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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如愿神色凝住,问:“什么意思?”
桔梗道:“如您所知,我们并非奴籍,而是商籍。而买我们的客人实际上是与面北楼签订的契约,我们也只是被雇佣的。只要我们不逃窜,面北楼无需赔付金银。我们受过面北楼大恩,无以为报,都是自愿留下来的,所以即使将来在客人家中服侍,其实依然在为面北楼提供一些……消息。”
谢如愿从床上坐起来道:“所以面北楼卖出的每一位侍女和侍卫,都成了面北楼安排在各家中的眼线?“
桔梗:“可以这么说的。”
谢如愿惊诧:“这面北楼的主人,胆子未免也太大了,这面北楼的客人都是簪缨,一旦被发现——”
松叶微微一笑,道:“面北楼初建至今已有三年,自两年前开业以来,已有百余位侍女出楼当差,连齐、严两大世家中亦有面北楼的人脉,无一人背叛出逃、也从未有一人发现我们在传信。在别人眼里,我们只是名义上为商籍的奴人罢了,谁会注意我们的起居行动呢?”
堂堂面北楼,闻名于玉京,卖的竟然是最不忠诚侍者?
松叶道:“您知晓的,我们的户籍为商籍,出城往来方便,面北楼花了大价钱为每一个本是奴籍的侍女们都抬了籍。我们说是奴仆,其实也是自由人,可以从商纺织一类的活儿,就算逃了也不会走投无路。”
桔梗也掷地有声地说:“朱主管说过,我们要‘效忠自己想效忠的人’,您烧了我们的契约,我们心里知道,您就是那个人。我和姐姐顺便也想借此事告诉您,付出真心一点儿也不难,因为我们相信您不会辜负我们——您值得两个能掌握自己去留的人,选择为您留下。”
谢如愿哑然,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松叶和桔梗,一句话也说不出。而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只是抬头笑着看她。
松叶道:“不过,面北楼于我们有大恩,我和桔梗也犹豫了一个多月才决定告诉您,还望姑娘莫怪我们。”
“不怪你们,你们、你们快起来吧。”谢如愿说得磕磕绊绊,随后赶紧扯了个话题,问:“面北楼这一招可真是剑走偏锋——你们在面北楼呆了这么久,可知面北楼是谁人开设的?究竟是何人在用这种法子在窥视玉京?”
二人齐齐摇头,松叶道:“奴婢们也不知。从我们入楼至今,管事的只有朱主管。”
她沉思片刻,道:“此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我们知道的。”桔梗笑道:“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赠我情。纵然玉京水深,我们也不惧这深千尺的潭水。”
松叶偏头问:“……这个诗你确定可以这样理解吗?”
谢如愿忍俊不禁。
桔梗见气氛又恢复如初,便有活泼起来,坏笑道:“说起情,奴婢愈矩——”“愈矩你还说?”松叶打断她。
谢如愿无奈道:“说呗,你们刚才都告诉我面北楼的秘密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怎么了?”
桔梗一边捧来装着糕点的食盒,一边嘻嘻笑道:“奴婢觉得宁肃侯对您确实挺用心的,没有恶意。”
“你刚才不是还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吗?现在怎么胳膊肘往外拐?”谢如愿刚顺势拿起一块糕点放到嘴边,闻言便故意玩笑,想把这茬揭过去,谁知旁边的松叶却一笑,好似心神领会了一样,替桔梗补充,道:“嗯……桔梗方才说的果然没错,姑娘其实已经挺信赖宁肃侯的了。”
谢如愿一怔:“为什么这么说?”
桔梗冲着食盒挤眉弄眼:“您瞧。”
谢如愿顺着桔梗的视线看去,原本装的满满当当的食盒已被她吞入腹中大半,那零星几个挑剩下还没入口的糕点,正摆出一道笑吟吟的月亮。
紫藤萝落了一地。
谢子睿穿过长廊找到了谢柔柔,急切问道:“谢如愿的病可是因为霜膏?”
谢柔柔道:“我昨日才给的她,难道这个水银这么厉害?”
谢子睿沉思:“应该……没有这么快,而且只说是发热,也没说有其他症状。”
谢柔柔宽慰他道:“不管怎么样,一切顺利,绝没有他人知晓。”
“谢兄!”一个声音远远的喊道。
“柔柔,你稍等我一下。”谢子睿朝着声音的来源走去:“健安兄,怎么了?”
