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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莫非是杀人灭口?
陆呦鸣即刻望向陆窈淑,却见这个妹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满脸惊惶之色,晶莹的泪珠仿佛聚涌的潮水,压到大堤崩溃后滚滚而下,纤弱的喉咙中更是哽咽出悲鸣痛苦之声,不似虚情假意。
她是真不知情?
陆呦鸣暂且摸不准脉络,只得耐下性子静观其变。
“阿禾……阿禾姐姐,在哪?”
不过短短几息,陆窈淑便收敛了所有悲伤,转头问向西岐。虽仍眼角红通,面色却如无波的水面,静谧安宁,透着一丝说不出的诡异。
“在、在后院的水井那边。”
从来淡定自若的西岐也被惊得口舌打结,手指了指方向,便碎着步伐退在一旁,静候几位娘子的吩咐。
“姐姐与三娘子还请自便,我去后面……送送阿禾姐姐。”
不待陆呦鸣与陆凡锦回话,娇小的身影便如疾风一般掠去,刹那间无影无踪。
“什么玩意儿,为了个毛丫鬟,倒是撇下自己的亲姐姐!”
陆凡锦再次朝天翻了个大白眼,随后又转了脸皮,舔着讨好的谄笑求饶道:
“大姐,妹妹院子里出了这等事,我、我就先回去了,免得招惹上晦气。”
“晦气?既然嫌弃,就把手里那根金钗丢下再走。”
陆呦鸣笑得亲切,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这、这是幺娘给我的!大姐,你不至于连、连姊妹之间互送东西这种事都要管吧!”
陆凡锦攥着金钗疾行后退了几步,如同窃取了财富的强盗对着闻声而来抓捕她的捕头摆出防御的姿势,明知螳臂当车,依然不肯放弃到手的宝物。
陆呦鸣摇了摇头,钱财不是不重要,但若人人如她这般为了富贵摧眉折腰,甚至不择手段,哪里还有做人的气节可言?
总得给她些教训才好。
如此想着,陆呦鸣也懒待再看这位心术不正的庶妹,只是扶着西岐的手,提拎着流光四溢的百褶裙摆转身往后院走去。临去前那双丹如繁樱的唇瓣犹缓缓启道:
“既是姊妹互送,过两日我便派人替幺娘去三妹那里取回礼。”
陆凡锦刚要窃喜,乍听噩耗登时如丧考批,面如土色。
“娘子,这边走。”
西岐一边在前方引路,一边循循嘱咐道:
“待会娘子万不可轻易靠近,那尸身在井中浸泡了许久,模样很是不好看。”
陆呦鸣曾在相对偏门的书籍中读到过,通过尸首肿胀的程度可以推测大致的死亡时间,故而压低声音询问道:
“那个阿禾,怎么会突然掉进井里?”
西岐摇了摇头:
“奴还未问清情况,影狩卫的居大人便带着刑部与大理寺一众从另一侧后门闯了进来。家主在一旁陪同,奴不敢轻举妄动。”
居烛尘?
想到昨夜突兀的梦境,陆呦鸣难得烧热了脸颊,光滑如缎的肌肤上泛起一层不输桃李的娇艳之色。
未等西岐发觉,她已清咳两声,似是想要摆脱绮念般喃喃自语道:
“怕是这人也察觉到了窈淑的古怪,这傻丫头,手段如此拙劣,到底哪来的自信可以瞒天过海?”
此等目中无人般保全自己的信心,也是居烛尘尤其好奇的。
他望着眼前强作镇定的小姑娘,稚气满满的脸庞哪怕面对杀气凛冽的刑部捕头,犹能强撑着对答如流。虽然袖口中颤巍的手指暴露了心底那丝隐蔽不住的紧张和慌乱,可是更加强烈的信念始终支撑起她柔弱的娇躯。
她的背后到底有谁?让小娘子毫无畏惧地杀人?
墙角拐过一抹青绿如翠的倩影,却是那位人比花娇,风姿卓绝的花王娘子。她搭着侍女的手,轻迈着灼灼莲步。一袭葱绿色的古烟纹碧霞罗衣百褶裙仿佛牡丹花苞下稠密的茎叶,将顾盼多情的美人衬托得犹如花中仙子,一颦一笑令人浮想联翩,仿佛天地失去了色彩。
只是这次,花王娘子并未如之前那般戴上令人如沐春风的面具,她神情肃穆,眉心隆起,只用一双桃粉渲染的凤眸扫视了全场,恍若睥睨。
“呦鸣,你怎么来了?娘子家家的,少来这般晦气的地方。”
家中莫名死了人,还是疑似易家血案的凶手,陆宣智只要想到赶明要在朝堂之上与易文公的诸多弟子唇枪舌战,便觉头大,对着陆呦鸣也没了惯常的哄劝态度,语气着实生硬。“爹爹,这里是妹妹的绣阁,我若不来,窈淑被官爷们吓到了可如何是好?”
