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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在两侧高峰耸立的山路上震耳欲聋,彷佛化作一道尖锐的闪电,自天都峰下斜劈而上。在场的众人听过刚刚一番静海深流的唇枪舌剑,心中早已动荡不安,再听得马蹄声愈压愈近,只觉身处于一片黑云压城城欲摧的风雨之势中。

闪电之声瞬间窜到了山口,人影未见笑声先到:“哈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看样子是正好赶上了。”

看在众派弟子眼中,只觉眼前黄光一闪,等再一眨眼,就见场地中央大咧咧的站了一个豹头环眼的壮汉,一柄混金铁棍挎在肩背上,光看就知孔武非凡。其余功力雄厚之人看来虽不觉稀奇,但定睛去瞧那汉子面容,竟无一人识得上来,这才心里嘀咕,武林中何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那汉子环顾一圈,瞧见了要找的人,便大踏步的飞奔而来,三四步便跨了百来米,立在九华派众人面前,抱拳道:“晚到一日还请萧掌门见谅,我的人半月内跑死了百匹马,堪堪是不负萧掌门所托。”

萧白玉眸中终于有了些温度,略微笑道:“有劳凌帮主至此,我已是万分过意不去,只待此间事了,再好好向凌帮主道谢。”

凌崇双眼一瞪,摆手道:“这是什么话!早说萧掌门是我们帮的座上之宾,这等跑腿小事,说来有何可谢。”

萧白玉有些哑然,许久以来,除了身边这些亲近之人,还是头一次接受到如此明了直接的热情好意,初初写信联络傲海帮也只是尝试之举,却不想对方一口答应下来,如此尽心尽力。再多说谢字反倒是无益,她略一招手,弟子立刻搬来了另一把座椅,凌崇毫不推辞,解下武器落了座。

金铁衣本当她搬了什么了不起的救兵来,岂料无一人叫得出这人名号,看他身法虽好,却也远远不是登峰造极之辈。欲要看这两人还有什么后招,谁知两人明晃晃的忽视了整场众人,你一眼我一语的宛如在自家庭院散步。金铁衣不耐烦的冷哼一声道:“我们堂堂武林盟主大会,岂是无名小辈能随意踏足的,来人……”

“咳,金盟主且慢,”金铁衣一听这声音立刻收住了话头,他侧头去看,身后的高帽束衣之人上前一步,上了年纪却又白的过分的脸曝露在阳光下,陈玄公刻意低沉了他原本尖细的嗓音,悠悠道:“这位,可是鼎鼎大名的傲海帮帮主,怎可怠慢。”

凌崇听闻有人叫出他名号,懒散的看去一眼,乍一眼只觉那人不阴不阳,怪里怪气,全然不合他心意,啧啧两声不再理会。其余武林众人也不识得此人,但见金铁衣一声不出,便也都静观其变,眼神来回飘忽,揣测着场上局势。

陈玄公被人明晃晃的忽略掉,脸色倒也不变,或许是因为惨白的过分便也看不出什么变化,他沉声道:“凌帮主力战沿海盗贼十余年,战功赫赫,傲海一帮坐拥火炮数十门,其余火器兵器更是数不胜数,我家主上都亲自去傲海帮拜访过凌帮主,只是那次不巧,赶上凌帮主出海,未曾会面,今日……”

“得了得了,别搞这些文邹邹虚头巴脑的,听的耳朵疼,你家主上什么人物?直说便是。”凌崇掏了掏耳朵,满脸不耐。

陈玄公沉默了一瞬,遭到如此无礼的对待,也不见恼怒,漆黑的尖细瞳仁直直的盯着凌崇,像是习惯般的的抚弄了一下小指的指甲。如此微小的动作也落在了萧白玉的眼中,又一联想昨夜他展露的武功与说辞,一个隐约的念头自心底浮出,她念头一转出言试探道:“什么身份还要如此遮遮掩掩,你是不敢说,还是不能说?”