胡健安身材滚圆,手持折扇,不知为何有些气短,道:“怎么,你又在和你家小妹说什么呢?”
谢子睿做出忧心模样,道:“唉,健安兄有所不知,今早,家中表妹不知怎得发了高烧。”
胡健安眼珠一转,摇着扇子道:“呀,这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我还能帮你们判断判断她的病因。”
谢子睿闻言旋即道:“就是发热罢了,可能是昨日随我小妹去萧郎阁买胭脂霜膏的时候着凉了吧?”
胡健安咳嗽两声,近来降温,他却仍冒汗不止,道:“唉,竟然是这样吗?清明快到了,天气阴凉,也难免。总之还希望谢姑娘能早日康复。胡某明日要归家祭祖,今日要早归拾掇,先走一步了。”
“健安兄告辞。”
“告辞。”
今儿是阴天,正是个好天。凹凸不平的地砖潮湿得如同没拧过的衣裳,湿漉漉地皱巴着。黛云密布,脚底一片人影都找不着。
许阎已经跟着这小胖儿七拐八拐走了三四条街了,他甚至怀疑对方是故意要引他去偏僻地角。
他想起谢如愿的吩咐,已经决意撤退。
偏生这时,那小胖儿转身拐进一条小巷,巷子另一头迎面驶来一辆外貌普通的马车,那小胖儿左顾右盼,笨拙地爬上车。许阎知道这是来了重要线索,于是足点翻身上了高处瓦楼,这一跳,他惊出一身冷汗——有一着青衫之人背对着他,在斜下方青瓦上趴着一动不动,浑若一体。
许阎落在屋檐上,没有发出一丝一毫声音。他脑中转得飞快,除了自家主子,竟然还有别人也在跟着这小胖儿?
不,不对,他们应当跟的不是一路人,否则早就撞上了。
他凝神观察后心中大骇——不仅是青瓦上有人,破院子里的柳树上也趴了一人,恐怕四周还有,只是他未察觉!
许阎一咬牙,决定折返,他撤身而去,却没瞧见青瓦上的人蓦然回头。
嘉定侯府。
“不烧了。”松叶试了试谢如愿的额头。
“你的意思是,还有其他人在查这件事?”谢如愿凝眉。
许阎站在屋外回话:“是,而且属下以为,对方派的人实力绝对不在属下之下。”
“爹已经启程去往普光王寺看母亲了,怎么也要一旬后才回来。”谢如愿轻轻咬唇,手指搓捻着被褥,道:“许阎,你这段时间都不要出府了。”
许阎:“主子!”
谢如愿道:“这是为了你的安全,也是为了嘉定侯府的安全。”
许阎心神一凛:“属下办事不利!”
谢如愿摇摇头,又想起来许阎看不着,隔门说道:“不关你的事,是我没算到,你别放在心上了,正好趁此去好好休息。”
松叶端来一碗药,道:“那姑娘也别操心了,养病要紧。”
谢如愿接过药无知无味地喝了,她下意识拿起食盒里最后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入口却不是甜味,而是咸的。
谢如愿一愣,打量这个外表普普通通,咬开后内里金黄的小糕点,问道:“松叶,这个是咸的?”
还没等松叶回答,桔梗看了一眼,立刻道:“啊,终于有我吃过的点心了。”
松叶也看过来,道:“这个是咸蛋黄酥,里头是咸鸭蛋黄,当然是咸的。”
谢如愿忽然想起那天和萧吟行在马背上的对话。
原来他这一窝甜口里面夹带了私货啊。
她颇有兴趣地打量这个金灿灿的蛋黄,耳边仿佛又听到那句脱口而出的反问:“你吃过咸的?”然而接踵而至的是萧吟行吐着热气、贴着她的耳朵说的那句:“谢如愿,你是不是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这六个字怎么写啊?”
“那你知道么?”谢如愿忽然不是很高兴。
“什么?”近旁的松叶没有听清。
“没什么,身体有些难受,晚饭不吃了,我想早睡。”谢如愿一口吃了剩下半个咸蛋黄酥,擦擦手后就掀开被子自己钻了进去,蒙着头,在一片黑暗之中鼓动腮帮。咸味下肚,她轻轻阖眼,身上的被子渐渐化作另一份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