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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疏年跟过来的时候是瑜清先发现的。
云珞搀着慕凌走了两条小道,实在不方便再走了,决定先找个地方避一避。她不敢贸然进任何一间屋子,这里离祭魂庙不远,她就打算带慕凌去祭魂庙。
此时瑜清自动脱离了她腰间,凝着法力冲上房顶。随即响起一阵兵器缠斗声,云珞听出是嵇疏年,急忙撞开了最近的一扇门,将慕凌带进去。
外间不见异常,但是一进内室,就看见床板上平平整整地躺着好几个大纸人。屋室里密不透光,只看得见床板上一片森白,云珞看得头皮发麻,指尖绕出几句咒,就从侧窗传了出去。
她刚把慕凌放在把长凳上,嵇疏年已躲过瑜清的纠缠追了进来。云珞冲出内室,奔疾间唤长行在手,嵇疏年倏地跃到了她面前,手中抓着瑜清。
长行疾出,直挑嵇疏年手腕。嵇疏年运笛来挡,长行的刃端落在短笛笛身上,竟然没有把在它砍断。
覆掌之间,云珞擒住嵇疏年手肘,同时腿部快扫,欲掀翻嵇疏年。但嵇疏年的脚步在这一时刻怪异起来,他的步伐快得像虚影,在骤时中抽出手肘,下一刻就落到了云珞身后。
“为什么不走呢?”他在翻腾中发出音节。
嵇疏年刚落地,云珞的长行就横到了他嗓前,她冷静地说:“这样赶我们,你在怕什么?”
长行就指着他颈项,但嵇疏年全无慌色,甚至还露出笑来,道:“我本不想杀你们的。”
剑锋逼前,云珞眼神寒冷,道:“榕城惨案,满城傀儡。嵇疏年,你好大的本事。”
嵇疏年唇边笑意不减,他身影一闪,已退出很多步。
嵇疏年横起短笛,云珞抡出长行,长行打掉他的短笛,同时瑜清挣脱他的控制飞回云珞手中。
但在此之前,他已经吹出第一声。
随着嵇疏年缓慢露出的笑容,云珞听见了内室里发出的“窸窸簌簌”的异声。
云珞无暇再顾他,匆忙跑回里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几个森白的大纸人走下床,来到慕凌身前架起了他。
看见云珞进来,那些大纸人更是加快了速度,云珞手中放出电光,炸在那些纸人手脚上,把他们炸得手脚并退嗷嗷叫。
云珞刚想去扶住慕凌,猛然一柄短笛从她脸前飞过打断了她的动作。长行被她紧握在手,云珞塌地起势,直刺嵇疏年而去。
长行通身绽开白光,这一回的剑势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凶厉。就在长行即将取到嵇疏年右臂的前一刻,云珞的剑突然止住了,就连她整个人,都顿了在半空。
云珞震惊地抬眸看向嵇疏年,糟的就在这一时,她的眼睛一对上嵇疏年的眼睛,恍然觉得陷入了一阵乖眩,全身的力气都在这瞬间被彻去了,身体麻痹地就要往下坠。
在她下坠的同时,嵇疏年的短笛幻变成一把短刀,直取云珞面门,是夺命而来。
赤虹长锋刺破云霄,以雷霆之势穿彻长空,剑体蓬发出强大的威力,在顷刻间撞上嵇疏年前腹。
云珞也在这一短瞬清醒过来。
是长佩!
饶是嵇疏年立刻虚换身影,也被长佩的剑光震得飞出去。他躲得过慕凌的暗发和云珞的缠击,却避不了这正气浩荡的一剑。
君琛跃身翻入,见慕凌不省人事、云珞也坠了地,不禁眉头深皱。他接住飞回的长佩,扬声道:“你们走!”
短笛声再起,被炸伤的大纸人又直立站起,向他们围攻过来。
云珞再丢出几道闪电困住它们,回眼见君琛已经持剑追至门口,当即喊道:“当心他眼睛,别和他对视!”
说完,云珞迅速扶起慕凌,带着他从推窗翻了出去。
携着个无意识的人没控制好姿势,落地的时候让身周着了地,还连带着慕凌滚出好几圈。
慕凌在巅晃中被肩上的伤口疼醒,他才困难地睁开眼,就感觉到云珞和自己两个球似的翻出推窗还滚了几圈。
云珞“哎呀”一声,心虚地把他拉起来帮他拍拍。
慕凌想去摸一把肩上的伤,但力气不够手没抬起来。云珞发现他醒了,惊喜道:“你醒啦,你好些吗?”
