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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王在时,抚平公主得专宠,手握大权,风头无两。先王去后,抚平公主搬去三思院里,整日吃斋念佛,仿佛换了个人。
太平帝南渡后,关于三思院里的那位抚平长公主,知情的、不知情的都有着诸多猜测。
如今镇北将军尚在前线,楼兰王根基坚稳,风向不明,是以那些猜测如冰下暗涌,过了也就过了。
然而尚未过正月十五,抚平长公主一行人便启程前往茂陵为先王祷告祈福一事,仿佛坐实了长公主失势的传闻,一时间喧嚣尘上。
茂陵在京都以西,距离前后左右的乡镇都远,伴着陵寝旁修着一座别院叫魂梦园。因着往年清明祭祀都是当日往返,是以这里只是偶尔休憩时用过,所以比起京都的别院来讲,更是朴素些。
魂梦园,光听名字就瘆得慌,连理一面皱着眉头收拾屋子,一面为长公主抱不平。也不知道楼兰王发哪门子疯,大过年的因为一个梦就不让人好好过,偏偏要把长公主送到这种穷乡僻壤。
抚平长公主悠闲的在园子里逛着,觉得这园子朴素归朴素,倒也是清雅别致。保养得当的一张俏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她偶尔仰头看天若有所思,偶尔坐在一旁看着侍候的下人们忙进忙出。
茂陵有她的位置,她一早就知道,送她来,不外乎提醒她守妇道,但是她总觉得楚风萧另有深意,是以接到旨意后,她没做停留便吩咐下人准备行李往茂陵来。
想要往前进一步只进攻可不行,必要时候退一步也是该的。
活着,才有机会,死了,一捧黄土,就什么也没了。
“长公主,内室打扫好了,奴婢扶您进去歇息吧?”连理小步走到长公主面前,恭迎道。
抚平长公主点点头,扶着连理往内室走去,内室虽然简陋些,但也算得上幽静,她倒是觉得不错,比从前好很多。
苦日子,她过的可不少。
皇宫里,不受宠的公主就好比那落难的凤凰,要承受的不公平原本就多些,再加上生母早亡,那就更是艰苦些。
如今算得上苦尽甘来么?抚平长公主嘴角扯了扯,似笑非笑。
“长公主,将军在前线为国效力,宫里那位却想着送走嫡母,哪里有这么办事的。”连理扶着长公主坐下,一面轻缓地捏着长公主的小腿为她缓解旅途劳顿,一边低声埋怨着。
楼兰王先前虽然性子冷些,但是因为幼年养在长公主膝下,是以对嫡母、对弟弟总是宽厚些,可是如今倒是变了样,突然就把嫡母送到茂陵,连理实在是想不明白。
莫非为着楚王妃那事?也不应该啊,那事做的隐蔽,况且楚王妃是个不上道的废子,一死百了。
抚平长公主觑了她一眼,柔声道:“你如今说话倒是愈发没大没小。”
连理赶忙禁声,叩首道:“长公主息怒,奴婢实在是心疼主子,大过年的舟车劳顿。”
“起来吧,咱们这个楼兰王是长牙了。”抚平稍抬手臂示意人起来。
连理重又坐在塌旁,替长公主捏着小腿,眼观鼻,鼻观心。
“也不知道宜北在那边如何了?”抚平长公主突然叹道。
“将军有老天庇佑,自然是无碍的,长公主无需忧心。”连理轻轻重重的捏着长公主的小腿,宽慰道。
抚平长公主慵懒地抬起眼皮看她:“周礼官去桃源送什么了?”
“听闻是送大婚的日子,楼兰王是打定主意要娶筱思园那位了。”连理凑近些低声
出着主意,“长公主,要奴婢传信给皇上么?”
太平帝自顾不暇,哪里有心思搭理她这么个本就关系疏远些的妹妹。
况且不过就是藩王的一个王妃,而这藩王如今正当用时,是以娘家是指望不上的。
抚平长公主摇摇头,顺手取下发髻上簪着的繁琐珠花,拿在手里把玩着。
她是极其喜欢这些繁琐绚丽的金银首饰,可是却不怎么喜欢戴着,因为压着人头疼。
“那传书给姑苏?”连理继续探道。
抚平长公主抚了抚绣满银丝线的袖口,这衣服倒是喜欢,不过就是不怎么配这屋子。
她抬眸四下打量着这间幽僻别院里的内室,呵笑道:“茂陵这地方,天高路远,倒也逍遥。”
见长公主转了个话题,连理乖巧应道:“李相公这些日子身子好多了,不如晚些传他过来侍候?”
“陈副将是准备守在茂陵了?”
