脑袋微侧,目光落到了葭葭身上,见她神色间微有出动,又道,“明日,你若是同意的话,我带你去一趟执法堂的密室。我之所求,不为闻达于天下,但求身边人都能平安顺遂。葭葭,你的崛起已然开始引起不少人的目光了。”说着,他伸手指向身后变异的无子果树,“树大而招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然而当你足够强大,再大的风也无需惧怕。”

葭葭看着眼前的顾朗,见他双目凛然,正如他身后这颗变异的无子果树一般沉默而稳重。

顾朗嘴角微弯,让他面上冷硬的线条变得柔和了起来:“你不是与我说过么?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更何况是脚下这个拥有数以万计修士的昆仑。对外齐心协力,对内却也不能有丝毫的松懈,于两者之间寻到一个平衡点,这就是真正让门派倚重的修士所走的路。我既为师兄,自该保护师妹。但我不敢托大,若当真有一日师尊先一步而飞升,若师妹当真宛如一张白纸,我还能否保你安全顺遂?我看着你一步一步成长至今,也知万万不能以你的外表来判断你。所以,”顾朗眼中的坚定一点不落的逡巡在了葭葭的瞳孔之中,在如许清风,银盘明月之中,问她,“你若愿意走出来的话,不如携手?”

“不如携手?”这一声的语调一如顾朗平日说话的声音一般清冷平静,却让葭葭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自始至终,她知晓好好修炼,知晓领命执行任务,却是第一回 生出那“迈出一步”的想法。

也不知过了多久,但听得一声“好”字终究飘入了空气之中。

第四百六十四章 九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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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葭葭跟随着顾朗,第一回 绕过执法堂的大堂,走向后阁。

说来惭愧,纵她拜师那么多年,途径执法堂无数次,却是头一回行至执法堂的后阁。

后阁空旷,不过一张檀木桌,两把竹椅而已。

顾朗神识外放,在得知周围并无他人之后,这才一伸手摸向了一边光滑的墙面。

葭葭见他摸了许久,似是终于确定好了一个位置,开始敲击了起来。

分明是一连串不规则的敲击声,葭葭竖起耳朵,仔细倾听了起来,听了一会儿,却还是不辨所以,倒是脑海中回荡着一片乱糟糟的敲击声。

比起以往这等的暗号与机关,这委实太长了点了。

葭葭抱臂立在一旁等待,待得周围灵气似乎有所变化,葭葭只见顾朗敲击的那一片墙面虽然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可触上去却明显变软了不少。

朝葭葭点了点头,她当下会意,跟在顾朗的身后,与他穿墙而过,进入了里间。

“好生神奇。“葭葭犹自不敢置信,只瞪大双眼身后那复又闭合起来的墙面。

“昆仑建立之初,祖师爷道若想要一个门派长久的保持下去,不下点大心思是不行的。这身后的墙体,你大体也应当听过那传说,名叫应声墙,过后。我自会将你通过此墙的方法告知于你。”顾朗解释道

传说中水火不侵,无论用何种方法都无法撬开,唯有通过特殊的敲击方法才能通过的墙体。没想到,这传说中的墙。居然就这般光明正大的设在执法堂的后阁。

葭葭点头:“我明白了。”

墙面闭合之后,周围有一瞬间的黯淡,有一道苍老的声音仿若来自远方一般传来:“何人?”

“顾朗。”

“过。”

只这一声轻轻的“过”字,葭葭只见面前似是一条起舞的长龙一般,异火为把,一一点亮,照出了一跳蜿蜒曲折的长道。

而那条唯一的道路两岸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葭葭自知事关重大。此地的幽潭就似是张开的大嘴,只等走错一步之人踏入其中。

“莫要小看这两旁的水,这里的水取自三千弱水,只要沾上一点。除非断体求生,否则谁也无法相助。”顾朗清冷的声音衬和着这幽幽的空谷,叫人心悸不已。

这里没有猛兽,却有比猛兽更可怕的三千弱水。

葭葭跟着顾朗踏上了异火所照出的蜿蜒之路。

这一行便行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待到二人行到路的尽头。却正正对上了一只巨大的兽头,葭葭惊愕不已,依着异火所照出的昏暗光芒,这才看清了这兽的样子。

竟是只小山丘大小的巨龟,因龟这种动物本就难得一动。眼前这只体型庞大的更是如此,远远望去,大到极致,再加上那山石般的表皮,反倒更让人忽略了它的存在。

兽嘴微微起伏:“身后何人?”

