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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令绝望到恨不得以首叩地,向列祖列宗告罪请冤。
实在非他无能,找不到毒物的情况下,大罗神仙也研不出解药啊!
就在他不成样地哭哭啼啼的吵闹声中,明妃的指尖倏而微微颤动了两下。在陆呦鸣惊喜的目光中,那张近乎于死人的惨白面孔敷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好似血气重新聚涌在女人的脸上,整个人焕发出了新的生机与活力。
只有西岐清楚,这不过是天地丸的暂时性功效。制出解药之前,明妃依旧命垂一线。
陆呦鸣上前握住了明妃的手。
冰冷的肌肤近乎贪婪地吞噬着她掌心的温度,脉搏规律的跳动好似在欢呼主人生命的延续,也如重锤的擂鼓敲打在陆呦鸣心口。
“娘亲……”
她喃喃喊出了声,声音细如蚊呐,如同一段虚无缥缈的浮烟吹过西岐的耳畔,让她丈二摸不着头脑,只能露出疑惑的神情看向自家娘子。
躺在被褥间的明妃敏感地颤了颤双睫,只是那动作过于微小,并未被心潮翻涌的陆呦鸣察觉。
“娘娘,没事?”
诡谲的气氛被太医令又惊又喜的呼喊声打断,不惑之年的老男人舔着一张兴奋如孩童般的幼稚面庞,手舞足蹈,又哭又笑。
陆呦鸣抹了抹略显湿润的眼角,震声道:
“大人!醒醒!”
一句提醒总算唤回了太医令的神志,他这才蹒跚着脚步,上前替明妃娘娘把脉问诊。
脉象叫先前实在大好许多,太医令这才相信那无名无姓的婢女手中真的持有人间至宝——天地丸,不禁侧目望去,眼底压抑着深深的渴望与欲求。
西岐也不废话,手中银针上下翻转,尖锐的针头仿佛一柄□□,示威性地对准了太医令。
如同一盆冰水淋头,太医令瞬间清醒了几分。知晓自己没有那个抢夺的本事,他立刻摆好了谄媚的表情,凑上去与两人套近乎道:
“敢问神医娘子,接下来娘娘身上的毒素,可是万无一失了?”
西岐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令首何出此言?您也是行医多年的老人了,怎会不知拿不到源毒,你我皆是束手无策?那天地丸子,不过是略拖上几天,又不能真的医治百病,起死回生!”
太医令老脸一红,以他的见识,自然过度夸大了天地丸的功效。只是能多延几天,活命的机会也就更大了些。
他暗暗下了决定,若是侥幸存活,回头就将头顶上的乌纱帽辞了去,带着一家子老小回乡做个衣食无忧的富家翁。
给皇家贵人看病,真是脑袋悬在裤腰带上,时时刻刻都有嗝屁的危险。
陆呦鸣亦与西岐商量:
“那点心实在奇怪,若是只在其中一个下毒,安能保证娘娘吃下?偏偏娘娘就是中了毒,如今半点线索也无,怎好制出解药?”
西岐想了想,提议道:
“不若去厨房瞧瞧,上次薛宝林中毒,亦是后厨那边出了问题。只要有人捣鬼,定会有线索留下。”
陆呦鸣欣然同意,明妃的女官便从外殿唤了一名小宫女,引着二人去了葳蕤宫的小厨房。太医令厚着脸皮想要跟随,被陆呦鸣喝令留在明妃身旁伺候,万一有甚意外,娘娘身边绝对不能没有大夫。
太医令讪讪,只得依令留下。
妃位的小厨房虽比不得皇后宫中那般阔绰有序,倒也可说一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如今几个影狩卫把持住前后出入口,见到陆呦鸣几人,自有神色犀利的上官出面盘查。
小宫女伶牙俐齿,三下五除二便说明了缘由。得知是皇帝新请的大夫来寻源毒,影狩卫便派了其中一人随侍在后,既为保护,也为监视。
陆呦鸣踏进小厨房,本以为内里应该空无一人,却还见着了几个紫红罗缬衫,金镀黄带子的厨下宫人。
那随行的影狩卫见陆呦鸣面露疑惑,干脆解释道:
“这几人都是娘娘出事那日在厨内帮忙的宫人,因为嫌疑未清,干脆留在原地,等候发落。”
一言以蔽之,遭遇这等大事,能留下半口气活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陆呦鸣点点头,影狩卫做事还轮不到她挑三拣四,正好搜寻毒物前可以问问这群宫人,没准能挖出些许线索,证了他们的清白。
那群余留下的宫人,这几日可谓寝食难安,终日深陷在没命的恐惧中。吃食只有每日一顿的窝头白水,睡觉也只能和衣而眠,聪明些的,便用柴火与稻草搭了个简易的床铺,草草睡上个几日。好在天气渐暖,夜晚不至于寒气入体,倒也没有受凉发烧的倒霉家伙。
每日总有一二时辰,会随机挑上几人出去问话,颠来倒去无非都是那日娘娘在厨房时的状况,来来回回说了几百遍的事情,折磨得这群人疲乏不堪,精神几乎到达了极限。
不用上刑,便有受不住的家伙主动暴露其他人的秘密,影狩卫不过面无表情地记录下来,既不说好,也不说错,倒让心思活络的宫人们更是挖空了心思,争先恐后挖出同伴的隐私,来换取一线生机。
如今见影狩卫带了两位娘子进门,态度又很恭谦,几个人精不禁互相对视了一眼,早有厨房的领头上前一步,拜见贵人:
“两位贵女,今日下驾厨房这等腌臜之地,不知有何指教?”
