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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头乱发的萨什人伸手就去拔枪。他一边往后退,一边在口中喃喃低语,但曲奕空如影随形,只往前一步,就把指节敲在他喉咙上。

她动作很轻,像是在敲门,他却当场失语,只能发出哽咽的嗬嗬声。

跟着她抬起右手,拍在他肩上,明明她从肘到肩都没怎么动,他却直接脱了臼,手臂无力地垂下,枪也坠落在地。他一边咳血,一边往门口踉跄后退,被门槛给绊倒了,怎么也没办法爬起来。

光头的表情最初还是暴怒,然后转为惊骇。眼看曲奕空还要上前,他一脚踹翻桌子,连锅带汤都向前打翻。曲奕空见状往后退了一步。跟着他就伸手去抓宁永学,还一把将宁永学刚吹凉的汤碗给打飞了。

宁永学一动不动,靠在墙上就等着她来救命。

“啧,”曲奕空轻轻咋舌,“等下有你好看的。”

她提起切肉刀一抛,这东西立刻命中光头的肩膀,卡入关节,切断肌腱。他的右臂直接废了,往宁永学脖子攥去的手无力垂下。

他发声怒骂,侮辱性词汇刚用了一半,曲奕空已经欺身上前,侧身一掌往上撩起,直中下颌。她打得纹身男呼吸一梗,眼睛一翻,当场就往下栽倒,瘫软在地,两条腿不停抽搐。

她转身回去,踢开地上的手枪,跟着站在满头乱发的萨什人面前,抬脚踩在他左手上。

“我、我、我......”

“他这是在说什么?”曲奕空侧脸问宁永学。

宁永学想了想怎么解释。“我想,他是在说......”

“算了。”曲奕空打断他的发言,“我不想听脏话,现在你教我一句话,我也只学这一句。”

宁永学实在猜不出来她想学哪句。

“什么话?”他问。

“我,中都人,听不懂你们的语言。”曲奕空说得简洁有力,曲阳在旁边听得眉头直拧。为了和萨什人交流,曲阳可能付出了很多努力,没想到他们的大小姐竟然这么直接,好似打算一句话走遍全世界。

宁永学教了,于是曲奕空也真的学了。她用非常刻板的语调对地上这人念了一遍,对方立刻受到她极具个人风格的精神震慑,话都哽在了喉咙里。

见她转身离开,不打算追究太多,他才踉踉跄跄地起来,拖着昏死过去的光头走远了。

“汤。”曲奕空把她放在箱子上的碗拿过来,放到宁永学手里,“我喝了一半,还有一半,你凑活着喝了吧。”

童年时住过的屋子是不能待了,不然肯定还会遇到更多麻烦。宁永学没什么留恋,也没什么感想,收拾好行李就上了摩托。他载着曲奕空驶过一条不短的石路,驱车上了一处高地,前往森林边缘的塔楼。

她依旧侧着身,依旧抱着胳膊,依旧斜靠在他背上,不言不语,倒是很有她自己的风格。

从这里往上看,巨树几乎就是城墙,把森林和村落分隔两边。深色的树干旁积着一堆堆雪,空气中可以嗅到一种远离人烟的寂寥。

诺沃契尔卡斯克的森林是属于野兽的土地,可以卖出高价的动物尸骨和皮毛都在里面安然沉睡,过去想要深入捕猎的人们,如今也都孤零零躺在里面,死了不知道多少年。

村民们都敬畏这里,往日也只有老安东会带着他们俩来捕猎。

当然,他表妹心里肯定是不懂敬畏和恐惧的。她经常来塔楼附近乱晃,至少在森林边缘搭了三间树屋当她的秘密基地,而且还只是宁永学知道的一部分。

积雪从他俩面前一座断崖洒下,宁永学朝上看了眼,跟着停下摩托,拴好铁链,背好登山包。他带曲奕空找到那条没怎么变的登崖捷径,和她一起攀上去。

这附近地势很崎岖,不过这个断崖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地标了。

他俩顺着幽暗的密林前行,遒劲的深色古树组成一道道回廊,因为常年不见人烟显得格外寂静。地上除了积雪就是树枝,踩着咔嚓作响,衬得四下里更加幽寂。

他挥着斧头劈开拦路的树枝,踩着以前搬过来的石头跨过山涧小溪,然后又穿过几道灌木丛,最终来到被巨树遮掩的古代塔楼。

或者说,守护者所谓的密室。

见曲奕空还是很茫然,宁永学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往前走了一步,一座伫立在一小片空地里的高塔立刻出现在她眼前。塔楼四面都雕刻着神秘的符文,画着图画。

当年吸引他表妹一次次来这里的,不止是因为这些神秘的图画,也是因为除了宁永学能在远方看到,其他人都得走到跟前才能意识到它存在。

她就是喜欢秘密基地,越秘密越好。

“好夸张啊。”曲奕空抬头张望,“这是阴影的符号吧。我记得老家的书里说,他们最后一代在上上个朝代就灭亡了。”

“有个古老的东西跟我说,这地方有他们的密室。”宁永学道。

“确实有记载说他们后面有什么东西,不过没人见过,有空也带我去见那东西一面吧,我想随便聊聊。所以我们要怎么进去?”她好像一点也不奇怪他的见识,也可能是因为第二史就灭绝的道途比这令人惊讶多了。

“我也在想。”宁永学说,“先绕着走走吧,看看有什么足迹或者遗留的信息。我表妹以前经常来这地方。”

“你表妹真的没问题吗?如果她还活着,那她多半是接触过道途了。现在难道是在森林里残害小动物?”

