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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家千金的案子查得极不顺利,茆寺正和聂捕头几乎熬光了发际线,也没能揪出一个完美无缺,足以交差的凶手。
不是缺乏足够的作案时间,就是动机牵强,无法令易家众人信服……
居烛尘日日踩着点去易家报道,不到临时衙房里烛火悉数掐灭绝不离开。那道坐镇在侧,笔挺伟岸的身姿时不时折磨着茆寺正脆弱的神经,若不是顾忌到背后的晏帝,怕是早就吩咐下属客客气气将郎君送出大门了。
不过他也暗暗纳罕,这位昌勇侯府的世子郎看似少年意气,倒也沉得住心性。这几日闲坐在屋内,既不挑剔也不抱怨,只是拿着案件卷宗翻来覆去地查看,也不知从那几张薄薄的宣纸上究竟能看出什么花样。
“茆大人,是否需要再次彻查一下陆家的小娘子?”
等到第五日的时候,茆寺正已经习惯了居烛尘仿佛隐身般的寡言少语,冷不丁被这么一问,竟连反应都慢了半拍。他愣了一会,才用惊疑不定的口吻奇道:
“这是为何?陆家小娘子有三娘子器重的侍女为证,并无动手的机会。”
“官家千金,何须自己动手?陆小娘子身边也有忠心耿耿的婢女,若是易大娘子打发人的时候,她假装退下,暗中却藏于阁中伺机而动。待到主人上台表演,有了确凿的人证,她便可以趁机潜入更衣室内,将大娘子杀害。”
“这、这听起来委实匪夷所思!”
茆寺正被这番推测震惊到口齿打结,也顾不上揣测影狩卫骤然插手的事,只是连声追问道:
“你是如何知晓的?”
居烛尘甩了甩手中的卷宗,泛黄的纸张随着动作发出啪啪作响的摩擦声:
“我浏览案册数日,唯有此法才能解释所有疑点。那日陆家大娘子似乎也对那位婢女颇有疑虑,追问了小娘子好几次。”
“可是、可是动机呢?难道小娘子之间切磋舞技,还能引发出杀人的念头?”
茆寺正话刚出口,视野就被一片翻滚的绯红占据,片刻后只见那位数日来沉默不语的督查使站直了身子,袍裾飞扬似可燃烧万物的汹汹烈焰,眉眼倨傲如那盘桓云霄,随时准备俯冲而下的猛禽苍鹰。
“你我何必揣测杀人者的理由?待抓到了凶手,一切疑惑皆可迎刃而解。”
腰间那柄玄黑软剑似乎感知到主人嗜血的心意,再次蠢蠢欲动地兴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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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陆呦鸣,恰好与居烛尘心意相通,将目光放在了那个眼生的婢女身上。
她拎着一膳盒南膳特制的雪绒兔馒头,打着探望受惊的妹妹的名义,带着西岐去了陆窈淑的居所——好逑阁。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名字是姚夫人定的,她做梦都期盼着亲生女儿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也好提携娘家幼弟。
好逑阁面积不大,小小几间房室,却也装饰得奢华精致,可见主人巧思。尤其是院中几根冗长耸立的竹竿架,密密麻麻的花藤绿蔓顺着竿身攀爬向上,斑斓的花苞如同节日里绚丽的彩灯,将整间庭院装点得生机勃勃。几个惯常屋内侍奉的侍女正在竹架旁小声议论着什么,见到积威甚重的大娘子款步而来,不由露出了些许慌张惶恐的神色。
陆呦鸣扫视了一圈,并未见到那个名叫阿禾的婢女。
“你们娘子呢?”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领头的那人踌躇了片刻,福身回话道:
“回禀大娘子,方才三娘子来找,我们娘子便将我们打发出来,说要与三娘子清净聊聊。”
陆呦鸣挑眉,陆凡锦?陆窈淑极厌这个三姐,怎么会单独与她聊话?
“她们俩人要说什么?”
“这,奴不知,三娘子只说有要事,窈淑娘子便吩咐我们出来了。”
“那个叫阿禾的侍女,还在屋里侍候吗?”
回话的丫鬟仔细思索了一番才忆起:
“娘子心地善良,虽然器重阿禾姐姐,但是甚少喊她过来服侍,只说怜惜她身子骨柔弱,常叫她在屋里休息。今日清早,阿禾姐姐就嚷嚷自己不大爽利,娘子便允了她回房,到现在还闷在房间里没出来过,连午饭都没胃口。娘子那边除了三娘子,再没有一位下人了。”
她又努了努嘴:
“大娘子瞧,三娘子自己的婢女都被一块赶了出来。”
果有一个神色怯懦,衣着首饰极为朴素的小丫头紧张地冲陆呦鸣挤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陆凡锦作为家中平平无奇的庶女之一,素来手头抠门得紧。日常从不舍得打赏下人,哪怕做了她的贴身侍女,也难得一分风光,故而稍微有点门路的丫鬟早就自寻了去处,唯有这等无甚背景的老实疙瘩被管家随意支派去伺候这般小气又挑剔的主子。
“你们几个继续在这吧,把院门给守好了。”
陆呦鸣将西岐留在此处,自行拎着食盒往陆窈淑的闺房走去。
在场无一人阻拦,别说西岐尚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们,便是联想起大娘子素日里的手段,几个小小婢女又如何敢唐突?
