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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初三,魏谦就开始着手为朱瞻培拉帮手,以上门拜年的名义找了一、两个骑墙的忠君派,很快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复。
昨日朱瞻培成功吸引了众臣的注意,魏谦便想趁热打铁,去说服户部尚书方仕政。
方仕政在忠君派中举重若轻。
更何况,他也是穹窿名单上的人。
第177章 方尚书果断拒站队
易呈锦本还为自己白日里没能赢过朱瞻基懊恼,忽然听见义父说,他前往方尚书府威胁利诱碰壁,心中更是恼怒。
今日宫中热闹非凡,但方尚书并非被邀之列,一家人都在府里并没有出去。
魏谦进到正堂的时候,见方尚书那一对双胞儿女正在跟他下棋。
方琬琰拉着父亲的衣袖,硬是不许他将手上的白子落下去,口中叫着:“三哥!快把你的子拿走!”
“哎,下棋要有棋风,哪有你这样耍赖的?”方仕政含笑嗔道。他对这个女儿最是骄纵,若不是她母亲管得严,恐怕方府的屋顶都要被这位方大姑娘掀翻了。
大她一刻钟的方思贤却说:“妹妹,父亲说得对,下棋要有君子之风,父亲吃我这一子,就算将我逼入绝境,大不了重来。”
“我帮你,你还来教训我……父亲,哥哥欺负我!”
“在方府,只有你欺负人,你哪个哥哥能欺负得了你?”
方琬琰还要耍赖,远远见管家引了客人进来,和哥哥把棋盘一收,向父亲吐吐舌头,两人让出去了。
“哎呀,方大人好福气!儿女绕膝,共享天伦,真是让人羡慕啊。”魏谦拱手说道。
他这是句大实话,他有三个女儿,自己最喜欢的就是小女儿魏晴,刚才远远听见方琬琰在和父亲撒娇,他就想起了自己的魏晴。
可惜,魏晴福薄,十二岁那年,在自家后院摘荷花玩,掉进荷花池里淹死了。当时他气得拿鞭子,把跟魏晴的小丫头活活抽断了气,后院也被他锁起来,不许人再进去。
更可悲的是,自己心爱的妻,因为女儿的死,又亲眼看到小丫头被打死,惊吓过度,得了心疾,床上拖了半年,也离他而去。
他曾后悔过,不应该一时冲动,失手打死丫头,吓到了夫人,但他又不肯怪自己。
他的晴儿死了,他又能去怪谁?
方仕政也笑着拱手道:“稀客稀客,左侍郎过年好啊!怎么,今天儿子进宫赴春宴,你就落了单?”
魏谦脸上笑着,心里却尽是苦水:我哪当得起他的爹?他爹是先帝,虽是被夺了位,毕竟是皇室血脉,龙子龙孙啊。
“我也是过来走走,想和方尚书叙叙旧。”
两人进了正堂,方仕政一边沏茶一边笑道:
“我这里没什么好茶招待魏大人,您可别见笑。做了几年户部尚书,我比谁都知道大明财政有多难,自己也不由得缩减起来。我们老骨头一把,已无所谓,只可怜小儿女也跟着受苦。”
“方大人高风亮节,朝堂人人尽知。这几年,皇上出兵蒙古,花费不少,您的钱口袋不好摆啊。”
“魏大人,有您这一句话,方某这个年算是过得舒坦了。人人都嫌弃我们户部这些钻到钱眼里去的人,说我们不肖圣贤,满身铜臭味。一旦要国库拨银子,又虚情假意、阿谀奉承。”
方仕政摇摇头,自嘲的笑道:“给钱的,嫌钱少,不给钱的,骂你昧了皇上的钱。反正户部就里外不是人。”
“方大人自谦了。户部尚书换过多少任?大家还就服您。特别是皇上,这二十年来,对您的信任与日俱增,现在还将大明的命脉交与您,您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比起……建文帝其他的肱股之臣,您不知道幸运了多少……”
屋里一片寂静,只听到火笼里微微有些“噼啪”声。
魏谦将茶杯捧在手心里,这温度暖手刚刚好。
方仕政不知道魏谦突然提起建文帝,他的言外之意是什么?这个话题虽不像永乐刚建朝那样让人谈虎色变,但毕竟是禁忌,没有一个建文朝的官员愿意提起这个身份。
方尚书也不例外。
他低头喝着茶,并没有接魏谦的话,他等着魏谦自己说出下文来。
魏谦微笑道:“方大人不必紧张,此处只有我与你二人,就算是说了什么,出了这扇门,就算大风吹过,说过就忘了。”
方尚书这才叹了口气说:
“大明是朱家的大明,谁做皇上,对于臣子来说,还不都是一个样?况且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永乐帝登基这二十余年,他的功绩天地可鉴,当年的坚持,又何必重提?”