陆呦鸣打量了对方几眼,却见数天折腾之下,这人犹能保持面部清洁,衣衫齐整,可见是个心气高傲的下人。她便柔和了面色,细声细语道:
“这位御厨,确有几句话想要讨教。”
“娘子但说无妨。”
“那日娘娘之事,前因后果,尔等才是最清楚的,可否详细与我二人再说一遍。”
那领头之人喟叹一息,幽幽道:
“说来也是天下头等的冤枉事,我等皆是忠心事主之人,怎会吃了熊心豹子胆,对娘娘做下如此罪大恶极之事!那日娘娘闲来无事,加上大皇子近来上学疲累,功课繁杂,便吵着要吃她亲手下厨烹制的千层炊饼。娘娘心疼皇子,便允了他下课后来殿里品尝点心。”
“娘娘自来是说到做到之人,命我等移来面粉、鸡蛋、油糖等物,便将众人挥退,除了几名帮厨,余者皆去各忙各事。”
她顿了一顿,补充道:
“几名帮厨早被官人们带走了,我等不知他们去向。”
简要解释了一下,领头御厨继续道:
“那日正是晚膳时分,娘娘自来不愿从大厨房要膳,我等准备饭菜,忙得脚下生风。奴还记得当时正在做上一盏最最新鲜的羊舌签子,将羊舌裹上蛋清、面粉,放入油锅煎炸,刚出锅时最是喷香,却生生被娘娘烤制的炊饼香气盖了过去,只把人的口水都香了出来,怪道大皇子念念不忘。”
领头眼神中隐隐渗出期待与向往之色,随即便是不忍回顾的痛心:
“这类点心不能久放,失了热火气便没了那个劲道。娘娘便想尝个味道,试试咸淡,因是自己亲手做出,便也没个防备,一块炊饼下肚,顿时呕出一口血来。我等几乎吓得半死,后面便有大人将我们拘在此处,娘娘也被移了出去。”
她神情哀戚地望向陆呦鸣,福身乞求道:
“这便是我等下人知道的前因后果,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贵女有心,便在厨房四处走走,若能发现一点半点线索,证明我等清白,自当结草衔环,涌泉相报。”
说完她便退到了一边,有亲近的厨娘拉了拉她的衣角,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埋怨道:
“你与这些贵人说些什么呢?她们哪里会管我们的死活!”
领头的御厨熬油似的熬到如今的位置,闻言不过一笑带过:
“不试试哪里知道!万一是个怜老扶弱的菩萨人,我们可不就撞了大运了?左右咱们也出不去!”
这边陆呦鸣将宫人所说经过在脑海中复盘了一番,又去细细查看明妃使用的那个灶台。抬眼一看,正见侧边的墙壁高处,恰好有个通气用的小窗口,不过拳头大小,人不能行,熹微的光线透过缺口,折射进暖洋洋的光斑。
她眯起眼睛,感受着阳光刺目的温煦,缓缓思考着洞口与明妃中毒相关的一切可能。
西岐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拨开塞子,露出内里散发出诡异蓝光的药水。她用竹筷包裹住废布,蘸上药水,小心翼翼涂抹在灶台四面,连未曾燃烧殆尽的柴火都没放过。
陆呦鸣回过神来,纵使见过此等奇景数次之多,依旧无法抑制膨胀的好奇心。她凑过身,凤眸顺着药水渗透的方向一望而去,口中啧啧称奇道:
“西岐倒像是为尸骨沉冤的仵作,这等验毒之法,实在堪称壮举!”
“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西岐仍旧淡淡,面上却自然而然牵出一点自得的笑意:
“我倒是推荐给了影狩卫惯用的仵作与衙役,他们可是喜欢得紧,向我作了好几次揖。”
“可见他们是真心佩服。”
两人闲谈几句,打发掉等待的时间,却见某处蓝光赫然骤变,那抹海洋般的湛蓝色彩忽而转变成浓重的墨黑,犹如腐烂溃败的伤口,昭示出宫内迭出不穷的阴谋与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