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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州四郡当地世族听说来的人是李昭,头都大了一圈。她在梁州的光荣事迹差不多家喻户晓,大伙儿都知道这位喜欢打土豪分田地。偏她又不是一竿子打死一群人,还会区别对待,更擅长收买民心,北齐军还出了名兵强马壮,弄得他们想联合起来兴点风作点浪都不成。
掺和守城的一早都被抓起来,没掺和的自觉罪孽深重又有点门路的也跑了,剩下的都是舍不得家业又没门路的那群,又抱着那么点侥幸心里,我和那谁谁谁是亲戚呢。
实在是群雄逐鹿中原,整个天下都不太平,世家威风了几百年,现世报来了。
东北的鲁王马译本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的县尉,在齐朝末年于青州乘乱而起,天纵奇材,几年之间吞并了大大小小几股义军,称雄一方,后被冀州节度使唐华招揽。结果,马译联合冀州三大世家兵变杀了唐华自立为王,对当地不少世族而言,简直是个晴天霹雳,马译大权在握后便开始打压世家,鲁地世家不是很好混。
南边的南齐是谢氏掌权,庶族当道,比在鲁国还难出头,起码鲁王手下寒门才俊储备不足,不得不重用一批世家。
北齐李氏秉政,国内世族力量不可小觑,然而不是你姓氏显贵就能上位,还得有能力否则站不稳,多得是庶族想取你而代之。不过好歹世族略占上风。
楚王和燕王不考虑,那儿倒是世族当道了,然而太远了,这世道不太平,搞不好半路就被劫了道。
李氏到底是世族,我还有亲戚在朝上呢,我也没做啥骇人听闻的事啊,北齐势头不错,要是能谋得一官半职未必不是复兴之路。
这么想着,等李昭到达时一看,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啊!不是说鲁王马译开始清剿世族了吗?不是说流行全家逃亡吗?
既然不走,现在想走也走不成了,李昭这次特特把展飞杨带来,不到三十的年纪已经做到刑部侍郎,展飞杨断案如神,有他在不怕弄出冤假错案枉杀好人,至于坏人,踩过线了不管是谁的亲戚一律法办,没过线的便留点儿情。
待展飞杨将当地豪族不管是世族还是庶族都审了一遍,李昭这善财童子也当得差不多了,得了一圈感谢也趁机接触到当地一些孝廉人士。该举官的举官,该收拢的收拢。
当地人士瞧着李昭出身显赫,却毫不凌人,到了乡间种田养鸡都看的津津有味,还能和村民说上两句,显而易见用心接触过,又见她颜如玉笑如花,不由得觉得这位新长官除了是个女娃奇怪了点,也挺好的。
因着拥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馗关还没攻下,这地盘还不是太稳,鲁国随时都有可能杀个回马枪来,遂此地工程还没热火朝天的建起来。
李昭这么急的赶过来,也是有着把新地盘撸顺了,省得到时候前面打起来,后院着火,被人包了饺子的考虑。
“娘子,天馗关有人回来了。”
李昭赶紧道,“传进来。”
来者是个魁梧的男子,李昭见过几面,遂道,“齐校尉过来,是有事?”
“许攸怕是要死守,他那儿刚收了秋粮,还有五万常驻军和从四郡逃过去的五万散兵。真要守起来,两三年都没问题。我们的大军却不能长时间驻留,将军打算再发起强攻,让我来和娘子说一声,多备粮草、战马还有武器。”
李昭嘴唇动了动,天馗关是入冀腹地的重要关隘,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若是能拿下,以后挥兵青州徐州都得利,可哪一次,不是血流成河。这点他们知道,马译也知道,遂守关大将是和他一起发迹的许攸,最擅长防守战。
他们的第一次强攻就铩羽而归,伤亡惨重,第二次……
“我已经备下,随时可以运往前线,”李昭想了想道,“关内还有五万败军?”
“正是。”
李昭眼神一动,道,“我让人带你去接收战备物资,到时候和你一块前去天馗关。”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齐校尉吓得变了声,“刀枪无眼,娘子岂可涉险!”李昭再能,那也是个没上过战场的女子,不说去军营不合适,就说万一打起来有个闪失,岂不是百姓的损失。齐校尉是个草根,对李昭还是颇有好感的。
李昭明白他的顾虑,笑,“我只待在后方,我有事要和你们将军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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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馗关二十里外的临时营帐内,宋胪直接掀开主账的毡子,声音愉悦,“六娘来了!”
低头拧眉在沙盘上演习的男子蓦地抬起头来,男子身形十分高大魁伟,面部轮廓极其深刻,此刻那双迥异于人的异色双眸中迸射出的欣喜让宋胪想不注意都不成。
很早他就从话唠宋胤那里得知阿朔思慕李昭,所以在六年前攻打西突厥时,他特意点名让阿朔给突袭部队带路。
临走之前还告诉他,李家不可能把女儿嫁给庸碌之辈,尤其是李昭。想得到什么就得有相应的能力。更早之前他就无意中发现宋朔天赋异禀,许是他养父阿郎的缘故,宋朔一直没有表现出来。
宋胪一直都在期待着宋朔能发挥所长的那一天,意料之外的宋朔半路遇上西突厥五万援兵不得不利用天赋杀敌,最后还一箭射杀达头可汗,一战成名天下知,凭此封侯,从此势如破竹,一路扶摇直上。
然宋朔是个闷罐子遇上李昭就紧张的话都不会说,李昭又是个不解风情或许压根不在意风月的,竟是这么多年都没进展,令宋胪这个兄长好笑之余又替弟弟担心。
他颇为看好这一对,一般人扛不住李昭,宋朔这样的最好!