“永乐帝当年清理朝堂,将反抗过他的大臣一一惩处,建文元年到建文四年,方大人可是一直抗战在第一线。尤其是建文二年,在东昌之战中,张玉将军闯阵救燕王,最后力竭战死,布阵守阵的,其实就是方大人您吧?”
方仕政手里的盖碗“叮当”响了一下。
这件事一直是他的心中症结。当年他之所以连军功都不要,隐瞒了自己的功劳,倒不是因为他有先见之明,预料到燕王会取胜,而是他在战场上,敬畏于燕军中军主将张玉忠心护主、宁死不屈的气节。
那一刻,他痛心于同是大明将领,却要相互残杀,使大明生灵涂炭、损兵折将的残酷现实。战场混乱,他将此战功让给了战死的一位将领,隐去了自己的姓名。
谁知两年后,燕王攻入京城,永乐朝代替了建文朝,永乐帝重翻旧案,为张玉报仇雪恨的时候,方仕政因不在嘉奖名单之列,幸免于难。
可……魏谦又如何得知这战场细节?他又为何现在提起?
方仕政放下茶碗,在屋里踱了几步,走到魏谦面前淡淡问道:
“看来今天魏大人不是来拜年的,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有话您请直说,我方仕政做事顶天立地,忠君爱国,没什么不能拿出来说的。”
“是吗?难道齐泰、铁铉、方孝孺,他们不是忠君爱国?礼部尚书陈迪,他就该吃了自己儿子的鼻舌?而您和您的三个儿子,却好好的活在京师父慈子孝……”
“有话您请说。”
“下官能有什么话?下官不过是替六皇孙带个话。”魏谦也放下茶碗正色道:
“昨日您也看见,已是太子妃嫡子的六皇孙,已被皇上封为鲁成王。他可是后起之秀,身边尚未有良臣,他已向您伸出了手,就不知道您的意下如何?”
没想到方仕政一转身,怒目而视道:
“永乐帝执政着二十年的成果,你们就如此迫不及待的要去摧毁它吗?我不会站队,我只会站在皇上这一边,谁是皇上,我就对谁献上我方仕政的忠心。”
他轻轻的吐了口气,挺直了腰杆说到:
“至于东昌之战,你要说就说去吧,若永乐帝还没放下,我也无话可说。”
第178章 逛灯市巧遇臭流氓
魏谦虽说出东昌之战中,方仕政当时亦是主将,但他其实并没有把握,永乐帝还会去追究此事。
永乐帝如今已经六十有三,执政二十余年,早年的戾气也已磨去大半。
加之他对方仕政的了解与信任,此时此事对方仕政的威胁,也许,还真的不值一提。
既如此,他也不必再坐下去,起身拱手笑道:“魏某已明大人心意,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您放心,东昌之事,魏某不会跟皇上提。要提,我二十年前就提了。”
既是过时无用的把柄,还不如让方仕政领他一个人情。
果然,方仕政感激的拱手行礼道:“方某记下魏大人的恩德,除了皇权之争,有用得上方某的地方,只要方某做得到,必赴汤蹈火。”
客气话说了,回到魏府。魏谦觉得并不如自己所想,网撒出去了,却一无所获。
易呈锦听义父说罢,沉默片刻道:“朱瞻培所得府邸,是现成的王府,过完元宵节,拾掇拾掇,他也该搬出宫了。我们不妨等等,等他正式拜了印,才好替他树旗帜。”
“正是如此。”
三天之后,便是元宵节。
宫里摆了家宴,皇子、皇孙们齐聚一堂,表面上其乐也融融。
京城里张灯结彩,又是一个没有宵禁的愉快夜晚。到今夜,年节才算是过完。
“师兄,你猜我是谁?”