陈玄公尚且还不为所动,依旧沉默,但金铁衣很明显的皱了下眉,虽只短短一瞬,还是被萧白玉看了个正着,足以看出他突然的紧张,若说初时还有些惊诧和怀疑,但现在她可以肯定她的猜测□□不离十。

看来金铁衣这次准备做的果然面面俱到,不必多想,此时山下的路肯定也被完全封死,他是万事俱备,只等这一众武林众人踏上黄山,就地来个瓮中捉鳖,一个人都逃不出去。萧白玉环顾四周,见周遭众人要么面目茫然,糊糊涂涂;要么神情戏谑,抱着看戏的心思;还有神情不耐之人,不时抬头看看天色,似是等不及要上场比拼。

萧白玉只想冷笑几声,但转瞬又觉得百无聊赖,所谓武林,所谓大义,对她来说都放佛是千年前的事,她现在除了安稳的与秦红药守在一起,别无他求。若不是因为她身为九华派掌门,身上还背着必须洗清的不白之冤,不能让师父留下的名望毁在她手里,她早就拔腿就走。

念及至此,她忽地站起身,语气急促的有些无礼:“凌帮主,我要你带来的人,可到了?”

凌崇下意识的和她一起站了起来,差点绊了自己个趔趄,他有几分羞赧的摸了摸后脑勺道:“我怕迟了,便赶了几步,底下的人还在后面,不过应该马上到了。”

萧白玉却是半分都不愿再等了,她深吸了口气,勉强平复下因思念而躁动的心情,再开口又是沉静如水:“金铁衣,我与你的账太多,这第一件,便是那日屠杀刀剑门满门一事,你硬栽在我身上,自以为毁尸灭迹便绝无后患,你绝不曾料到,有人亲眼目睹了你的行凶!”

萧白玉微一侧身,楚画从她身后站起,摘下斗笠和面纱的手强压着颤抖,只是那双露出的双眸再也遮挡不住满腔的怒火。她面容初一展现,立刻人群中有人惊讶的咦了一声,激动道:“你……你不是刀剑门楚副门主的千金么,那日去刀剑门吊唁时未曾见到你,楚副门主的几个兄弟还到处张贴布告寻你,我们还当……”

“还当我也死了是么。”楚画朝说话那人望了一眼,是之前父亲引见过的前辈,但她现在的确露不出一个象征性的微笑,只能死盯着金铁衣,一字一顿道:“我的确该死,亲眼目睹你残杀我的同门师兄弟,我的父亲,我的叔伯,而我只能在一旁死捂着嘴不能出声,遭受过这样的屈辱,我想谁也没有勇气再活下去。但是哪怕我的命不值分毫,但就那样死了,同蝼蚁有何区别,我若不能为我的亲朋手足指认杀害他们的真凶,又有何面目和他们相见。金铁衣,在诸位英雄好汉的面前,我以刀剑门百年声誉起誓,屠杀刀剑门的人根本不是萧掌门,而是你这个衣冠禽兽的武林盟主,你还要拼死抵赖不成!”

她字字泣血的一句一句如惊雷炸裂,或许是她的泪早就在日复一日的等待隐忍中流干,她一滴泪也未落,但在她清秀的面容上浮现出的狰狞,孤注一掷的狠厉,再怎样铁石心肠之人都忍不住动容,早有人听到一半便不忍的转头,不再看她。

沈绘偷偷往她旁边挪了几寸,轻轻的捏了捏她的手指。楚画用眼角瞟了她一眼,明白她的心意,却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回应她。

全场默了几瞬,紧接着便是交头接耳的细碎声,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不少人站了起来,手摸上了兵器,再看金铁衣的眼神都变了模样。金铁衣在人群愈演愈烈的嘈杂声中无所适从,欲要张口反驳,却再怎么焦急的在脑海中搜寻,都寻不到一句合理的辩驳,他实在无法料到,竟然当时斩草未除根,留了这么大的祸患,兴许当时不远处的关着秦萧二人的茶庐燃着大火,爆裂噼啪声同着漫天灰烬蒙了他的耳目,竟让他不曾发觉不远处还藏着活口。

就在此时金铁衣清清楚楚的听见身边的陈玄公冷哼了一声,让他的心忽地虚了一块,额间不自觉地冒出细细的冷汗,不久前还觉得和煦的阳光猛地灼烫刺眼了起来。

萧白玉冷冷一笑道:“金盟主,你很热吗,不过你的武功走极阴之路,怎么会出汗呢?这也是我要和你算的第二件事,你身为武林盟主,却学了伤天害理的黄泉御魂之术,我的两位位前辈,七鼎山上的无辜百姓,多少武林侠客被你夺去性命成了你的傀儡金尸,如此丧尽天良惨无人道之事,你认是不认!”