“昆仑弟子连葭葭,年四十结婴,得现任执法堂首座秦雅之命入密室,请玄武先生放行。”顾朗弯腰拱手,向那巨龟行了个高礼。

“准。”自那巨龟口中幽幽的吐出了这一个字,复又将脑袋缩回壳内,整个身体放佛与山洞混为一体。

在这巨龟面前,葭葭自然不敢随意放出神识打探,可自那巨龟身上传来的绵远悠长的灵力却时时刻刻冲击着她。

顾朗又唤它玄武先生,那么这巨龟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了。

人人都道昆仑的白泽乃是昆仑的守护神兽,却从未听说过玄武也在昆仑,葭葭恍然惊觉自己所知实是连冰山一角都不曾达到。

复行几步,眼前豁然开朗。看着眼前那庞大转动的齿轮,葭葭只觉这当真是自己看到过的最庞大的机关之术,叫人叹为观止。

“此物名唤九曲玲珑,是我昆仑历代最杰出的机关大师所制。”顾朗伸手指向那九曲玲珑,解释了起来,葭葭看着那一册一册自那出卷口取出的铜管所密封起来的卷轴,“这是我昆仑机密所出之地。”

此地辽远空旷,其中十数位修士却对他二人视若无物,只专心致志于手中的卷轴。

“这是密令传讯之处,这里是机密破译之处……”顾朗带着葭葭便走边道,转角一过,却被一座贵妃榻拦住了去路。

而坐在贵妃榻上,漫不经心的盯着手中卷轴的,正是诸星元。与平日里的嬉皮笑脸完全不同,葭葭只觉眼前的诸星元,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瞳,更显幽黯,放佛有数不尽的未知埋藏其中。

似是他二人的到来打扰了诸星元一般,诸星元勾起唇角,卷合了手中的卷轴,于身下贵妃榻上按了几下,却见自里头弹出一只盒子,诸星元将卷轴放入盒中,那盒子复又弹了回去,再从外表看去,那叫人眼花缭乱的花纹,根本看不清方才那盒子具体弹出的位置。

“哟,来新人了。”诸星元边说边下了贵妃榻,顺手将那贵妃榻扫入袖中,行至葭葭面前,“新进来的,你便是老幺了。”

“见过诸真人。”葭葭低头行了一礼,看向诸星元,表情不卑不亢。

“你既今日第一天来此,”诸星元懒懒的转了身,“那我便送你一份大礼。”

葭葭双目之中虽然惊讶,却立刻掩了起来,并不提他话,只与顾朗跟在了诸星元的身后,向前行去

“听说你得罪了太阿峰上的金丹修士叶青歌?”诸星元边说边打了个哈欠,那样子当真与说“今天天气不错”毫无两样。

“人人都道叶青歌是无父无母的孤女,侥幸拜入掌门座下。”诸星元带他二人转了几个弯,行至一道画满方格的墙面之前。

口中嘟囔了几声“叶青歌”,突然出手,用手中的灵力弹开了几扇窗,每扇窗的开合角度都不一样,有微微开出一道缝的,也有阖然大开的,更多的是开出不同角度的。

耳边似有声波“呲呲”的声音响起,诸星元自袖中抛出一只竹凳,翘着二郎腿坐了下来:“普通人又怎会轻易拜入掌门门下呢?我昆仑除太阿主峰之外,分外九峰与内五峰。我且问你内五峰是哪五峰?”

“藏剑峰、明秀峰、千尺峰、凌光峰、御朱峰,其中以藏剑峰为首。”葭葭如实回道。

“确实,藏剑峰实力斐然。”诸星元点头,却又道,“可听过明定城阮氏?”

葭葭点头:“传承了数十万年的修仙世家。”

“阮氏族人多数在御朱峰上任职。你是否也发觉了平日里阮氏族人似乎极少前来藏剑峰与太阿峰商量要事,”诸星元话至此,顿了一顿,“就似一个附属于昆仑,却又少为昆仑所左右的一片独特的领域一样。”

“叶青歌是阮氏嫡系一位身居要职之人的私生女。”诸星元笑道,“如何,想不到吧?”

葭葭哂然。

“何人,我便不具体透露了。为防他人察觉,叶青歌随了母姓,关于她的身世,就连五长老与伏真人他们都不知晓,掌门知道,首座知道,阮氏族中有那么几个知道,我知道,今日再加上你二人。”诸星元听着那呲呲的响声越来越低,“对了,这两年叶青歌也知晓了自己的身世。”

“你来作甚?”这一声油然响起,葭葭惊觉这是从这些大大小小开合的窗户中传来的声音。至于声音的主人,正是叶青歌。

“总也有两年未见你了,最近可好?若是缺少什么,大可与我说。”这声音含混不清,明显用了变声石。

“不用,我姓叶,与你们姓阮的毫无关系。”叶青歌声音里头多了些不耐烦。

“青歌,何必这么说话?”那含混不清的声音之中夹杂了几丝恼怒,“我是你父亲。”

“与我何干?”叶青歌的声音转冷,“反正我不曾见过我那自甘堕落,明明有上好灵根却给人当外室的生母。我是掌门弟子,别往我身上泼脏水。”

“不许这么说你母亲。”用了变声石的声音里头多了些说不清的酸楚,复又软和下来,“最近修炼之上可有什么缺的,尽管告诉我。”

“我不缺什么,也不想看到你,今日前来便是告诉你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叶青歌轻哼一声,似是将要离开。

那含混不清的声音却忽然拔高了一些:“青歌,你这是不孝。”

“与自己骨肉见面还要学人用那变声石,待你什么时候不需用变声石了,再来寻我好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紧随其后的是那混着变声石的一声轻叹声。

“这里可以听到昆仑任何一个角落的谈话声。”诸星元打了个哈欠,“很多时候,秘密就是这般从口中泄露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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