花荞手里拿了个凶神恶煞的面具,罩在脸上,笑嘻嘻的问。
“女钟馗。”呼延锦笑着在她面具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花荞罩着面具,眼睛在面具的孔里滴溜溜的转,忽然指着河边叫到:“哎呀,师兄,那是什么?”说完,戴着面具就跑了。
呼延锦赶紧扔下几个铜板,追着过去了。
卖面具的在后面叫道:“公子等等!你再拿几个去吧!”
呼延锦腰带上很快多了一个钟馗面具,当然就是花荞那个,因为她已经忙着去挑水灯了。
两人拿着莲花灯来到河边,花荞慢慢将莲花灯放入水中,看着它顺着水流,与河中其他的莲花灯一起,汇成了一条星河。
花荞站起身,没想到脚下一滑,就向河里倒去,呼延锦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使劲一拉,将她拉入自己怀中。
“先前还要做钟馗,刚才又想去做河神,现在能不能做一回你自己?”呼延锦柔声笑道,这个人在他面前,永远都让他目不暇接。
花荞飞快的在他脸上啄了一下,笑着挣开来跑了:“这就是我自己。”
元宵节,是大明唯一一个能让青年男女光明正大牵着手逛街的日子,所以路上全是牵着手的伴侣,和四处搭讪,力图牵手的男人。
在这个合法搭讪,不用害怕被姑娘扇耳光的日子,花荞他俩却听到一声响亮的巴掌声:
“臭流氓!”
只见那被打了的男子,也发起飚来:“哟!你真是给脸不要脸,像你这样的货色,大爷我要多少不就是一个钱字?摸摸你怎么了?来人,给我拉回去,让大爷我慢慢摸!”
旁边人虽多,一下子没有搞清状况,也不敢贸然去拦。
声音怎么这样熟悉?花荞正想挤过去,旁边一位男子站了出来,护在那姑娘的前面:“我还以为天子脚下,恶徒会少一些,没想到,年节未过,就有人打主意要到府衙大牢里度过。”
这不是徐之锦的声音吗?花荞二人已经挤进人群,正待过去,呼延锦却笑着拉住了她。
花荞一看,原来骂臭流氓的姑娘,不是别人,是户部尚书家的大姑娘方琬琰。
“方姑娘,你没事吧?不用怕,大庭广众,他不敢怎么样。”徐之锦和方琬琰曾有一面之缘,没想到,再次见面,却是这般场景。
“呸呸!我还就怕你不告!要不要我送你到顺天府衙擂鼓?”那男人一脸油腻的贱笑着。
徐之锦上前一步道:“看你衣着打扮,家中只富不贵,是不是才捐了个芝麻小官,或是找到了靠山?你敢在灯市之上骚扰良家妇女,还不怕告官,只怕你的这个靠山,就在顺天府衙当中。我说得……是否有理?”
那男人冷笑道:“是又怎样?”
“是就好办了,”徐之锦扫了一眼周围的嗑瓜子百姓,意外的看到对面笑盈盈的花荞,他微笑着点点头道:
“根据大明律例,包庇罪犯者,与罪犯同罪。今晚有如此多人证,不知您的这位靠山,是否敢为你强出头?若是他敢,我不介意当街拦轿告御状!”
嗑瓜子百姓都叫起好来,这可比大戏好看多了,情节都没看过。
可惜这一叫好,那男人不想演下去了,只最后强了一句:“有种你在这等着!我还会回来的!”话音未落,钻进人群里不见了。
嗑瓜子百姓散去,花荞和呼延锦走了过去。
“花荞!”方琬琰也看见了正在朝他们走过来的花荞,她娇嗔道:“我就是出来看看能不能遇到你的,没想到,先遇到了那个臭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