慕凌沉吟片刻,无奈提起嘴角,“比较一般,是摔醒的。”
云珞的脸颊和耳际倏忽烫起来,很担心红了没有,看着慕凌时更加不好意思。
慕凌轻轻笑了一下,声音却是哑的:“与你说笑,多谢你了。”
说的口齿分明一派清醒样,云珞都以为他真的好过来了,还想和他多说几句话,结果人下一秒就闭眼睡下去了。
响荡在榕城里的短笛诡音戛然而止,长佩光盛,在下一刻挑掉了嵇疏年手中的黑笛。剑风不停,直入嵇疏年右臂。
先是笛子落地的鸣响,后是嵇疏年翻下来的坠声,长佩抵在嵇疏年脖颈上,君琛手中化出捆妖绳,三两下把嵇疏年牢牢捆了起来。
嵇疏年被捆妖绳索得严严实实,全然无法动弹,他看君琛的目光变得惊诧,“你是何人?为何不受我洗髓音所驱?”
君琛看嵇疏年的神色冷漠,道:“正道之人,绝不受魔音所控。”
嵇疏年不可置信地摇摇头,道:“这不可能……”
长佩剑芒锋利,指着嵇疏年颈项,君琛再进一步,逼问道:“你是谁?在榕城里图谋什么?”
嵇疏年一概闭口不答。
君琛提起长佩,剑端指向嵇疏年时从他们旁侧的草房里窜出一个人,他惊急地跑出来挡在嵇疏年身前,摆开双手拦着君琛。
是店伙计,他从嵇疏年手里学来虚影步,逃掉了云凰和知末的追,躲在这间毫不起眼的草房里,在千钧一发之际冲了出来。
君琛目光寒冷,盯着两人,肃声道:“还是什么都不说么?”
长佩气势如虹,吓的店伙计打抖,他边抖边说:“不能说、不能说的……”
小伙计见君琛脸色不妙,怕他一个提手就把自己小命取了,偏自己又没有什么能逃掉的办法,迫急中说道:“他刚才吹笛放出了好多傀儡!你快去救你的朋友!”
君琛脸色更沉,长佩横指着小伙计下巴,恶声道:“那两个姑娘呢,给你甩去哪儿了?给我把她们找过来。”
小伙计被剑锋指着,怕的“哎哟哎哟”地站起来,犹疑问道:“真去找啊?”
君琛一手把小伙计翻了个身,抬腿踹了他屁股一脚,道:“让你去就去!”
小伙计连滚带爬地去了,君琛回身拽起嵇疏年,沉声道:“你的傀儡身上有没有毒?”
嵇疏年扭头。
君琛推了他一把把嵇疏年推出好几步,长佩躺在君琛掌心,他注灵力入剑体,命令道:“去找她。”
长佩偏了下剑柄,好像不太明白的样子。
君琛恨铁不成钢地拍了它一巴掌,训道:“笨东西,不是教过你认她吗!”