她说一句金铁衣的脸色白一分,到最后都分辨不出他与陈玄公谁更面无人色一些,金铁衣终于从干涩的喉咙中憋出几个字:“胡扯,你有什么证……”

“证据么,好歹我们几人也是冒着生命危险走了一趟……黑雾冢,你与你徒弟的所有通信我们都带出来了,这便给各位群雄传阅细看,瞧瞧到底是不是你金铁衣的亲笔字迹。”萧白玉说到那三个字的地名时还是不可避免的停顿了一下,只是提到地名,那段痛彻心扉的回忆又涌了上来,她紧了紧攥拳的手指,却怎么也抑制不住急迫想见到爱人的渴望。

听她此言一出,姜家两姐妹也站起身,将一直负在背上的包裹解了下来,抖出一叠叠的信件,姜流霜边忙活边啧了一声,小声道:“还好意思说呢,当时也不知道谁要死要活的拦都拦不住,若不是我不怕死又进去搜寻了一遍,这信件恐怕只能问那个死人去要了。”

姜潭月安抚似的碰了碰她的胳膊,私语道:“知道堂姐你辛苦啦,大不了之后让玉姐姐帮你去多抓几只毒虫。”

姜流霜撇撇嘴:“别了,万一伤了她,我还怕红药找我来算帐呢。”

两人嘴上说着,手下也不停,金铁衣眼睁睁的看着他极为熟悉的信件极快的传阅开来,他身为武林盟主,亲笔写的英雄信数不胜数,他的字迹如何对于武林众人来说早是过目百遍。那信上饱蘸笔墨的一点一撇,都明晃晃的昭示着信件的主人是谁。方才还乱糟糟的山顶忽地寂静了下来,人们的眼睛完全离不开信封上触目惊心的胆寒字眼,上百封信几乎封封上有着“养尸之法”,“炼尸”,“极阴之地”等闻所未闻又毛骨悚然的描述,言辞之狠厉,手段之残酷,叫人如何把这些信件和眼前一向正义凌然的武林盟主连在一起。

隐隐有人倒抽冷气,甚至有人到了此时依然不信,急急摸出这次武林盟主大会的英雄令,一字一字对照,待全然确定之后,已是满心惊慌无措,不明白这么多年来,他们到底遵奉了一位什么样的武林盟主。

萧白玉看着始终一言不发的金铁衣,总觉得很是反常,虽说她这次上黄山也是做足了完全的准备,可金铁衣居然一句也不曾辩驳,按理他绝不会如此轻易的认了,更别提他身边还有一位武功深不可测的神秘之人。

就在此时,一阵隐约的铃铛声窜入耳中,凌崇眼神一亮,长出气道:“终于到了!”

萧白玉看向场地入口,只见一个大汉扛着一条老树般粗壮扁担急速奔来,扁担上五花大绑着一个人,头倒吊着,经过着一路的摇晃,脸都被憋成了猪肝色。

“凌帮……”

名字都没叫完,凌崇就上前给了一拳,气道:“你个不中用的,我不过快走了几步,你们便连个人都抬不动了吗?其他人呢,还在路上爬着吗?”

大汉把扁担一甩,扁担带人重重的摔在地上,那人发出一声闷哼,艰难的扭动了几下。那大汉急道:“帮主,你刚走没多久,就有武功高强的点子拦在山路上劫道,弟兄们都在与那些点子们缠斗,才掩护咱先上来。帮主你要的人放着了,咱赶紧去帮弟兄们。”

凌崇双眼一瞪,但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不阴不阳的声音又响起来:“凌帮主不必忧心,都是误会一场,我听手下来报山中有不名人物,才下令拦截。若知是凌帮主的人,一早便请来了,我这就下令手下放行。”

陈玄公挥了挥手,立刻有人领命而去,不久后便听到嘈杂的哄声由远及近,凌崇一听便认出了自家兄弟的声音,这才重重的哼了一声,理也不去理陈玄公。

萧白玉扫了眼被结结实实绑在扁担上的人,开口道:“你是不知道来者何人才拦截,还是早知他们带来的人是谁,才要在半路就杀人灭口?”

