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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沉的暮色笼罩了整片荒岛,在海风中树影重重,晃动得人心底都开始发慌不安。
抵在后颈的剑尖往前送了一寸,好像刺穿了皮肉,周城梗着脖子甚至都不能在呼吸。他心底清楚这女子能无声无息的从背后接近自己,身法不知高过自己多少,逃定是无路可逃的。
“你是何门何派,又是几人来的呀。”女子声音极是甜美,尾音绵密的拉长上扬,她虽是在询问可语气笃定,满满的不以为意。
周城心下一凉,听这口吻森林中或许还埋藏着不少人,必须尽快逃开告知师父才是。他攥了攥手中长刀,找回了自己的力气,他悄悄的转成反手持刀,猛然间刀尖后刺,锋利的刀刃贴着他的腰间直冲向后,已打定主意要拼个两败俱伤。
可迅猛的刀势竟像是忽然撞在坚不可摧的山壁上,半分都不能再进,周城虽不能转头,但也知这一刀没有伤到对面一分,豆大的汗珠滑下额头,只以为自己立时就会毙命于剑下。
女子有些惊奇的咦了一声,随即轻笑了起来,笑声轻盈而婉转,媚意动人勾魂夺魄,可这笑声听在周城耳中不能更像是厉鬼的催命声。他咬牙怒吼道:“要杀变杀,做甚要这样辱没我。”
这一声怒吼中揉了内力,在树林中一层层回荡,他只求师父她们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得知森林中危险重重尽快离开这荒岛。
“看不出你还有这份勇气,不错不错,姐姐今日便大发一次慈悲。”
抵在后颈的剑尖忽然撤下,周城不及多想,就地一滚顺势窜出几丈,这才有时间回身去看。一眼只瞧见了那一身及地的玄黑色长裙,而自己的长刀正被女子两指夹住,她左手食指和小指上带着细长的金色护甲套,长刀正是被这两指卡住动弹不得。
“何方贼子敢伤我师兄!”话音未到刀气已铺面罩来,周城听见了二师弟吴均的声音,一时又喜又急,喜的是师门不曾抛下自己,急的又是这般自投罗网只怕凶多吉少。只一眨眼身旁便围了三人,吴均和小师妹沈垚横刀在前,将他整个人护了起来。
萧白玉先是看了眼自己的大弟子,目光又转向了仍然好整以暇的陌生女子,这一看便皱起了眉。那一身玄黑的长裙只堪堪遮住了高耸的胸口,雪白圆润的肩头和锁骨处大片肌肤明晃晃的暴露在外,即使被一根钗子松松挽住的青丝垂落肩头,也遮不住这无边的春光。
小师妹沈垚看不下去这一幕,先撇开眼睛,低声啐道:“真是伤风败俗卖弄风骚。”
那女子听见了却半分不恼,故意上下打量了一番沈垚,小指将垂在肩上的发丝挽到耳后,脖颈优美的弧线一路连到锁骨,挪揄道:“小妹妹,你怕是想卖弄都没东西拿出来卖吧。”
“是你!修罗教的妖女秦红药!”吴均突然喊出口,他不由得激动了起来,握刀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他恨恨道:“师父,就是这妖女带人闯入金府,不但坏了金老爷子五十寿辰,还埋伏在宾客下山的路上,灭了兽王庄全庄。”
金老爷子五十寿辰时萧白玉刚好得了消息出山去寻九华婆婆,便派了二弟子替她出面贺寿,却不想修罗教来人大闹了一番,甚至有门派惨遭灭门。那日后修罗教右护法秦红药的名号真是传遍江湖,正派名门人人得而株之。
秦红药却像是听到了赞美般扬起唇角,点头笑道:“你竟然认得我,不过你既然认出了我,怎么还不逃命呢。”
吴均已按捺不住的提刀,可忽地眼前一花,肩头上传来一股柔力将他往后推,原来师父已经挡到了自己身前。萧白玉空手而立,不急不躁,双眼盯着面前敌人的一举一动,话对着她的三位弟子说道:“你们先回船上,待为师去找你们。”
周城自是明白他们武功不及对面两成,留下也只是拖累,可其他两人却有些不愿走。吴均是个不顾一切嫉恶如仇的暴脾气,刀法又是师兄妹中造诣最高,自负盛高,他恨道:“弟子一极好的兄弟就是兽王庄门下,被这妖女残害,弟子想助师父一臂之力为那兄弟报仇雪恨!”
