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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家为保江山社稷,又有豫国公从旁一力辅佐陛下,才隐瞒了遗诏让的陛下顺利登基……”

咔!

庆帝抓着桌角的手发出一声脆响,冯唤顿时头皮发麻,嘴里的话也是消声。

许久,头顶上方才传来庆帝声音:“还有呢?”

冯唤脸色惨白:“陛下……”

“说!”

他猛地一抖,整个人都伏在了地上,声音低如蚊吶,

“传言还说…当年萧老将军之死,便是因为他想拨乱反正,遵照先帝遗诏扶持正统登基,被陛下和豫国公所害。”

“萧将军他们战败临川,陛下明知他们是为人所害,却不曾主动替他们昭雪,也是怕萧家知晓当年之事,想要斩草除根。”

“谣言说,豫国公通敌叛国,勾结北狄,屡次谋害萧家,弑杀朝中大臣,谢大人将证据呈入朝中,陛下却置之不理,甚至还多有袒护,就是因为豫国公手中有先帝遗诏,陛下不敢处置他。”

“还说……说……”

“说什么?”庆帝咬牙冷喝。

冯唤一哆嗦,脱口道:“还说如今大晋皇室看似姓齐,实则早就姓了方,陛下惧怕豫国公手里捏着的把柄,所以宁肯天下大乱也不敢审他。”

他说完之后,就冷汗直流地趴在地上不敢言语。

果不其然,庆帝狠狠掀翻了龙案上的东西,那些金石玉器碎了一地。

“简直是荒谬!!”

“父皇当年病故,何来什么遗诏,萧迎廷入宫勤王时父皇便已经病逝,朕若不是正统,那谁是正统?端王吗?还是魏王,亦或是福王那个逆贼?!”

庆帝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喉间几乎泣血。

他简直恨极了传这谣言之人,可更多的却是心慌意乱,当年先帝在位时,就不曾属意他为新君,甚至一度看重福王和端王远胜于他。

那时候他被二王压得几乎动弹不得,在朝中更远无他们威势,后来登基之后,福王因谋逆被杀,端王却在第一时间选择称臣,让他不得不留了他性命。

可庆帝依旧还记得刚登基时,那些对于他其位不正,篡权夺位的猜测,还有那时时恐慌会有人夺权,日日命人监视端王和朝臣的惶惶不安。

他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居然会再次有人提起此事,更没想到冒出个什么“遗诏”来。

庆帝怒声道:“这谣言从何而来?”

冯唤压低了声音:“……淮安。”

他低声道,

“据说,是康王亲口所说,也是他言及当年先帝在世时并非属意陛下,心中储君另有人选,而且遗诏之事,也是经康王之口传遍淮安,再从淮安传入京城。”

旁人说的,谣言自然只能是谣言,可偏偏是由康王传出。

他是先帝的亲弟弟,是当今圣上的亲王叔,也是皇室如今除了那位年迈不理世事的大长公主之外,辈分最高的人。

康王说的,由不得人不信。

庆帝听着冯唤的话,脸上神色莫测,满是嘲讽冷笑了声:“康王……”

呵!

他太清楚康王的性情,野心是有,却也识时务至极,他这位王叔绝不会说出这种话来,这话只有可能是谢云宴那个小兔崽子弄出来的。

庆帝此时简直懊悔至极,若早知道谢云宴这般狼子野心,他绝不可能放他去江南,更不可能将漕运之事交给他去查,以至于让得漕司兵权被他所夺,如今反倒将他逼到这般地步。

他到底是为什么会信了那小子对他忠心,却忘了他跟萧家人不同,是个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狼崽子?!

殿中安静异常,冯唤和燕陵跪在地上,谁也不敢开口说话,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庆帝那平静表面之下随时都能爆发的怒气。

正当气氛诡异之时。

殿外却突然传出“咚”的一声。

仿佛暮鼓晨钟,那厚重而又低沉的鼓声,轰隆隆的传遍大半个皇城。

庆帝猛的抬头,朝着殿外方向看去。

燕陵失声道:“是登闻鼓。”

太祖建朝,为听取臣民谏议,允百姓申冤,在宫城外悬鼓,许臣民百姓击鼓上闻,执黄旛,挝登闻鼓,有击登闻鼓以闻於上,上命先君总三司以听理,至则平反。

凡登闻鼓响,天子必审。

这登闻鼓置于宫城之外,已多年未曾响过,别说是庆帝骤然听到时神情恍然,就连宫门附近所有人都是满脸恍惚,而此时登闻鼓前。

貌美少年执锤而立,明明瘦弱纤细,可是他敲鼓之时,却是神情坚毅,手中力道更像是想要将整个鼓面都击碎了一样,口中厉喝。

“我乃前都转运使芮攀之子,亭山书院生员芮麟,今击登闻鼓,状告当朝豫国公方玮庸勾结朝臣,私贿漕运上下,收买我父芮攀不成,便行加害之心。”

“谋害我父之后,伪以自缢,更仿冒我父笔迹攀诬朝臣,排除异己,致使芮家上下落罪。”

芮麟手中敲击登闻鼓,鼓声如雷霆一般响彻整个宫门前,不过片刻更是传遍整个皇宫和大半个皇城,而他声音如利剑,于鼓声之中丝毫未被遮掩。

“芮家无辜,我父芮攀蒙冤受害,求陛下替我父昭雪,严审豫国公,还我父亲和芮家一个公道!”

