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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王府跟豫国公府能够联手,为着的不过是对付谢云宴,康王想要漕司兵权,豫国公想要借此翻身,两人目的一致,看似该在同一条船上。
可如今康王却是毫不犹豫地舍了豫国公,甚至将所有事情都推到豫国公头上,甚至不惜认下行刺之事不顾是否会得罪陛下,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康王知道知道谢云宴手中有什么东西,足以拿捏陛下,甚至让豫国公死无葬身之地。
否则他不会做的这么绝。
徐崇山根本没怀疑苏衡胡说八道,也没想到苏衡有那么大的胆子两头遮掩,他只以为康王是知道了什么,而苏衡代康王“转告”的那一句话,更是让他心神难安。
他为官多年,手头也未必有多干净,而康王口中“当年的事情”,让他莫名就想到了之前豫国公用以要挟他之事。
徐崇山脸色阴沉,领着徐振柏匆匆离开。
三日后,等到淮安的探子飞鸽传书进京,说康王自愿留在漕司,帮着谢云宴搜查行刺之人,而谢云宴虽然将人扣在漕司,却好吃好喝的待着,未曾伤及半点。
徐崇山再去见苏衡时,就变了态度。
“您让我指证豫国公?”苏衡满脸惊愕。
徐崇山说道:“不是指证,只是见到陛下之后将你在淮安所见,还有康王说的那些话实话实说。”
“可……”
苏衡微张着嘴,实话实说,不就等于是指证豫国公谋害谢云宴?
徐崇山像是知道苏衡在想什么,对着他说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正如你之前所说,康王既已承认刺客之事,就算你当朝言说淮安之事是谢云宴设局陷害,也无人会信。”
“康王为求自保已经撇清干系,你此时若再直言,不仅会得罪了康王,说不定还会被谢云宴反咬一口,说你跟豫国公合谋。”
“你还年轻,还有大好的将来,就算不为你自己,也该为你父母亲人想想。”
苏衡面露迟疑,低声道:“可是豫国公帮过我。”
徐崇山闻言失笑:“他帮你,不过是看在你跟萧家有仇觉得有利可图罢了,他如果真想帮你,就该让你早些入仕,而不是明知谢云宴狠毒,却还让你跟着康王去淮安冒险。”
“苏衡,良禽择木而栖,豫国公可未必是什么好木头。”
他温声劝解着道,
“老夫也不是让你指证他什么,只需将你在淮安所听所闻所见,如实告知陛下即可,身为臣子,这本就是你该有的本分,不是吗?”
“而且年后大理寺那边还缺一名寺丞,老夫觉得你就挺合适的,你觉得呢?”
苏衡心神微动,眼里露出挣扎之色。
徐崇山浅笑着说道:“有情有义是好事,可你也该明白,想要在朝中走的长远,就得多替自己考虑,豫国公勾结北狄本就罪无可赦,你难道还想陪着他赴死?”
苏衡脸色苍白,半晌才开口到:“我听徐老的。”
……
苏衡回京面见庆帝之后,坐实了康王“行刺”谢云宴之事,只出乎所有人预料之外,那刺杀之人居然是豫国公派去淮安,为的就是想要杀谢云宴灭口。
徐家反口言及之前所寻温家之人,乃是有人刻意冒充,徐崇山更是亲自请罪,说自己被豫国公所骗,险些将冒充之人欺瞒圣前。
京中哗然一片,诏狱之中,豫国公更是气得险些吐血。
薄膺等一众朝臣上书严审豫国公一案,被庆帝接连压下几次,不仅未曾开堂审案,反倒连下诏令要求谢云宴移交兵权,尽快带着温家众人归京。
谢云宴自然不愿,只借口“被刺伤重”,无法动身。
庆帝又派几人前往淮安接管漕运之事,责令康王回朝,可谁知谢云宴扣住康王不放,所有朝中之人到了淮安之后也全数留下,兵权却依旧还在他手中,半分没有移交之心。
这一下,庆帝还有什么不懂的。
君臣拉锯,一直到了七月初。
谢云宴依旧把持淮安不放,丝毫没有回京之意。
庆帝拿到他派人送回京城的折子,还有那一箱箱与豫国公有关的证据,气得砸碎了桌上摆着的东西。
“他什么意思?朕已下旨让他回京,他拒诏不回,更连朕派去接管漕司的人也全数扣在淮安,他想干什么,造反吗?!”
冯唤垂头站在一旁,不敢吭声。
“还有领卫军兵权,朕早已下旨命人接管,为何还在他手中,无诏他怎能调动领位府驻军,那领卫府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第357章 登闻鼓
燕陵硬着头皮说道:“谢大人手中,有陛下钦赐的调军令牌……”
当年开漕运之时,先帝就为防有人私通上下,沆瀣一气贪污漕运巨利,所以将领卫府独立于漕运司之外,不在三军之中。
除非有调军令牌,否则任何人都无权调动领卫军兵力,而这既是为了威慑漕运司上下,那些兵力也同样是皇室最后的退路。
领卫军认令不认人,凡持调军令牌者,就能号令整个领位府上下。
当初庆帝为了钳制谢云宴手中那面能调动各地州县府衙的密令,才将调军令牌给了楚牧,可谁知道楚牧居然将其给了谢云宴,让他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庆帝怒声道:“楚牧那个蠢货!”
