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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想不通长命锁的事,宁姝抽出一块帕子将它包好,准备带回去好好儿研究。那边厢,徽墨验完了尸身正面,在宁姝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将尸体侧过身来,继续拿着银针试刺,没多久就找到了一处烂穿心的地方,银针一刺进去立刻变黑。
徽墨正色,忙换了一把小刀,从其中一处谨慎地剜出一小块烂肉来,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方才验出结果:“她的确是死于鬼头蜂之毒,蛰咬的的地方就在后心这一片。”
鬼头蜂蛰咬的伤口很小,差不多针眼儿大,若只有一处,太医院当时验不出来也是情有可原,只是徽墨跟宁姝接下来在文才人的尸身后背找到了不下于八处烂穿的地方,瞎子都能感觉出她死得有问题,太医院却能睁眼说瞎话地定言她是死于时疫,简直厚颜无耻。
将她千疮百孔的后背重新拉好衣衫遮住,宁姝跟徽墨一时都没说话,只沉默地将她被侧过来的尸身,再度小心地翻回去。
被泡了郁金香汁的尸身十分滑腻,再加上皮肉腐烂,徽墨一个不当心没扶稳,令尸身跌落,他忙低声碎念告罪,却发现刚才尸身震动时,嘴里忽然滚出一粒圆乎乎的东西来,滚落到棺木边缘。
宁姝伸手欲取,被徽墨挡住:“我来。”
将那粒黑漆漆泛着异光的珠子捏进手指间,徽墨用力地皱眉:“这是……”
半晌后他才敢露出错愕的表情,与宁姝异口同声道,“镇魂珠?!”
两人验完毒,拿好长命锁,原本无意去破坏尸身,没想到无意间竟发现这个东西来。这种镇魂珠一般会被用在三种逝者身上,防止其诈尸为祸。第一种是战场上杀过人的士兵,杀的人越多,身上血腥的戾气就越重,越容易回魂霍乱人间;第二种是死前充满怨恨之人,临死前无法合上的双眼,预示着他定会回来复仇;第三种则是身怀六甲却死去的孕妇,她们腹中的胎儿还未来得及降临人间,又被迫重归地狱,怨气极重,极易暴动。
文才人显然不属于第一种。而第二种,据萧长平亲口所述,文才人死前都在劝说她不要追究她的死因,只当她是真的染上时疫而亡,只求萧长平安然平淡地活下去,所以怨气一说也站不住脚。那么,这样一说只能是——
“劳烦你帮我查验一下,她是否……”宁姝别过脸去深吸一口气,第一次觉得将一句话问出来是这样艰难,“是否死前,怀有,身孕。”
徽墨嘴唇微微颤动着,捏紧手中小刀,须臾后才郑重点头,朝尸身下腹部探出了银刃。
然后,一头冷汗,不忍视之。
剖过自戕而亡脑仁稀碎的言官,也解过一时想不开投河自尽尸身青胀的妇人,更别提那一堆又一堆饿死的、病死的、老死的、毒死的……徽墨之前对自己十分自信,觉得全天下没他不能验的,可现在面对从文才人腐烂的腹中小心挑出的这一把细碎小骨,他竟不由自主发起抖来。
这是什么?
这是一把还未成型的婴孩骸骨,更是一个曾经险些来到人世间的幼小生灵啊!可偏偏有人,硬生生拦住了他来到人世的路,甚至连一声委屈的哭声都未发得出。
眼眶发红发胀,徽墨死死咬住牙关。一双手抬起,伸过来捂住了他的眼睛,是宁姝:“别看,你先出去。”
徽墨感激地道了一声谢,抹了把泪跳出坟坑,蹲到不远处默默平复心情。
坟坑之中,棺木之前,宁姝纤细的身影笔直地站立着,目光静静落在那片细小比牙签还不如的骸骨上,看样子才三四个月,由一团模糊血肉刚刚幻化出人的模样。
“至此,文才人的死因轮廓已可大概描摹而出。”将文才人的尸身尽量恢复完整,重新合上棺材,盖好坟土,宁姝跟徽墨马不停蹄地携着忙活了一整夜收获的线索回到南平王府。
月已暗淡,天方即明,南平王府的灯火却还都点着,似乎等了她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