萧白玉侧身看他,面容严肃目光沉静,言简意赅的重复道:“回去。”
这一眼压的吴均不敢反驳,只得低下头默默退后,最后瞥向秦红药的眼神充斥着恨意和怒火。
这种眼神秦红药熟悉的很,她嗤笑一声,不屑之情溢于言表:“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还要助一臂之力?别是给你师父倒插两刀才是。”
“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武功能这样辱我师门。”萧白玉冷冷说来,犹如水激寒冰,风动碎玉。她素手在腰间一抽,极薄的刀刃弹直,在凄迷的暮色中依然熠熠生辉,寒光耀眼,竟是将残月弯刀环在了腰间。
持刀的萧白玉眼神锐利,浑身锋芒毕露,秦红药却既不举剑也不避让,只忽然回头望了望森林深处。
几乎同一时间,萧白玉耳畔也捕捉到些细碎的声音,只几下呼吸的间隙后,那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整个林间都好似笼上一层不详的气息。
只转眼间,一片黑压压的如同乌云一般便出现在眼帘内,再仔细一瞧哪是什么乌云,居然是一大片令人闻之变色的毒蜂。毒蜂已经嗅到了生物的气息,倾巢出动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活口,速度极快,原来这就是这片海岛如此荒凉不见任何生机的缘由!
萧白玉也是一惊,下意识便想转头奔出森林,可又想到那三名弟子也在这条路上。她护自己一人还绰绰有余,可弟子武功尚未炉火纯青,定是逃不了葬身于毒蜂群下,这么一瞬的迟疑毒蜂已来到眼前,嗡嗡的巨响震耳欲聋。
刀光瞬时铺开,毒蜂一头撞上她的刀气,眨眼间便被劈成几半,鼓囊囊的尾部被破开,竟爆出一股股绿色毒雾。只见周围灌木骤然枯萎,树林枝叶泛黄,眨眼凋零。
萧白玉心知毒雾猛烈,立刻闭了气,刀光舞动没半分停歇。
毒蜂前仆后继,目光所及黑压压的一片根本没有尽头,萧白玉心念一动,挥刀劈开一群又压上来的毒蜂,转头钻进了森林深处。
她在森林中极速狂奔,脚不点地,一柄刀护全了周身另毒蜂逼近不得。她想找见森林深处的蜂巢,一把火烧了毒蜂的老巢,不然内力再怎么深厚都无法一直闭气下去。但奔出百引之外都寻不到蜂巢,而毒蜂依然在源源不断的涌出,胸口越来越重,憋得生疼。
萧白玉不得不停了下来,她挥刀间已慢了许多,再一次吃力的隔开蜂群,手中的刀已仿佛有千斤之重。周遭毒蜂残肢横飞,绿色的毒雾越来越浓,她的防线已经有了间隙,余光清楚看到有几只毒蜂距她只不过几寸。
她秀眉肃立,双目圆瞪,她堂堂一派掌门,怎能如此平白轻易葬身于毒蜂野禽之口。当下气势暴涨,闭气疼痛到几乎炸裂的胸口也浑然不觉,打定主意就算力竭不支也要毁了这毒蜂的蜂巢。
突然一柄利剑劈进了蜂群中,一个身影贴了过来,竟是那身刚见过的墨色长裙。秦红药的剑尖极快的在她身侧刺了几下,打掉了那几只马上要接近她的毒蜂,随即剑光大盛,硬是在黑云压低的毒蜂群中开出一条小路,拽着她闪身躲进道旁的山洞中。
洞口被一人高的杂草灌木所遮掩,乍看之下根本不知此处竟藏有洞穴,两人躲进山洞中,可毒蜂仍旧不依不饶。秦红药守在洞口,剑气犹如漫天花雨笼罩毒蜂,甚至将毒雾都逼出洞外。
萧白玉瞧见洞内山壁上有个扳手,伸手扳下,洞口的巨石便缓缓落下。秦红药的剑气猛然爆发,将毒蜂推离了五丈之远,自己向后缩进洞中,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巨石彻底落下,盖住了洞口。
终于可以吸进一口气,萧白玉有些急促的呼吸着,面容红霞满布,胸口钝痛慢慢缓了下来,方才憋到最后眼前都有些模糊不清。
她抬眼去看秦红药,道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目光却停在她裸露的左肩上,分明是如雪般晶莹的肌肤,却有只漆黑可怖的毒蜂悬悬的挂在上面。萧白玉目力极好,在黑暗的山洞中也能瞧见那毒蜂的尖刺离皮肤只差毫厘,她无法犹豫,出手如电。
秦红药自是瞧见她出手,心念转瞬并没有动手抵挡,薄而红艳的唇勾起一抹笑,像是在看一场好戏。
电光火石间毒蜂已被她双指捏住猛掷于地,秦红药微微挑眉,笑意更盛:“莫非这就是你们正派人士的侠义心肠?”
萧白玉对这嘲讽不为所动,她收手甩袖,眉眼体态间尽是出尘如仙之气,又丝毫不失一派之首的威严风度。她淡然道:“一命还一命,交手时便无需手下留情。”
秦红药把玩着小指上华贵尖长的护甲套,左眼角下一颗小小的泪痣也随着她神态一颦一笑:“假使你方才出手伤我,现下定是死尸一具。”
她话锋忽而一转,似调笑似不怀好意:“若我说这毒蜂本就不能伤我半分呢,萧妹妹岂不是还欠姐姐我一命,那便动不得手了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