“咚!”

“咚!”

“咚!”

那鼓声不断,薄膺刚至宫门前时,就瞧见这一幕,眼见着宫门前的侍卫朝着登闻鼓前围拢过去,沧山低声道:“相爷,是芮攀之子。”

薄膺沉默了片刻:“回去吧。”

沧山微怔,他以为相爷会过问此事,也以为相爷会上前询问一二,却没想到薄膺居然毫不理会,打算直接回府。

他忍不住道:“可登闻鼓……”

“太祖有言,凡击登闻鼓者,天子不可拒,这是陛下的事情,轮不到老夫多管。”

薄膺神情冷淡,

“更何况,淮安之事已经拖得够久了。”

谢云宴是无谋逆之心,可长久握着兵权,跟皇家对峙,谁能保证他永远不生野心,他从不在意皇位之上的人是谁,却怕有人霍乱苍生。

沧山惊愕:“您是说,这芮麟是谢大人的人?”

薄膺低“嗯”了声,这段时间他虽然从未跟谢云宴通信,可跟苏锦沅却未断过消息。

苏锦沅从来没有问过他朝上之事,来信之时也大多都只是提及她自己近况,询问他一些整治漕运的事情,再不然就是问候他身子。

苏锦沅从未让他为难,可他却看得出来谢云宴此次怕是不达目的绝不肯罢休。

那康王传出的谣言,芮攀之子的上告,都只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就像是苏锦沅信中说的,谢云宴从无谋逆之心,他只是想替萧家,想替临川枉死将士讨要一个公道,一个能让他们安息的公道……

薄膺轻叹了声:“走吧。”

沧山神色恍恍,忍不住朝着宫门前看去,那边燕陵已经匆匆忙忙带着人出来围拢在登闻鼓前,而那名叫芮麟的少年人则是不卑不亢站于人群之中。

周围早已经围满了围观之人,所有人都议论着登闻鼓之事。

这京城的天……

恐怕真的要变了。

……

第358章 康王黑锅王

芮麟状告豫国公谋害前都转运使芮攀,并豫国公勾结北狄,私运宿铁,谋害漕司提举温志虎,贪污受贿,排除异己,所有证据呈于朝堂之上。

百姓议论,朝堂动荡。

庆帝终于下令,将其移交刑部,三司会审。

圣旨传到淮安之时,命谢云宴押送温家之人回京指认豫国公,并将此次漕司有罪之人,全数押解回京候审。

谢云宴这次未曾抗旨,圣旨到后便言明半月之内,会将温家之人和所有罪臣送于京城,传旨的太监松了口气。

消息传回京城时,庆帝也同样松了口气。

淮安一行人回京之时,已是中秋之后。

盛暑已过,天色又见凉意之时,谢云宴回京的车驾才出现在京郊。

庆帝特意令宫中大朝,命所有朝臣皆在御正殿上,下旨让燕陵率人前去城门前迎接,而徐崇山等人甚至已经准备好。

待到谢云宴上殿之后,要如何逼迫他交出调军令牌。

谁料殿前燕陵进来时,跟在他身后的却是一身青衣长裙,容色出尘的女子,她身后还跟着两人,一人穿着常服,另外一人则是内侍衣装。

除此之外,却丝毫未见谢云宴身影。

“苏锦沅?”

杨宏见到踏进殿内的女子时,眼皮一跳。

哪怕前后时隔近两年,他却依旧还记得,当初谢云宴被打入诏狱时,就是眼前这女子拿刀抵着他脖子,一脚将他踹进了萧家的深坑,从此再也没爬出来。

其他朝臣也是面露异色。

不是说谢云宴押送罪臣归京,来的怎会是萧家那位少夫人?

唯独薄膺和汪光中看着进殿的苏锦沅既有了然,也同样松了口气,原以为今日朝上会有一场争端,却不想谢云宴根本没有回朝。

建安侯强忍着时,才没露出笑意来。

亏得他还担心了许久,怕谢云宴脑子一热真奉旨归京,届时人被困在京城,又没了兵权在手,怕是萧家上下又得陷入先前绝境。

好在那小子机灵。

顶着周围各色目光,苏锦沅跟随燕陵走到殿前,恭敬朝着上方行礼:“臣妇萧苏氏,拜见陛下。”

庆帝已是神色冷然,直接看向燕陵。

燕陵硬着头皮跪在地上说道:“微臣奉命出宫迎接谢大人,怎料车驾之中只有萧少夫人身影。”

禁军都已经围了淮安车驾,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大打出手的准备,谁能想到那马车里却丝毫不见谢云宴身影,只有领着前去淮安传信内侍,坐在车中的苏锦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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