真相如何并不是目前最急迫的事情,当务之急先得把幺娘从案子里摘出去,否则陆家不仅要面对来自易家的汹汹怒火,众多女儿也会名声尽毁,再无翻身余地。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世道对女子来说,就是如此无情残酷。
陆呦鸣上前揽住陆窈淑的肩膀,恍若护犊心切的稚鸡,即使面对鹫鹰的威胁,也能毫无畏惧地上前战斗。她福了福身,眼角涌出泪点莹莹:
“几位大人,家中事务皆由我与母亲共同承担,若要问询小妹,我在旁边也能做些适当补充。”
居烛尘微抬眼眸,与斗志昂扬的陆大娘子对视了一眼。少女那双湿漉漉的剪瞳不似往日那般狡黠兴味,反而透着一股无可奈何的倔强,仿佛誓要与天地争斗到底。
也是,若是今日血缘妹妹被定死了罪,作为亲姐姐的她也等于陷入了绝境。
纵是心存一丝怜惜,居烛尘也不打算在两边的博弈中放过凶手。
晏帝下了死令,便是不择手段,影狩卫也要交出合适的答案。
至于先前浪费的五日……
刑部与大理寺早已安逸多年,日趋腐朽,先前他不动声色,除了在明面上给他们两部脸面,更是让深宫中的晏帝看清了三者之间的差距。
未来,是属于影狩卫的天下!
到底没多为难陆氏姊妹,居烛尘默许了大娘子在在场,连满面不耐的陆宣智也识相地闭了口。
茆寺丞适时承担了审讯口供的职责,此案延误了数日,他这个主办人最是焦急。如今连个临时衙房都不等搭建,直接围着犹在滴落水滴的尸体套起小娘子的话来:
“陆氏窈淑,本官且问你,那投井之人你可认识?”
仿佛失去了血色,泛着一层青紫的唇畔颤动着开阖,声音似蝴蝶振翅般细弱无力:
“认识,那是我的贴身侍女阿禾。”
“她从何时服侍于你?”
“不过两月,我从别苑养病回来,原来的侍女被家人赎回,后来由母亲做主,换了阿禾。”
“你二人关系如何?”
“阿禾对我很好,听闻我喜欢舞蹈,还帮我瞒着阿娘在房里偷偷练习。
“五日之前,你去参加易家的曲艺诗会,是否带上了阿禾?”
“是,她是我的贴身丫鬟,自然跟随。”
“那日你为何执意以舞艺挑战易家大娘子?”
“易大家精于此道,我从以前便很倾慕,早盼望着能够与她切磋技艺。只是母亲极不喜我习舞,若是错过此次,怕是再难寻到机会。阿禾也劝我,人生苦短,总要在最肆意的年华纵情享受一番,我便舍了脸面,再三恳请冬泠姐姐指点。”
“易大娘子打发婢女的时候,阿禾是否也自行离去?”
“我正醉心梳妆,不曾留意过。只是上台前未有见到阿禾,想来她也随了众人出门等候。”
“那阿禾绞杀易大娘子,可是受你指使?”
“大人荒唐!我与易大家无冤无仇,如何会叫阿禾杀害于她?”
待问到此案关键,陆窈淑果不其然一改方才恹恹不乐的颓废之态,情绪激动起来,眉骨间尽是被诬陷时的愤怒与难堪。
茆寺正一时也卡了壳,他不过是顺着居烛尘的破案思路来盘问小娘子,自然摸不出实打实的铁证,更遑论动机因果。他不由将求助的视线移向立于一旁的居烛尘,却见年少的督查使清冷的面庞上百年难遇般扬起一缕笃定的笑容,落在对面的陆呦鸣眼中,掀起了宛如狂风骤雨般的惊涛拍浪。
“你真的与她无冤无仇?不,你或许憎恨着整个易家。”
“因为易文公一纸上书,你那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全家悉数午门问斩,尸首挂于菜市口十日暴晒,反之易家却深受皇恩,荣华富贵唾手可得。此等血海深仇,只怕绞杀他一个孙女是万万不够报复的吧?”
陆窈淑骤然安静下来,陆呦鸣揽在她肩膀上的五指瞬间收紧,几乎要将顺滑的绸缎拧出褶皱。
陆宣智却是变了脸色,辩才深厚的他立即驳斥道:
“居大人慎言!幺娘从未与人订亲,哪里来的未婚夫!”
居烛尘但笑不语,仿佛用沉默足以嘲讽陆宣智的负隅顽抗。他若手上没有切实的证据,又怎会当着陆家父女的面信口开河。
人人不敢大声喘气,心头好似压了块砖瓦,沉甸甸的闷得慌。
哒、哒、哒。
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凝滞的空气,上了年纪的管家简直健步如飞,刷刷”奔出几道残影,突然从后门外闯了进来。围堵的官兵刚要拦截,却听那貌不惊人的中年人连声高呼:
“家主!家主!宫里的大太监来了!各位主子快去前面接圣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