“可能没问题吧。她从小就挺天才,虽然行为异常,但是总能把握好度。”

“是吗......”

曲奕空的目光越过塔楼,在周围的森森树木中环顾。可能是直觉认为这森林和塔楼不太对劲,她没放开手,牵着这么一只漂亮的手在遗迹里探询未知,倒是比单纯的寻找恐怖多了点愉快感。而且她也足够可靠,用不着担忧另一边出事,然后互相拖后腿。

“对了,”宁永学又说,“你真就只学那一句了?”

“我不想了解我没兴趣的东西,”曲奕空还是说得很直白,风格一如既往,“我只要说这一句话就够我用了。”

“在你打了人之后说自己听不懂别人在说啥?”

“暂时想不到其它场景。”她说得很认真。

“你还真是恶劣。”宁永学问。

曲奕空放开他的手,跳到一个齐膝高的石台上,然后她转过身来,一个脑瓜崩打在他脑门上。

“啊!”

“我还没说你靠墙上等我救命的恶劣行为呢,宁永学,你好意思装弱小无辜吗?”

他捂住脑门。“当时汤洒了,我很失落。”

“你只是习惯性的犯病而已。”曲奕空转过身,把手塞进兜里,盯着脚下的石台看了一阵。“那边的窟窿是本来就有的吗?”

宁永学也爬上石台,在许多松动的方形石板上看到一系列古老的符号——和小时候的印象相比,它们的行列分布有很大变化,从痕迹来看,是有人挪动了它们的位置,一个地下通路也因此打开。黑乎乎的洞中似乎有石头的轮廓,一道曲折的楼梯往底下延伸出去。

“本来不是这样的。”宁永学说,“这些符号的位置变了,也没有这个洞口。”

“你表妹怎么回事?”曲奕空问,“这地方除了她没人能干这事了吧。”

“我也不知道,但她只是隔三差五就来这地方一趟而已。”

“在你走之后碰巧成功了?”

“我不觉得她懂这些符号的意义。”

“直觉?”曲奕空又问。

“可能是吧。”

“你们一家人都很有问题啊。”曲奕空感叹说。

“我们一家人都没有血缘关系。”

“所以是你的监护人找到两个很有问题的人放在了一起吧?那他问题肯定也不小。”

宁永学点头同意,然后跟她一起顺着石头台阶往下走,深入塔楼地下。他们俩摸黑走了不知道多久,总觉得已经有百米深了。

然后,他俩在楼梯底部找到了一盏灯笼,——和当时林地泛舟时那盏油灯完全一样。

曲奕空伸手一碰,盏灯就直接亮了,但宁永学怎么碰都没反应,唯一的解释就是穷卑者和这东西有冲突。

点着之后,它扩散出一圈橙色光晕,一个纸条贴在灯盏上面,赫然写着:“秘密遗迹的古代手电筒二号。”

宁永学给曲奕空念了意思。

“所以确实是你表妹干的。”她说,“这纸条倒是很有童心,继续往前走吧。”

曲奕空提起灯盏,宁永学稳住脚步,和她一起往前走。碎石在脚下破裂,墙壁也从黑暗中浮现出来。他很快就看到一扇没有任何腐朽痕迹的木门,门框顶上贴着张纸:“秘密遗迹的入口迷宫!”

“还加了个感叹号......”曲奕空有些无言。

“上面说是‘秘密遗迹的入口迷宫’。”宁永学说。

“正常来说,有人会在留给后人的密室里放迷宫吗?”

“我觉得不会。”

宁永学推开门,看到一堆书从地上直堆到天花板,挡住了墙壁,堆成一个曲折的小回廊,中间只能勉强容纳一个人通过。说是迷宫,其实也只是在狭窄的正方形房间里堆出了两个隔断而已。

问题是,这里的书都是宝贵的古代典籍。

“这些书是从图书室里抽出来的吧。”曲奕空说。“要是我小时候敢干这事,我爷爷一定会把我挂在树上。”

“你小时候看着其实挺乖,就是人有点别扭。”

“少说废话。”她呵斥道,伸手抽出一个卷起来的纸条,把两边抚平,“看起来是她留给你的?应该写了什么重要信息吧。”

“我看看。”宁永学把脸凑过来,跟着把纸条上的字迹念成中都话,一词一顿,“‘禁止大哥私自拆迁我一砖一瓦搭建的秘密迷宫’。”

曲奕空噗一声笑了出来。“我忍不住了。”她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两个都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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