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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沾染过毒素?”
西岐取出工具,刮了灶台上一点泛黑的泥灰下来,装入瓷瓶之中,只待回去之后再行研究。
陆呦鸣上前细细察看了一番,只觉乌黑之处呈现出斑斑点点之态,不似本来存在此处,倒像是不小心炸裂后喷溅上了灶台表面。
她想了想,指着墙上缺开的那顶小洞与西岐笑道:
“你说,会不会有人埋伏在那洞口,等到娘娘拿起炊饼,再用吹箫之类的武器将毒针吹到饼上,从而造成娘娘中毒呢?”
身后的影狩卫听闻面前贵女胡乱猜测,忍不住插嘴道:
“贵人,宫禁森严,若有人在小厨房四处鬼鬼祟祟,怎会不被巡卫察觉呢?何况此计定要在洞口处耐心等待,差个瞬息,便是功亏一篑。”
他们影狩卫查案,自然面面俱到。此等异想天开,也不是没有人考虑过,只是成功的几率太低,直接被上峰给否决了。
陆呦鸣自然不会将影狩卫这等百锤之兵看轻,她不过莞尔一笑,谢过对方的指点:
“大人说得很是,小女子不过冒然脱口,反倒惹您笑话。”
见小娘子如此知礼,那铁马戎装的英武青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安慰道:
“贵人能想到此处,已是不易了。”
却不知二人之间不算隐蔽的谈话,反倒激得厨内几位御厨灵光乍闪。领头的厨娘这几日只将事发情景在脑内反复回忆,此刻见到贵人骤然提起通口之事,猛然想起一件疏忽之处:
“那日,我等眼前的确黑了一瞬!”
她原本不过喃喃自语,说到最后,竟是吼叫出来,引来陆呦鸣几人侧目。
“黑了一瞬?”
陆呦鸣奇道。
若是有人堵在洞口守株待兔,怎么只会让这群厨娘目黑一瞬?
影狩卫也不禁收敛了调笑的心思,一双兽眼犀利地射出弑人的视线,厉喝道:
“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惊雷炸耳,那领头御厨被他吓到瑟缩了身子,半晌方才结结巴巴回话道:
“禀、禀大人……那日娘娘下厨做出的炊饼刚刚出锅,烟云雾绕的,奴婢整个眼前都是模模糊糊的。那孔洞射出的光点范围不大,本来也会散落些在我等身上,只是点心出锅不久,奴便觉得光线黯弱了几分,有一瞬间似乎黑影打在奴身,不过几息便又恢复了原样。”
“听起来,倒像是有人影从洞口一闪而过。”
陆呦鸣接嘴道,随即发现分析再次绕回了原点——后厨来往人员繁杂,下毒之人怎可避开耳目,在洞口驻守呢?
那名影狩卫并未胡乱妄言,如今发现新的线索,他的当务之急,便是向上峰与同僚汇报。只是两位贵人的安危亦是他的职责,年轻的武生不由左右为难起来。
心细如发的陆呦鸣察觉到了对方的心思,立即善解人意地表示:
“这位大人,不若先行履行公务,宫中禁地,我与侍女小心谨慎些,总归还是可以保证安全的。”
影狩卫见两位娘子心有丘壑,亦不再废话,恐吓了几位厨娘后便匆匆离去,只盼早将线索一五一十汇报上去。
说不好,还能面见崇拜万分的督查使大人。
凶神恶煞的猎犬堪堪离去,困于小厨房的厨娘们纷纷露出松气的恣意状态。近来被审讯的多了,这么一尊大佛压在眼前,简直就跟脖颈悬了把铡刀无甚区别。
领事的御厨趁着空档,凑到陆呦鸣耳边,压着嗓音道:
“还有几句话想要回禀贵人,除了光线有异,奴好像还听到房顶上传来几声响动。”
陆呦鸣只拿一双含情水润的美目上下打量于她,语气温和却又裹挟疑惑:
“这等要事,你怎么不早说?早点交待干净,也能早点脱离苦海。”
这话既似感慨,又似埋怨,厨娘立时垂了头颅,光影交织的晦暗在她额前打下莫测难辨的阴影:
“那时过于混乱,奴也未曾放在心上,直到方才一激,这才全想了起来。”
陆呦鸣这才点了点头:
“之后审问,你可千万老实。影狩卫虽然严苛了些,到底不会随意伤了尔等性命。”
领头的厨娘喏喏,彼时西岐几乎将灶台表面刮下一层皮来,方才集到小拇指甲盖那点毒药残留,简直如获至宝,专门取了机关盒子装上。
眼见事情有了头绪,她的一双淡淡眉梢几乎弯成了上弦新月,兴高采烈地招呼自家娘子:
“娘子,奴即刻回去复命,不出三日,定能将解药制出!”