燕陵闭嘴不言,想起被庆帝泄怒杖责,此时还生死不知的楚牧,脸色更是忍不住微白,只觉陛下如今性情越发暴戾,而京中也是风雨飘摇。
庆帝如同困兽,身着龙袍站在原地呼哧喘气。
薄膺看着怒极的庆帝,开口说道:“陛下,谢云宴所要,不过是严惩豫国公罢了,豫国公几次陷害于他,身处诏狱依旧不曾死心,妄图冤害萧家。”
“如今天下闹得沸沸扬扬,豫国公所做之事更是人尽皆知,谢云宴直言陛下袒护豫国公处事不公,您若审了豫国公,将漕运之事彻底了结,他自然没有借口不再归朝。”
庆帝闻言脸色晦暗:
“朕何时说过不审豫国公?朕早就说过,待到漕运之事了结之后一并再审,更何况他是臣子,朕是皇帝,几时轮到他来逼朕做事?!”
“朕看他分明就是狼子野心,早有不臣之心,所以才拥兵不返违逆朕意!”
薄膺皱眉看着庆帝,那略带浑浊的眼中划过抹深思,一字一句地道:
“陛下到底是觉得谢云宴有不臣之心,还是如谢云宴所言存有私心,袒护豫国公,从未想过要追究他罪责,只想将此事推脱过去?”
“你说什么!”庆帝震怒。
薄膺紧拧着眉心,不惧庆帝怒色:“豫国公勾结北狄,走运宿铁,谋杀朝廷重臣,贪污漕运巨利,他所犯之事,桩桩件件皆是死罪。”
“按大晋律例,他下狱之日早该问罪,陛下也从不是这般优柔寡断之人。”
“当初对萧家时,陛下尚且能够大义决断,从未曾因萧家多年功绩便有所迟疑,凡有叛国之罪便当严惩,可如今为何在对豫国公之事上却这般犹豫不决。”
“还是陛下真如外界所言,对豫国公有所忌惮,才对那些铁证视而不见……”
“放肆!”
庆帝已经很多年未曾见过薄膺这般咄咄逼人。
薄膺为相,向来是温和从容,睿智淡然的。
先帝在世时他便已登相位,这么多年无论是在朝堂之事,还是在其他事情上,他也从未曾这般凌厉地与他说过话。
论真起来,还是先帝在位,他是皇子时,薄膺有过这般疾言厉色。
庆帝登基多年,大权在握,薄膺也从未曾跟他起过争执,他都几乎都快要忘记当年他还是皇子之时,薄膺于朝堂之上意气风发,一人之下言语如利刃,连先帝也要礼让三分的样子。
庆帝恼怒道:“连你也来逼朕?!”
薄膺与其他老臣不同,他与庆帝曾有半师之谊。
见庆帝怒斥,他未曾惧怕,只容色苍老地说道:
“老臣从未有逼迫陛下之意,只是不解陛下为何屡屡袒护豫国公,陛下若觉得老臣放肆,那此事老臣从此不再过问,只陛下须知。”
“谢云宴不是萧缙,也不是当年的萧迎廷,”
萧缙和萧迎廷忠心至极,哪怕皇室打压也从不生异心,更心甘情愿为齐家护卫大晋江山,浴血沙场,可谢云宴不一样。
他天生逆骨,也非萧家血脉。
他没有萧家骨子里那份对皇室的敬畏和顺从,也没有萧缙和萧迎廷对皇室的忠骨。
庆帝听懂了薄膺的话,正因为懂了,他才越发坐立难安。
他无比后悔当初重用谢云宴,明知他逆骨难驯,却还想将他当成手中之刀,却不想未曾替他披荆斩棘就先伤了他自己。
庆帝知道薄膺并无不臣之心,满朝老臣之中,也只有薄膺是一心为了大晋从无半点私心,可刚才训斥犹在,他低不下帝王那高高在上的头颅。
薄膺也对庆帝失望至极,有些事情他以前不是没有猜测,可总觉得庆帝不至于糊涂至此,可如今看他这般犹豫不决。
当初萧家之事到底如何,他又有什么不知道的?
薄膺微垂着眼时,仿佛老了一大截,朝着庆帝行礼:“朝中之事陛下自有决断,是老臣多言。老臣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寻了个借口,也没等庆帝说话,薄膺就直接退了下去。
这是庆帝登基之后,薄膺第一次拂了他脸面,负气而去。
“……”
庆帝本该怒的,他身为帝王,薄膺是臣子。
他这般离开,他大可问罪。
殿内冯唤和燕陵都是跪在地上紧垂着头,一方面是为薄膺大胆,一方面也是怕庆帝急怒之下问罪薄膺,可等了许久,庆帝却只是略显狼狈地跌坐在龙椅上。
他不能问罪薄膺,哪怕他再糊涂,却也还辩得清楚这大晋江山离不得谁。
殿内一时安静至极,谁也不敢出声,生怕惊扰了庆帝。
过了许久,庆帝才哑然开口:“薄相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冯唤一愣,什么话?
“他说,外间盛传,都传的什么?”
冯唤听完庆帝的话后,才明白他问什么,他想起外间传的那些谣言,脸色一白,可对着庆帝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低声道:
“回陛下,是跟先帝有关……”
“说!”
冯唤硬着头皮:“康王行刺谢大人之后不久,京中便传出一则谣言,说先帝当年病危,福王作乱一事乃是有人故意嫁祸,而陛下登基其位不正。”
“当年先帝嘱意新君并非陛下,而豫国公和萧老将军萧迎廷入宫勤王之时曾得先帝遗诏,那遗诏之中所立并非陛下,只因当时形势所迫,北狄来犯,朝中动荡不安,陛下又握着宫禁之权,若另立旁人必定天下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