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第127章河东狮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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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您的意思是,圣上指下的娘子,是为不贤无德的妒妇吗?”
居烛尘语带嘲讽,他的父亲自诩一家之主,向来最重威严权势,却是无头无脑,不过被姬妾怂恿了几句,便来质问皇帝亲赐的婚事,实在愚蠢至极!
果见昌勇侯险些一蹦三尺高,连连撇清道:
“莫要胡说!你父怎会对官家不敬!官家看重你,方才指下佳妇为配,你定要更加勤勉,不辜负圣心才好!
他就算犯了错,也要把毛病撇到别人头上,只是圣上实在不能进犯,昌勇侯嘟囔了几句,到底不甘偃旗息鼓,只得缓和了语气,自以为过来人般苦口婆心地劝道:
“那几个小娘子,都是你庶母的亲侄女亲外甥女,勉强也能称上一句表妹。出身人品,无一不好,不过是收入房内,你又何必执拗着不肯答应呢?”
“父亲若是觉得好,自己收了便是,何必强求儿子。”
居烛尘自来不会让老父强抢不情愿的女子,只是那群小娘养育大的娘子,言传身教之下多是为了侯府的荣华富贵,方才如同盯上唐僧肉那般对自己虎视眈眈。何不成人之美,由在位的昌勇侯收下便是,左右,他的庶母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了。
昌勇侯被气得吹胡子瞪眼:
“胡闹!是你的表妹,难道就不是我的侄女外甥女了?你这话,不是置老父无地自容吗!”
居烛尘颇为无语,昌勇侯说得冠冕堂皇,只是据他所知,这位好颜色的老父亲常年出入烟花之地,莫说姑侄姨甥,便是母女同飞也不少见。不过是那群姬妾不甘自己的子侄空度青春,且昌勇侯年纪大了,再生儿女的几率变小,为将来计,便要把家中女儿推到世子身边。
他公务缠身,也懒怠与荒唐的父亲掰扯这些有的没的,索性托了借口遁走。倒是昌勇侯一家之主的威风被儿子打击得七零八落,垂头丧气回到爱妾身侧,又被玉姬好一通痴缠哀求,顿时燃起大丈夫的壮志豪情,对着心爱的女人赌咒发誓定会把事办成,方才换得佳人展颜。
此番动静,早被府中布下耳目的精忠报国获知。两婢虽常埋怨自家夫人不肯执掌中馈,夺回府中大权,到底心疼贺氏,常在府中与人交际,探听小道,就怕自家失了先机,被那群心黑的莺莺燕燕栽赃陷害了去。如今闻听玉姬作妖,连忙赶回夫人身边将此事一五一十描述了一番。
贺金枝不禁大怒:
“蠢妇竟敢破坏我儿姻缘!”
本来男人不宜多管后宅之事,奈何现任昌勇侯是个虚浮度日的纨绔子,常在姬妾间厮混,偏袒维护之事并不少见。贺氏此时恨不能举起她的大刀,去砍了那对硬塞小妾给大郎的狗男女,被精忠报国拦着劝阻道:
“夫人,莫要冲动!惹恼了侯主,保不准今夜便将人送到世子郎身边。长者赐,不可辞,咱们还是从长计议才是!”
贺氏虽也脾气暴烈,到底还能听进去谏言,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恨恨道:
“总得使个法子,免得那群女人肆无忌惮!”
精忠趁机劝说:
“若是夫人肯拿回管家大权,那群小娘哪里还敢伸手闹事?夫人虽是与世无争的性子,但是为子女计,也不可能真正清静无为啊!”
贺夫人面上神色变幻,仿佛挣扎不休,半晌方才叹息道:
“也是我无能,只是这等后宅阴私,实在非我所擅,如今只能等媳妇进门,做我的主心骨,还这侯府一个安稳了。”
精忠报国点头应是,只要夫人不把自己桎梏院门内,她们二人便无所愁了。如今好不容易打开一道心门,自然万事称善。
却见贺氏面色一转,凌厉的眉峰褪去犹疑与不安,转而横眉竖目,颇有战场杀将的霸气:
“那群弱女子,终非罪魁祸首,都说红颜祸水,难道男人没长脑子,女人说了什么,他便尽听尽信吗?要说这侯府乱象百出,莫过于家主无德。且待我去与侯爷谈谈,大郎婚事未成,他还是不要无故找茬才好!”