于是长佩也连滚带爬地飞走了。
乌阁,檀木,密卷,禁术。
先生的力竭声嘶和他的一意孤行。
那日的太阳很毒,晒得他皮肤很疼,等到了夜里,又寒得刺骨。
他还在山下等时,就发觉下了雨。他耐着雨往山上爬,但是骤然间连神崩断,他猛然睁眼,雨已经大得他看不见路。
山间滚石、滂沱暴雨,沉堕巨吼、遽然折膝。
泽生撑着他再爬起来,但那一阵血潮过后,他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根本什么都控制不了。
情境画面断续起来,再看不清山,也看不清人,只淋满天的血雨。
恶魇再惶出一身冷汗,他的魂被摄在那里,每一日痛苦挣扎着,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云珞低身触他额头,他一直在颤抖,但暂时没有烫起来。肩上伤口处理的不及时,还在翻窗时让脏土沾到了,即便她刚才用沾湿绢布给他拭了表面的污,但污浊已经落上去了,这种情况就更怕他发起烧。
慕凌额边冷汗直冒,云珞进庙里时找到根残烛燃起来,此时烛光微荡,摇曳的光影晃着他苍白面容,简直比没给他处理伤时的脸色还要差。
梦境震荡时,慕凌徒然惊醒。睁眼的瞬间目光锐利得像刀,但是后一刻又虚弱下来。
他察觉到身旁有人,立刻僵了身躯下意识地戒备起来。当看到云珞时,缓气似的放松了些,但黑眸里的情绪交杂,一时深幽得看不见底。
云珞也松了口气,用绢子又给慕凌拭了额边汗,轻声安抚道:“你别怕,别怕,他追不上我们,我们现在很安全。”
慕凌沉在梦里缓不过来,他看着云珞,眼里是云珞看不懂的光调。良久,他才沉声说:“淮凌……不是我的本名,我原名叫慕凌。因撞了一位贵人的字讳,才改了这个名字,但那位贵人已经不在了,所以喊我慕凌,也是可以的。”
在他绷身的那一刻肩上的伤口又裂了开,在往外渗着血。本来就没有东西给他上药包扎,现在又挣开,更加麻烦了。
云珞拿着绢子不敢重手,只能拿它轻捂,她没有很吃惊的反应,只是回了声“好”。
慕凌喉中涩痛,漆黑的眸光微微颤动,说:“你不怪我么?”
云珞盯着那帕子,期盼伤口裂的不深,血可以被止住。她听见这句话,心里没有觉得太紧要,便说:“慕凌淮凌,一个名字罢了,没什么要紧的。”
幸好裂的很轻,血片刻就止住了,云珞移开染血的白绢,望着他的肩头,道:“对自己也要下这么重的手。”
慕凌愣了愣,半垂着眸说:“我鲜少会有这样控制不了自己的时候,我恐惧这种感觉。”
云珞望他伤口的裂状,问道:“你的冰棱叫什么名字?”
慕凌说:“就叫旋冰棱。”
六角冰棱,旋势而发,只见冰蓝,刀锋钉骨。云珞想,是个很贴体的名字。
旋冰棱但发不止,打人必见白骨,他即使对着自己,都丝毫不肯手软。尖锐入骨,使得他短时间内都无法再用右手。
云珞抬眸,见他眸色沉深,黯得不见明光,忍不住问道:“你梦见了什么?”
慕凌和她对眸,执意地想从她目光里看出什么,却只有一片清然皓光,竟半分算计的影子都没有。他喉间发哽,一时无法话语。
而云珞就等着他,见他薄唇微颤,但始终没有开口。半晌之后,和柔地再问了一次:“你想和我说什么吗?”
“我梦见了……山,”慕凌艰难张唇,黯哑地说:“那座山上,不见日光,在下血雨。”
他的眼眸里幽深似渊海,云珞却在这一瞬间探着了其中痛色,没有由来地心尖颤了颤。
其实上回的伤就还没有养好,只回了个底随着他们出来的,这再一伤,怕他心绪乱了会真的烧起来,云珞只能半哄着他说:“没有山会下血雨的,你别多想,过了今夜就没事了,阿琛会抓住嵇疏年的,天亮了就好了。”
慕凌听着云珞说话,绷紧的心神缓下来之后,就觉得冷。他瞥见被云珞搁在一边的血帕,无意识地开口:“我有个姊姊。”
云珞“嗯”了一声,慕凌就接着说:“她幼时被人置了毒,常发火寒,夜里疼痛得睡不了觉,如果泽都现在也是这样的天气,她会很难熬。”
云珞问道:“有法子可以治吗?”
慕凌垂下眼,道:“或许是有的,请来的医者说,烈寒之毒,邪毒首榜,得净洁至宝可根治。”
云珞察觉慕凌有点坐不住了,就挨到他身边去撑着他,说:“你出来是为姊姊寻药的么?”
慕凌闭眸“嗯”了一下,说话间身体觉得飘然起来,但能感觉到云珞坐在了他身边。
慕凌头脑发晕,昏沉间突然问了句:“你饿么?”
云珞怔了下,说:“我不饿,怎么了?”
慕凌说:“上回在布泉山庄,你好像一直说饿。”
他的头正不住了,云珞就让他靠在自己肩上,说:“我学会辟谷了,不饿的。”
云珞又说了两句话,慕凌听的不太清楚,眼前的景物也更加模糊。他只能依稀间听见云珞说话的声音,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一直哑着声音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