出乎意料的,陈玄公竟浮起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双眼直视着萧白玉,悠悠道:“萧掌门何出此言?”

萧白玉不偏不避的对上他的视线,那双幽深骇人的尖细瞳仁无法威慑她半分,淡然道:“这人是谁,你和金铁衣都熟的很吧,作为金府的大管家,你们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不都是他一手操办的么,贩卖女子,售卖私盐私铁,私藏火器,赚取了多少黄金细软,在他身上搜出来的账本中都记得清清楚楚,需要我当众一一细数么?”

金铁衣冷汗涔涔,后背湿了一片,绣了金丝的鹤袍都紧紧粘在身上,又是战栗又是闷热。但与之相反的,陈玄公笑意更甚,他看都不看金铁衣,对他如坐针毡的模样视而不见,似是鼓励般问道:“那敢问萧掌门,金盟主收敛大笔金银财宝所为何事,我也瞧不出他出手如何阔绰,金府如何辉煌。”

萧白玉低低的笑了一声,并非听不出他像是逗宠物般玩乐的语气,只是打心底里厌恶与这些人在此处浪费时间,她开口似铁骑突出:“的确,金府再怎么辉煌,又如何比得上你们朝廷的富丽堂皇。不过即将被火炮踏平的皇宫,恐怕连寻常人家的屋舍都能高它一等。”

萧白玉如何看不出他故意向凌崇示好的用意,只在于觊觎他傲海帮从海盗手中抢来的几十门火炮和战船,若不出她所料,这不阴不阳的人定是宫里的太监,虽不知幕后主使到底是谁,但可以肯定,他们的目的绝不止整个武林,更是对整个中原最至高无上的地位的争夺。

“哈哈哈哈,好啊萧掌门,真是厉害,难怪,难怪,哈哈哈。”陈玄公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听不出半分高兴,阴刺刺的笑声如针一般,直刺的人心都紧缩了起来。但猛地,笑声戛然而止,嘴角拧成了一个扭曲的弧度:“但是萧掌门,就凭你这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就足以让朝廷出动十万铁甲踏平九华山,抄你九华派满门,你知也不知?”

无需萧白玉再去回应,底下早已是哗然一片,有人一脚踹翻了椅子,吼道:“金铁衣,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禽兽!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做的那些龌龊事,甚至还把朝廷的人带来盟主大会,算我瞎了眼,枉叫了你十年的盟主!”

凌崇也终于听明白了此人的身份,非但不惧,反而勃然大怒:“朝廷?我们海盗为患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我们死了多少个弟兄你们连个屁都没放过,现在拿朝廷来压我们,你算老几?”

经过一轮轮的真凭实据,众人心中仰慕数年的金盟主早已轰然倒塌,一时间群情激奋,只听仓啷拔剑声不绝于耳,往日中最敬重金铁衣的门派现在是最为怒火滔天,剑鞘一扔,脚尖点地嗖的窜了出去,也顾不得自己是否是他对手,剑尖直指金铁衣的胸口。

金铁衣虽心神大乱,但突的被剑的寒光晃了一眼,刹那间便清醒了过来,他双眼一暗,冷哼一声,衣袖都已鼓动了起来。但忽然,本一直对他的窘迫袖手旁观的陈玄公前踏一步,不见动作,但内劲蓦地如排山倒海般压来,更猛过狂风暴雨下的巨浪滔天,莫要说提剑冲来的人被定在空中一动不能动,就连场中纷乱的众人,也彷佛真的淹没在汪洋大海下,一张张脸都被内劲压迫的通红。