说罢,风风火火出了院门,径直闯进了昌勇侯正在休憩的姬妾屋子。
今日并非玉姬亲身侍奉,她素来乖觉,在自家房中□□了几名妙龄侍婢,装点得花枝招展,悉数送到昌勇侯面前,甚至还愿让出主屋供几人寻欢作乐。因她识时务,懂情趣,昌勇侯只把她当作心里眼里都是夫主的解语花,二十来年宠爱不衰,甚至连她所出的几个郎君娘子,也当作心肝宝贝疼爱有加。
荣华富贵,实在晃眼又惹人心醉,玉姬心被养得大了,自然不舍到手的权势尊荣,本想着除了嫡长子这个绊脚石,偏偏居烛尘攀上了皇帝这尊大佛,她自诩百种后宅手段,也不敢擅动朝廷重臣,索性偏走剑锋,将自家血缘的侄女捧到世子身边,以图将来。
只是那不争气的东西,到现在还没拿下世子,逼得玉姬不得不使下作手段固宠。今儿她把主屋让出给侯主逍遥,自个儿躲在角房里歇息,刚要躺下,便听下人来报,贺夫人到访。
她连忙披了衣服,迎出门去。
一边走着,一边犹在狐疑:
这位闷不吭声的正室娘子,从来不在丈夫面前拈酸吃醋,今日好端端的怎会到了她的屋里?
再是侯主看中的如夫人,玉姬还是老老实实跪拜在贺氏面前,口中请安:
“玉姬拜见夫人,夫人万安。”
她惯来做好表面功夫,不仅昌勇侯当她是个知心人,便是家中其他姬妾,亦有将她引为知己者。在她的设想中,贺氏便是心中酸楚,也得为了嫡夫人的颜面将她扶起,然后客客气气与她说话,再任由她明面诉苦实则炫耀的昭示侯主的宠幸。
别府不受夫主敬重的正室,哪个过得不是这种表面风光,内里凄苦的日子呢?想到这,不甘为妾的怨念便稍稍缓解了些许,玉姬嘴角扯起一抹自得的笑意,却在抬头的瞬间化作瑟瑟发抖的白花小草,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下。
只是无人欣赏怜惜,玉姬只感到一阵疾风自身侧席卷,不过眨眼,便没了贺氏的身影。
她愣愣地跪在庭院中央,看见精忠报国两名侍女慌慌张张地追随主人而来,自然而然地掠过她的身侧。
然后便是一阵剧烈的砸门声响,整个院落刹那间鸡飞狗跳。
“侯主大人!您宝刀未老,雄风尚存,自己在温柔乡里躺着就好,何必逼迫大郎那可怜孩子!”
“什么表姐表妹的,我贺家娘子尚且不敢称呼督查使大人一句‘表哥’,你的那群小妾们倒好,个个当自己是居家的正经亲戚,上赶着认人做‘姑丈’、‘姨夫’、‘表哥’!我呸!这话你也敢认,不怕被人上赶着打秋风吗?”
“哦,我想起来了,你这蠢货不但养了那群女人,还真是个冤大头,连女人家里大小一块养了!惯得她们是没个分寸,在侯府里肆意妄为,如今连大郎的婚事都敢插手,还想塞自家的娘子进来做妾?我呸!我告诉你,有我贺金枝在一天,她们都是做梦!”
昌勇侯与美人们缠绵半宿,本就疲惫不堪,睡得正香甜的时候,贺夫人的河东狮吼简直如惊雷炸耳,几乎没把男人的心魂吓掉了大半。他战战兢兢从床上爬起身子,宿醉的酒精令人头昏脑涨,听不清贺夫人嘴中喋喋不休的怒骂,好久方能捕捉到几个关键字,无非与居烛尘的婚事有关。
一家之主的威严瞬间炸开。
他胡乱套了件外衫,推开想要上前替他打理的美人,径自从床头跳下,想要开门冲出去与那不知所谓的婆娘理论一番。只是还没成行,木头碎裂的喀嚓声率先响起,碎屑崩飞,上好的黄梨花木雕刻的八仙献礼门被人一脚踢了个稀烂。
原本想要上前阻拦的下人们立时止住了脚步,门内的昌勇侯更是长大了嘴巴,内里足以塞进去一个鸡蛋。
玉姬更是花容月色尽失,她早知正室娘子乃是将门虎女,但是虎到一脚把门踢碎的程度,实在超出她们这般弱如扶柳的女子想象。
“你、你要干什么?”
在屋内美人儿激烈的尖叫声中,震惊过度的昌勇侯勉强恢复了几分神智,颤抖着手指指着贺金枝问道。除了新婚燕尔之时,他几乎不曾进入这位后娶夫人的屋子,嫌她粗鄙无趣,甚至不会讨好奉承自己。
如今年纪大了,连对方的面貌回忆起来都觉模糊,更不可能知晓夫人的武功多高,力气多大。
贺氏对屋里屋外众人的反应恍若未觉,只是随意地拍去衣袖裤腿上的木头屑沫,继续放她的狠话:
“门开了,你总该听得清我在说什么了吧?听好了,我家大郎不纳妾,也不需要侍婢伺候,你若执意将人塞给大郎,莫怪我见一个打一个,来一人揍一双!”
没错,揍一双,连你一起揍!
昌勇侯一瞬间失去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