陆呦鸣最后扫了眼领事御厨的如坐针毡的慌乱模样,这才摆出比西岐还要欣喜的表情,与她相携回去了寝殿。刚踏出门,便见远处一队影狩卫奉命而来,将小厨房四面围了个水泄不通,可见传话之人动作之迅速。
瞥见远处那个扬鞭催马的熟悉轮廓,倒是让玉足莲步缓缓滞下,矜持的小娘子微微拉长了脖颈,最终无奈于相隔银河万里,此地不宜久留,只得悒悒不乐地挪步离开。
得知解药有戏,太医令差点一蹦三尺高,立马贡献出自己在宫中的独立药室,便是不眠不休十天十夜,也要将即将歪断的脖颈重新扶正,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宫中名贵药材应有尽有,西岐也不含糊,直接接下了研究解药的主导权,只留性命攸关的太医令在身侧打打下手,其余太医药童,皆是委婉拒绝。
碰到仗势欺人的硬茬子,便由太医令亲身上阵狠狠打脸回去。
开玩笑,事关九族老小的生与死,太医令哪里愿意成为其他聪明人邀功争宠的脚踏石呢?
好在晏帝封锁消息封锁得厉害,多数上前试探的太医不过以为明妃生了什么难治的恶疾,方才起了些许心思,想要借着太医令的东风在圣上娘娘面前露脸。
如今在大太监的安排下,两人带着一票小黄门风风火火闯进了太医署,无视周围一票太医小童惊恐的目光,将那间装饰古朴,却处处细致的药舍完全占据了去。
门上甚至贴了封条,解药一日不能出炉,他们二人便无出关之日。
好在药舍是太医令给自己牟取的私利,里面亦有休息用的厢房,对付上几日,倒也不至于令陆呦鸣过分担忧。
左右现在调查之事有影狩卫接手,解药亦有西岐与太医令忙活,陆呦鸣闲来无事,便去明妃身边陪伴。
伺候明妃的掌事宫女亦是知机之人,赶忙收拾了最好的房间,供县主休憩使用。
不料陆呦鸣几乎未曾踏足,除了在北武劝说下勉强用了一些膳食,整个人昼夜不眠地侍奉在明妃身侧,连宫女手下的细致活都包揽了大半。
“天地丸”果然是医者眼馋的宝物,凭着它的功效,五日之期过去,明妃未见恶化,只是仍旧昏睡不醒,进食只能依靠他人强行灌些流食下去,勉强维持生机。
如此浑浑噩噩度过了两日,陆呦鸣正趴在明妃枕边补眠,忽有宫人匆匆而入,被掌事女官厉声呵止:
“大胆!未得通报,何人擅入内殿!”
那宫人当机立断拜跪在地,伏背颤声回道:
“非奴不敬,只是长公主急召,命奴来请安姝县主觐见!”
事涉长公主,掌事女官暂且噤声。她将目光移向方被吵醒,眼神尚显朦胧的陆呦鸣,迟疑了一瞬,细声问道:
“县主,长公主宣召,您可稍稍准备一下,现在就去?”
陆呦鸣大病初愈,这几日接连吃睡不好,精神头也就显得短了些。女官的话落入耳里,就似蜂群嗡嗡叫嚷,明明每个字都听得一清二楚,却是轰鸣到无法理解的地步。
直到女官再三重复了两遍,她才恍过神来,应声道:
“劳烦,我这就更衣。”
北武见陆呦鸣精神不济,不禁有些担忧,执意要跟过去。用她的话说:
“便是公主娘娘挑刺打您的板子,我亦能神不知鬼不觉废了上刑人的手,看谁还敢动您!”
逗得陆呦鸣心情大好,连拜见长公主的那点担忧也随着爽朗的笑声烟消云散了。
宫内无召不得随意坐辇,陆呦鸣扶着北武的手,在几名宫人与宦官的陪伴下前往长公主所在的道观。
这一边,晏帝却是得到了解药出炉的消息。他精神一振,将手中某本冠冕堂皇的请安折子随手一抛,大步走向了葳蕤宫,急促到大太监险些脚跟踉跄,连忙招呼手下替皇帝准备帝王御驾。
西岐捧着一盏紫檀描金小盒,内置几颗土棕色的药丸,恭敬地跪在葳蕤宫主殿一角,静候圣驾降临。身后太医令惶恐到汗水打湿了后背官服,若是解药不成,他这把老命怕是要彻底交代给地府了。
一锅炉只倒腾出这么几颗宝贝,西岐盯着手中表面泛光的解药丸子,浓郁的草药香味沁满鼻尖,却是深藏宫内,百年难寻的珍贵药材。
若非明妃身居高位,先有太医令下治拖延,再有西岐贡献的“天地丸”延缓毒性,怕是早已香消玉焚,哪有熬到解药大成的今天?
这般胡思乱想中,晏帝步履匆匆进入了殿堂,一双长虹如剑的利眼直射而来,几乎刺穿了放药的小盒。
“这药,真的可以救明妃?”
西岐举起药盒,身为医者,她毫不畏惧地对视着帝王龙威。在她眼中,男人不过是心系妻子的可怜丈夫,她必须将药品的所有隐患据实已告。
“解药,可解娘娘身上的剧毒。”
她字字慷锵,面容坚毅无畏,说出的话语却让晏帝面上一黑:
“只是毒素霸道,只能采取以毒攻毒之法。解药虽可解毒,亦会致毒,两方冲撞,能否无忧,全看娘娘求生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