眼见娘子走得远了,西岐五指用力,掐住那个领头侍女的臂膀,沉声道:
“带我去见那个叫阿禾的婢女!”
那侍女被吓得瑟瑟发抖,如同娇弱的羔羊遇到了饥肠辘辘的豺狼,瞬间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念头,只得乖顺地点了点头,自在前头引路。
陆呦鸣刚靠近门口,便听见了刻意压低了音量的叫骂声:
“陆窈淑!你这个心肝肠肺黑透了的恶心鬼,若是不答应我的要求,我便把你做的那些下三滥的事情全都曝光出去!我要让你身败名裂!让你千夫所指!你一辈子都嫁不到好人家去!回头没准还要沦落风尘,做那……”
“……”
简直不堪入耳,哪里是大家小姐能说出口的话。
正想直接推门进去训斥一番,耳畔却又传来陆窈淑仿佛淬了毒药般甜美腻人的笑音:
“三姐姐,你我是血缘相连的亲姊妹,你如此咒我,却不怕被我牵连了名声,嫁不到好人家去不说,没准还要跟着我去那烟花之地受苦呢!”
“你!”
“差不多得了,三姐姐。”
那声音又变得有些意兴阑珊,仿佛戏弄够了愚钝的蠢货,适时将逐客令奉上:
“梳妆台那边的首饰你随便挑一件带走吧,我累了,不想听你那些废话。”
陆凡锦似乎愣了一瞬,随即大喜过望:
“你怕了!我就知道你怕了!”
然后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的翻箱倒柜声,许久似是终于找到了满意之物,陆凡锦一边放着狠话,一边打开了房门:
“陆窈淑!以后你要老老实实听我的话,否则我就……”
“否则你就?”
清清冷冷的询问中没有过多的怒意,却让原本春风得意的陆凡锦霎时如坠冰窟,整个人颤颤巍巍地抖了半天,才硬扯出一个尚算得体的笑容道:
“大、大姊,你、你怎么来了?”
“姐姐?”
陆窈淑听到动静,方才察觉到陆呦鸣的到来,连忙从倚靠的榻上起身过来迎接。
“我带了些新制的点心,过来瞧瞧窈淑,没想到能在这碰到三妹。”
陆呦鸣斜瞥了眼紧张兮兮的陆凡锦,话里有话道:
“你素来少与几位姊妹走动,今日怎么有了闲情逸致?”
“我、我、我就是来看看,来看看幺娘……”
“哦?你来看人,不说两手空空颇为失礼,竟还要顺点东西回去,哪有这样的道理?”
冷汗顺着额发潺潺滴落,陆凡锦望着手中紧攥的那柄攒珠金钗,熠熠夺目的光芒让她一时间张口结舌,辩无可辩。就在她搜刮肚肠编纂理由的时候,陆窈淑却是主动开了口解围:
“姐姐,那钗子是我送于三姐的,你莫多心。”
“对对对,这是幺娘主动给我的!大姊,你信我,真不是我强抢的!”
陆凡锦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点头如捣蒜。若是被陆呦鸣认定她无故掠夺了姊妹的财物,怕是会强逼着她翻倍赔偿回去,用大娘子的话来解释,便是肉不割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疼。
陆凡锦被割过一大块肉,抠逼如她现在想想都肉疼得紧。
“你上次还握着那根骨钗恋恋不舍,怎么如今这般大方?”
陆窈淑的退让愈发让陆呦鸣心中起了疑窦,她面上不显,只在心中揣摩陆凡锦究竟抓住了何种把柄,才会令陆窈淑改了态度。
窈窕淑女浅浅一笑:
“身外之物罢了,送给自家姊妹又有何妨?那些金钗银钗,我也不甚稀罕,只是水晶玉骨簪到底是旧友所留唯一的念想,我才过于紧张了些。”
陆呦鸣还要再问些什么,飒飒的劲风从耳畔吹过,带起一缕鬓边的青丝。抬头细看,却见一道嫩黄的身影从半空中翻身落下,西岐足尖点地未曾立稳,便已然福身紧促汇报:
“娘子,不好了!那个名叫阿禾的侍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