这是没兴致见那李相公,连理凝神笑着继续道:“长公主若是不喜欢,寻个理由,遣他走就是。”
抚平仰靠在贵妃榻上,长出一口气,吩咐道:“连理,你明日给陈副将送些好酒好菜,大过年的,别让人寒心。”
抚平长公主说完,困乏的打了个哈欠,莞尔一笑,“楼兰王既然要成婚,咱们礼数不可少。待成婚后,我还想额外再送咱们新王妃一件大礼。”
这件大礼,也算是出了她从前的一口恶气,聊胜于无。
茂陵这地方,风水好,可是她却不喜欢,连带着里面的人。
连理了然的点点头,轻声回道:“是,奴婢明白,奴婢明日便去准备,定然让王妃惊喜。”
……
太平帝赐婚圣旨尚未从南面发送回来,周成礼正月初五已经快马加鞭从楼兰出发前往桃源呈送他选定的大婚吉日。
“臣观天象,三月初三实为大婚吉日,又逢太平二年谷雨时节,雨生百谷,是个好日子。”周成礼在下首解释道。
楚风萧嗯了声,他就是想越早越好,免得夜长梦多,是以这日子选的合心意,
周成礼见楼兰王面带喜色,心知这日子是有九成把握,但还是谦虚道:“王爷觉得这日子是否可行?”
“就按着这个日子准备吧,等圣上圣旨到了再昭告楼兰四处。”
“是。”周成礼顿了会儿,还是说出心中顾虑,“若是太平帝不允呢?”
楚风萧挑挑烛心,让火光更亮些,笑道:“太平帝会允的。”
话锋一转,继续道:“周大人想必没来过桃源,桃源这地方虽偏僻,但人杰地灵,周大人不妨多待一日想想还有何时未尽。”
周成礼不知楼兰王是何意,是以恭敬叩首道:“久闻桃源民风安逸,现下算是有机会看一看了。”
“那好,后日清早,孤遣卫队护送周大人回京都。”
话音落,楚风萧抚掌一笑,起身离开,留下周成礼独自在屋子里思索着那未尽之事究竟是何事。
“桃源这地方究竟有什么呢?”
周成礼喃喃自语,冥思苦想。
楼兰王掌权后,暗中对这地方多有照拂,所以桃源这地方有什么呢?
要说,周成礼也是个聪明人,灵机一动,就让他寻到了答案。
答案是有了,可是至于楼兰王想要哪种上等、中等还是维持原样,那就还得再揣摩。
总之这事仍是头疼。
……
正月十五,楼兰王一行归京都,得太平帝圣旨,娶朱庸将军小女儿朱玥为正妃,礼官定的大婚日子也一并宣之于众。
一时之间,楼兰街头巷尾议论纷纷,都是关于年头宣德楼上那位突然冒出来的新王妃,原来这王妃竟然是朱庸将军家的。
朱将军得有好些年不过问政事了,竟然不声不响的就往楼兰王府里送了个王妃,实在是厉害。
朱家这个养在深闺人不知的小女儿好手段,竟然让楼兰王又是带着上惠山祭祖,又是带着上宣德楼,这是连从前楚王妃都没有过的殊荣呢。
日子久些,便又有其他的小道消息传闻于世。
有人道,朱庸将军家中三子一女,女儿名唤朱萸,哪里还有一个叫朱玥的小女儿?
这小女儿八成是个来历不明的,其中曲折是非,听过八卦的人,皆是一副心知肚明的表情。
转头又不得不对楼兰王竖着大拇指赞一句,楼兰王好手段,竟然能说服冥顽不灵的朱庸将军收这没来历的女子为女儿。
楚风萧对于那些流言蜚语自然也是略有耳闻,虽有心不隐瞒胡玥,但是大婚将至,此事也就被放下了。
楼兰王府内人人谨言慎行,俨然一座铁桶,是以这些风言风语并未吹到筱思园。
……
周礼官前脚送大婚吉日到桃源,后脚楼兰王府的秦管家就已经着手开始准备王妃的嫁妆了。
王妃情况特殊,依着楼兰王的意思,聘礼、嫁妆一应从王府出,这可愁坏了秦管家。
在秦管家愁白掉几缕头发后,终于列出了一份长长的礼单,囊括了楼兰王府私库里的绝大多数孤品珍藏、奇玩珍宝。
秦管家心里估摸着,这礼单厚重,应该是能让王爷满意。然而礼单退回来的时候,秦管家大惊失色后恍然大悟,原来这王妃是比那些死物件更贵重些,以后得更加毕恭毕敬的侍奉着。
毕竟这王府上上下下如今都是筱思园那位的了。
不几日,聘礼和嫁妆有如长龙般的送往朱庸将军府邸,从清晨到午后,沿途盛况又是惹来一阵惊呼,都道楼兰王这回是举封地之力娶王妃,同先前那位不能比。
朱庸将军原本已经是颐养天年,不问政事,如今确不得不接过楼兰王诏令被抬到幕前。一时之间,朱家风头无两。
楼兰大户人家嫁女,嫁妆便是从姑娘及笄定亲开始准备,准备两三年的都大有人在。
何况是朱家这样的名门望族,小女儿又是楼兰王心尖上的人,这嫁妆自然是不能怠慢落人闲话的。
眼看小女儿的嫁妆,楼兰王府已经想的极为周道,但是朱将军仍是要往上再加些添头的。虽然比不过楼兰王的嫁妆,但在如今这情势下,也是数一数二的。
胡玥以朱家幼女的身份嫁入楼兰王府,成为楼兰正妃,从此之后,朱家同楼兰王关系就密不可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是而已。
况且胡玥也并非来历不明的孤女,她身后还有一对不便露面的亲生父母如今就暂住在朱将军府上,两家细数下来,先前竟也是有些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