萧白玉见识过他的本事,也从未轻敌,是以他内劲一发,萧白玉也发力运功,将九华派的几人牢牢护在身后。但出乎所有人意料,陈玄公并未下狠手,而是柔柔的送出一股力道,将定在空中的人好整以暇的送回人群,紧接着便收功入体,好像眨眼间又换了一副面庞。

“诸位请先冷静下来,本公无意伤人,本公也不曾想隐瞒身份,只是不愿喧宾夺主,只等各位尽情比拼,盟主大会结束后再同各位明白交谈。”说到这里,陈玄公轻飘飘的看了金铁衣一眼,说不上是嫌弃还是无奈,又继续道:“只是现下看来,这盟主大会应是要不了了之,那本公也就敞亮说了。不错,本公乃殿前司礼监大总管,当今圣上龙体欠安,特赐本公拟定一切诏书之权,今日本公前来,也是圣上的心意。”

在场众人虽多是粗人,但话还是听得懂的,换句话说,这位公公坐的就是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但武林中人,谁又管他地位高低,哪怕见了他深不可测的功力,也没一个人服气。只是摸不准他到底为何而来,便也都暂且听了下去。

“萧掌门,莫怪本公驳你面子,方才的事,都是你一厢情愿的猜想罢了,事实绝非如此。”陈玄公掸了掸袖子,他用词礼数周到,但说出来的话却像一柄柄利刃:“你们所说的刀剑门一事,仅凭这位女子的一面之词,又怎可断定是金盟主所为,若本公不曾记错,那尸体旁可是留下了你九华派唯一的掌门令,足以证明你当时在场。若你在场,你又为何不出手相救,除非你就是下杀手之人。”

这般辱没人的言辞楚画怎能沉默听下去,她猛一抬头,却撞上了陈玄公如蛇一般的双眼,他眉眼一压,刺骨般的寒气登时顺着脊背窜了上来,手脚都开始发麻。她迫切的想要开口,可那毒蛇般的内劲如影随形,压迫的她唇瓣只能颤颤发抖。

萧白玉眉头一蹙,可还未等她开口,陈玄公的目光又落到她身上,语气依旧不咸不淡:“第二件事,几封信件又能说明什么,擅于模仿字迹者偌大的中原还找不出百十来个么,就我们宫中来说,一夜间模仿你萧掌门的字迹写上千封信也是易如反掌。至于最后一件,众位可真是冤枉金盟主了,盐铁之事乃是最近国库告急,本公特请金盟主助我一臂之力,而囤积火器,也都是为了保护我中原安危,一切都是圣上旨意,近日东北大金对我中原虎视眈眈,不可不防。”

他看向金铁衣,似笑非笑道:“金盟主,被人如此冤枉还一言不发,本公都佩服你的气度。”

金铁衣呵呵的笑了几声,目光小心翼翼的扫遍全场,见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不见之前的愤慨,多是满满的疑惑和迷茫,终于挺直了腰板道:“老夫惭愧,本以为这十年来足以让各位英雄明白老夫的为人,还道清者自清,不愿白费口舌与一个后辈争论,没想到……惭愧啊惭愧。”

萧白玉双眸渐渐缩紧,她眼睁睁的看着陈玄公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看向自己,那张惨白的脸上挤出细小的皱纹,还彬彬有礼道:“若萧掌门还有什么困惑,请一并说出来,本公都会为你一一解答,就这么简单的几件事,想来萧掌门憋了很久吧,莫要憋坏了身子。”

她双拳攥的死紧,却偏偏找不出他话里的破绽,突然间形势直转而下,她再怎么准备周全也不曾料到陈玄公拿出当今皇帝一压,所有的铁证都变成一片虚无,所有的极恶之事都变得合情合理。

她下意识的去找某个人的身影,却只看到空落落的场地中心,和其余所有人质疑的眼神。

萧白玉咬着牙,脸色一点点白到透明。

陈玄公见她这般模样,发出了阵阵尖锐的笑声,双臂一展,也不再掩饰自己本来的嗓音,细声细气道:“今日本公来这里,也是为了号召天下英雄奋起而战,诸位可能还不知晓,金国已经在雁门关外布下重兵,随时进攻雁门关,雁门关一破,整个中原都免不了大金铁骑的践踏。本公了解诸位英雄好汉不拘礼节,向来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但现下外敌当前,本公还请诸位暂且先放下成见,与朝廷协手而战,金盟主,你的意思是?”