“六娘怎么来了?”欣喜之后,宋朔眉头皱得更紧。
宋胪一耸肩,这个动作他做起来非常赏心悦目,“我怎么知道,去问问她就知道了,应该到营地门口了。”说音未落,一阵风吹过,宋胪就只能看到宋朔的后脑勺了。
“哦哦,年轻人啊!”高龄二十四,大了没两岁的宋胪感慨着抬起长腿跟上去。
李昭并非第一次进军营,只是这样枕兵待戈的军营是第一次进,不过眼下也没功夫细看。
大步流星赶来的宋朔,见了李昭的身影,反而情怯起来,步子有一瞬间的踟蹰。被后来一步的宋胪推了一把,挪揄,“走啊!”
“六娘!”宋胪扬声。
李昭循声望过来,就见此次征东大军的主将和副将一前一后走来,前者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后者风骨俊茂,瑰姿俊伟。
世人对宋朔的评价多是天生神力,精于骑射,当敌勇绝,常为士卒先,每每有万夫难敌之威风,故将士不畏死,大军所向摧陷。
宋胪则是长于谋计,深有算略,临敌制变,动无遗策,世之奇士。
细细一琢磨就知道哪个评价更高。
对此李昭只想呵呵他们一脸,一军主帅若是只懂得埋头苦冲还能一路高歌凯旋,难道碰到的敌人都是傻瓜不成,败在他手上的名将可不少。战事瞬息万变,宋胪也不会与他形影不离,宋朔少不得要因地制宜,临敌变策。
奈何握着笔杆子的是一群不懂战术甚至没上过战场的文人,更喜欢宋胪那张俊脸,尤其是他那谈笑间敌军灰飞烟灭的潇洒。
眼下北齐老一辈武将以守城为主,开疆扩土多为青壮派,像这两位二十出头就统领大军,她爹还是挺有魄力的,事实也证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李昭走神的空档,宋朔和宋胪已经到她跟前,惯例是宋胪开口,笑问,“你怎么来了?齐嵘说你有事和我们商量。”
宋朔一双眼仔细看着李昭,张了张嘴没出声。
李昭一点头,“军帐细谈。”
宋胪见她神色肃穆,收了玩笑之心,“走!”
进了主账,宋朔面色有点尴尬,里面比较乱,他瞧着李昭的表情让宋胪想起了他养的那条猎犬每次不小心咬死了猎物之后的光景,宋胪忍俊不禁,以拳抵鼻,忍下了。
李昭嘴角的弧度微微变大了一点,清咳了一声开始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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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馗关内,一亲兵奔至许攸面前,喘着气道,“将军,北齐要进攻了。”
许攸年届四十,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丑不美,外形普通至极。甚而因为早年的艰苦面庞略有些沧桑,然而一双眼亮如寒星,令人胆寒。
许攸站起来,冷声道,“且去看看北齐小儿能出何高招破我关门。”言语上轻视,心理上,许攸从未小瞧过宋氏兄弟俩,两人一路走来未尝一败,其中不乏与当世名将对峙。
北齐又是出了名的能折腾,奇形怪状的武器层出不穷。就说六年前出现的霹雳弹,一问世就把精悍彪壮的西突厥炸的溃不成军,元气大伤以至于被东/突厥吞并。鲁国也在研究霹雳弹,这几年下来略有小成,但是依旧没法和北齐比肩。
到了城楼上,北齐已有人在城前叫阵,楼上甲兵意思意思的射箭,奈何那人在射程外。
这种阵仗,许攸经历过不知凡几,他很清楚自己是守城而非攻城,开了城门和他打,才是神经病。
许攸让麾下擅长口舌的将士与之来回挑衅,目光眺望更后方,那里一群人在挥汗如雨的忙碌。许攸盯着那堆不知所谓的东西琢磨,又是什么妖物!不由感慨了下,北齐那群工匠造出来的东西简直令人防不胜防,烦不胜烦。鲁国那群人整天干什么吃的。
“把喇叭口全部对着城门,距离隔开点。”
“铜线都铺好了”
“铺长一点安全,那些可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太近了撤退起来不方便。”
“小竹筒都发下去。”
……
齐校尉面无表情的看着控场力妥妥的李昭,说好的只待在后方呢,你驴我,果然越漂亮的人越喜欢骗人!齐校尉幽怨地看一眼宋胪。
浑然不知被认定‘越漂亮的人越喜欢骗人’的宋胪有点儿好奇也有点儿怀疑,问李昭,“有作用吗?”
“试一试不会少块肉,你只要保证待会儿若是鲁军出击要保护这些百姓全身而退,再让鲁军有去无回就成。”翻完一个白眼,李昭又开始指挥。
宋胪拿手肘顶了顶宋朔的腰,“你觉得有作用吗?”问完,宋胪就后悔了,不是白问吗?
宋朔郑重一点头,神情十分认真。
宋胪扶额,“她说的话哪句你不当真?”
“她说的话哪句你不当真!”
宋胪盯着他半响无语,然后笑起来,“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