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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轰、轰——”一株株的松树倒下,惊起林中无数的飞鸟。
“看来楚兄弟已经不需要我们再为他做什么。”全世鼐从楚天的身上收回视线,仰望中天明月,“时辰不早,我们也该出发了。”
元世亨点点头,两人的身影悄然隐没在了夜幕深处。
第十四章 砺剑(下)
日上三竿,八名黑衣护卫站立在铁衣帮总舵的大门外,如临大敌。
他们的手按在刀柄上,往常如狼似虎的气势荡然无存,畏惧地看着台阶下的楚天。
楚天慢慢走近,苍云元辰剑斜背在身后,看他的神情,并没有出手揍人的意思。
但八名铁衣帮护卫仍然不敢怠慢。楚天一步步地走上台阶,他们就一步步地按刀后退,好像站在那里就会没命。
终于楚天停下脚步,对八名护卫说道:“告诉秦帮主,我来了。”
“吱呀呀——”忽然中门大开,门内的大院里近百名铁衣帮的帮众刀出鞘箭上弦,杀气腾腾伫立两侧。
铁衣帮议事大厅的滴水檐下,欢长歌负手而立,秦观天侍立在他的身后。
两人的面前竖起了一根铁桩,花容惨淡的殷红鹅被五花大绑在桩上。
没有看到全世鼐和元世亨被俘,楚天的心头微微一宽,却也有些奇怪。
难道昨晚他们离开松林,并不是来救殷红鹅,还是发生了其他什么意外?
楚天旁若无人地迈步走进大院,殷红鹅的眼睛里闪着光,既有担心也有惊喜。
那天她潜入铁衣帮总舵放火,本来已经成功,却想多点几处火头,好掩护全世鼐等人撤走。不料欢长歌从天而降,一个回合就将她生擒活捉。
“楚天,虽然你杀死了我儿子,但秦某不得不佩服你的胆气——你居然真的来了!”秦观天的眼神里饱含铭心刻骨的仇恨,“一命换一命,只要你立刻自尽,我可以放了这丫头!”
楚天恍若未闻,望向欢长歌道:“你也是这样想的么?”
欢长歌怔了怔,说道:“人才难得,我倒很想收服你为神府效力。”
说完他又摇摇头道:“可惜,你未必喜欢我的这个建议。”
楚天道:“那是因为我有一个更好的建议。你敢不敢再跟我打一次?赢了,我随你处置;输了,你放人!”
秦观天暗吃一惊,唯恐欢长歌会答应下来,那么无论输赢自己都无法杀死楚天替子报仇。
他抢在欢长歌开口之前喝道:“做梦!既然进了这道门,生死由不得你!”说着话朝两名贴身心腹使了个眼色。
那两个心腹心领神会,猛然拔刀架在殷红鹅的脖子上。
秦观天狞笑道:“我数到三,要么你死,要么她死!”
殷红鹅俏脸苍白,叫道:“小兄弟,你快走。这些家伙根本不讲信义,就算你死了,他们也不会放过我!”
楚天眸中寒光如电,凝视欢长歌道:“看来你的手下另有主张。”
欢长歌冷哼了声,看向秦观天道:“秦帮主,莫非你以为我不是这小子的对手?”
秦观天被欢长歌冰冷的目光看得心头一颤,但想到儿子死在自己眼前的惨状,胸中怒火勃发,豁出去道:“欢圣使,杀子之仇不共戴天。这是秦某的私人恩怨!”
他不等欢长歌再说话,高声数道:“一!”
楚天早在走进大院时就测算过距离,从自己站立的地方到捆绑殷红鹅的铁桩大约三十米远。在这个距离上,他有足够的把握施展出料峭六剑里的一式“天外飞仙”,用苍云元辰剑凌空斩断铁桩救下殷红鹅。
“二!”秦观天盯着楚天,满脸怨毒道:“这丫头是为救你才被我抓住。如今她的生死,全在你一念之间!”
楚天知道此刻欢长歌多半在窥觑自己的心念,他毫不在乎,冷冷道:“你请便!”
“好,我先杀了她然后再杀你!”秦观天怒喝道:“三!”
楚天手按苍云元辰剑正要出手,就看见左侧铁衣帮人群里突然有个其貌不扬的中年汉子甩手激射出两道精光。
“噗噗!”铁桩前的两名秦观天心腹被暗器击中胸口应声倒地。
几乎是同一时间又有一名铁衣帮帮众打扮的青年从人群里跃出,拔剑砍向铁桩。
“有奸细!”秦观天大吃一惊,纵身挥掌拍向那个要解救殷红鹅的青年。
事起突然楚天也是一怔,在苍云元辰剑即将出手的霎那,将目标换成了秦观天。
“呜——”一道雪浪横空出世,在空中拖曳出一片银芒,杀气之盛即使是站在百米之外的铁衣帮众依旧感同身受。
虽万千人,吾往矣!
“呀?”秦观天霍然色变,顾不得出掌伤人,急忙亮出判官笔全力招架。
他以前惯用的那对“子午判官笔”被楚天打得扭曲变形,只好换过一双将就使用,却如何禁得起苍云元辰石破天惊的飞剑一击?