金铁衣抚了抚长须,应到:“公公说的不错,倘若雁门关不保,又谈何中原,谈何武林。”

场中众人面面相觑,今日之事一波三折,脑中早已成了一团团浆糊,现在就连该相信谁都举棋不定,更别提又谈到金国入侵之事,更是他们从未设想过的局面。片刻的寂静后,终于有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前辈开口道:“当真有外族敢来挑衅,我辈自是无需多言便会冲锋陷阵,力战敌军,我们武林之人粗野,不必听也不愿听从你们朝廷的指挥,此事还是莫要再提。”

陈玄公漫不经心的看了眼说话之人,回道:“此言差矣,兵家战场之事,若无一统,便如一盘散沙,挥之即灭。更何况金兵武器精良,火器足备,那火炮的威力远非刀剑可比,纵然诸位武功再高,谁又能保证在万箭之下还全身而退。亦或者,诸位原本就不愿上阵杀敌,才故意推脱?”

“一派胡言!男子汉大丈夫谁会贪生怕死,若是金兵敢踏进雁门关一步,我第一个去灭了他!”

“这便是了,诸位若是听从朝廷号令,那本公便打开国库,为各个门派打造最上等的武器,防具,以及从西域买进上好的汗血宝马,让诸位招兵买马,尽情施展武艺。凌帮主,我知你最是气概,不愿看到百姓受苦,你可愿带傲海帮和朝廷一起为中原抗金?”

凌崇听闻此言,总算拿正眼看他,他心中有所动摇,傲海帮每次与海盗作战时死去的弟兄们都是因为没有上好的防具,被敌人远远的一箭命中,若是那太监所言不虚,那傲海帮便能在作战时更有底气。他犹豫的看了眼萧白玉,她已经许久都不发一言,只孤零零的站在那,奈何场地空阔阳光明媚,连让她躲藏的阴影都没有。

其实不光凌崇,陈玄公这一番话让不少门派心中都暗暗打起鼓了,最上等的兵器防具宝马,那是有银两都买不来的东西,能用朝廷的银两为自己的门派招兵买马,岂不美哉。

终于有人抵不住诱惑,问出了大家的心声:“那我们要如何才算听从你们的号令?”

陈玄公赞许的点了点头道:“这个诸位不必担心,本公不会干涉你们内门任何一点事务,只要诸位同意,本公立刻命能工巧匠前去各个门派,为诸位量身定做武器和防具,并且会把银两亲自送上门去。待整顿完毕,诸位便可带齐人马前去雁门关备战。”

这是一笔怎么算都会赚的买卖,怎会有人再去反对,意料之中的,陈玄公看着场下众人好像已经默认的样子,缓缓的浮起一丝轻蔑的笑意。

“哦?你打的可真是一手好算盘,连世上最卑鄙无耻之人都要自愧不如啊。”如冰泉冷涩般的声音随着内力不远不近的砸下,像最锐利的毒刃,猛地扎破了在场之人愚蠢的美梦。杀伐之气蓦地笼罩而下,彷佛一把巨斧已摇摇晃晃的悬在头顶,让人瞬间满身冷汗。

萧白玉遽然抬头,双眸像一对刚刚洗净的明珠,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一身黑裙飘扬落地,她内劲震起的尘土纷纷满场,似是所有人都臣服在尘埃中。秦红药只极快的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但那一眼太过怜惜,竟让萧白玉刹那间一阵鼻酸。

“这样就能让你的人手堂而皇之的进入各个门派,等这些蠢货反应过来的时候,你已经不费一兵一卒的掌控了整个中原武林,我们修罗教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

※※※※※※※※※※※※※※※※※※※※

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就有了,我现在发现这句话纯属胡扯。

我为了写这章到底挤了多少块海绵呢?大概能填满一个东非大裂谷。

海绵流出的水,就是我想更文而不能时流下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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