“当!”苍云元辰剑犹如天外飞仙破空杀到,将判官笔硬生生截成四段。
剑光如虹毫无凝滞地掠过,秦观天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一圈殷红的鲜血缓缓从他的脖颈里渗出,竟是整颗头颅被苍云元辰剑切了下来!
楚天探手接住飞转回来的苍云元辰剑,惊讶地发现欢长歌居然并未出手。
四周的铁衣帮高手目瞪口呆,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们的帮主被楚天一剑斩首!
那边殷红鹅望着解救自己的青年,惊诧问道:“你是……”
那青年砍断锁链,笑道:“小师妹,你不认得我了?”
“元师兄!”殷红鹅欣喜叫道:“你怎么变成这副丑模样……哦,我明白了,一定又是全师兄的主意。”
刚才发射暗器的那名中年男子哈哈笑道:“小师妹,刚才没吓着你吧?”
原来这两人正是全世鼐和元世亨所扮。
昨晚他们潜入铁衣帮总舵,发现到处戒备森严,又不知殷红鹅被关在了哪里。
全世鼐灵机一动,索性和元世亨改装易容,扮成铁衣帮帮众潜伏下来。
方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楚天身上,谁也没料到全世鼐和元世亨早已经混了进来,结果两人突然发难,成功救下了殷红鹅。
然而自始至终欢长歌都没不带任何反应,他就像一个局外人,冷眼旁观这里发生的一切。
“蠢材!”直到尘埃落定,他才用不屑的目光瞥了眼秦观天的尸首说。
“杀了他们,为帮主报仇!”人群里不知是喊了一嗓子,铁衣帮近百名高手冲向全世鼐、元世亨和殷红鹅,却如有默契地遗漏了楚天。
楚天对身外的喊杀声置若罔闻,凝望欢长歌道:“似乎你并不介意我杀了他。”
“他不过是北冥神府养的一条狗而已,而且是条不听话的疯狗。”
欢长歌说道:“你替我杀了他,很好。接下来该解决你我之间的事了。”
楚天抱元守一,梵度魔气汩汩流转护持全身,缓缓道:“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做北冥神府的狗,比如我,就觉得做人比做狗自在!”
欢长歌笑了笑,说道:“借用秦观天的一句话,进了这扇门,做人做狗由不得你!”
楚天回以冷笑道:“你不是我,所以我的事,由不得你来定!”
“唿——”楚天的丹田内梵度魔气咆哮激荡,全身隐隐散发出金红色的光雾,如霜如冰杀机凛冽。苍云元辰剑如雷呼啸,升起一团白茫茫的寒雾好似乱云飞舞,剑锋映雪遥指欢长歌的眉心。
他的脑海一片空明,却充满了强大的必胜信念。
满遭损,谦受益。
他用了几乎一整夜和三百四十五株倒下的古松,体悟到了其中的真谛。
猛不代表强,暴不代表刚。
当苍云元辰剑以气吞万里的雄浑气势劈斩而出,却在最后瞬间凝定在第三百四十六株青松上的时候,楚天知道自己成功了。
红日东升,青松依旧。
他的剑没有在松树表面留下哪怕一丝伤痕,所有的力量都在最后一刻被锁定。
收发自如,存乎一心。
从此不再是用纯粹的力量来驱动料峭六剑,而是用心驾驭。
力有穷尽,惟心无限;人有生死,惟道无边——真正的料峭六剑本该如此。
“咦?”欢长歌惊讶地察觉到楚天剑势的变化,再次施展搜神之术探查他的内心。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楚天的灵台无喜无怒近乎无思,只有月色下寒料峭孤寂的身影与苍云元辰共舞。
六百年的沧桑,无敌的寂寞,在历史长河中滔滔而来,滚滚而去。
“铿!”苍云元辰仿佛回到了昔日的峥嵘时代,光澜排山剑气蹈海在苍穹上劈出一道雪亮的天痕。
时间好像静止,空间无限压缩。
前一刻两人之间还有将近百米的距离;但下一个霎那,苍云元辰已迫在眉睫!
欢长歌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楚天的威胁,就像冥神的召唤呼吸可闻。
杀意如芒在背,剑气如鲠在喉。
他凝神窥觑楚天的心念,尽欢剑抢在苍云元辰斩落之前刺向楚天胸膛。
然而历史不会照本宣科的重演,命运也不总是眷顾同一个人。
就在尽欢剑刺出的刹那,苍云元辰突然变招。
楚天侧身横空完全避开尽欢剑剑势笼罩的范围,剑锋顺着身势骤然变向,直切欢长歌的喉咙。
电光石火之间,从“裂海断流”转化到“睥睨六合”,就像风行水上般自然圆润,没有一点斧凿刀削的生硬。
“怎么会?!”欢长歌的搜神之术刚刚窥取到楚天变招的信息,苍云元辰就已经扫荡了过来,快到他来不及做出预先反应。
但他毕竟不是秦观天之流可比,瞬间施展出无瑕法身仰面后倒,纵剑斜挑楚天。
“糟糕!”在出剑的同时,欢长歌的灵台感应到楚天心念的变化,意识到对方又要变招。
果然楚天的“睥睨六合”运转到半途,苍云元辰剑毫无征兆地回带身前。
“叮!”双剑交击,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流涌入尽欢剑,直迫欢长歌右臂经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