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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的心情非常复杂。不管怎么样,这条路是我自己走的,而且走到了现在。得到了一些我一心追求的,却也失去了很多我从来没有想到会失去的。人生不如意处十之八九,话虽如此,但是过往的那些人,那些事,却是点滴在心头。也许,是时候为了那些刻骨的过往,那些不再的人事写点什么了。同时也为了我这再无选择的人生,立此存念!
这篇文章中的故事大部分是在现实中真实发生过的,是活生生的人的故事。当然这是一个故事,而不是传记。故事就难免夸张,难免有些艺术化的地方。不管怎么样,都是为了讲好这些真实人的真实人生,为了纪念我们这一辈的迷茫的渐渐逝去的青春,希望各位理解!更希望知道故事原型的朋友可以把它当作一个故事,而我只是一个讲故事的人。为免引起不必要的纷争,文中人物皆为化名。
如有雷同,那不可能!
第一部人在江湖
一我的童年
公元一九八二年,己卯日,龙抬头,我出生在中国中南地区一个叫做九镇的地方。
九镇地处莽林,山穷水恶,王法不及。自古以来,这个镇上的男人除了安守本分当猎人之外,只有两条出路:一是做匪,二是做杀匪的兵。
我的父亲,走了第二条路。
越战时,我父亲是尖刀班班长。所谓尖刀班,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炮灰。一旦开打了,敌多我少他们先上;敌少我多也是他们先上。所以打仗时一旦挂上了尖刀班这个名号,那基本上就是提起板凳砸阎王,离死不远了。
幸运的是,我父亲不但没有死,而且还立下了二等功。他所带领的那个班,作战能力极其强悍,有过呆在敌人后方侦查一周,干掉越方三十多人还能全员归队的记录。但可惜的是,这种天赐般的幸运是他们班有且仅有的一次。
一九七九年三月四日,中国军队攻克越方边防重地凉山,兵锋直指河内。次日中国政府突然宣布已达作战之目的,开始了大规模撤军。而当大部队全面回撤中国的时候,我父亲和他全班的战友却被滞留在了敌军腹地。等他们历尽千辛万苦杀回来,踏上了祖国土地的那刻,整个班里面,只剩下了我父亲和湖北的一个战友,其他人则全部化为了他乡的泥土。
在我的心中,父亲是当之无愧的国之英豪。遵循他的足迹,成为一个军人也一度是我最大的梦想。
可惜,虎父往往生下的都是犬子。
我从来不曾想过,自己的人生居然会走上那条与父亲截然相反的路。
战后,父亲连职转业在我们当地市的某个部门,我母亲也随父亲去了城里。我和弟弟一起,是在外婆的抚养下长大。中国人有种传统的家庭现象叫做隔代亲,我的外婆就是这句话的完美诠释,在跟随她老人家生活的那些年,也是我黑如深渊的人生中,仅有的美好而温暖的回忆。
在那段回忆里,没有暴力,没有鲜血,没有欺骗,没有背叛,也没有谎言。那时的我,还只是一个虽然调皮好动,却善良天真,甚至还有些胆怯地去爱着这个世界的乖巧小孩。
假设我的生命旅程能够一直这样继续下去,那么我的今天也许会拥有那些望之不得的幸福。只可惜,假设毕竟是假设,记忆终归是记忆。在我的生命中,这段记忆虽然弥足珍贵,可对于接下来的这个故事而言,它却并不重要。因为,我已经再也做不回记忆中的那个我。
我的改变,源自于一九九三年。
那一年,我十岁,我的父亲把我从九镇接到了城里。在陌生而冷漠的城市中,我受尽了欺凌,我眼看着深爱的那个世界在自己眼前一片一片坍塌,我的心,也渐渐变成了一个没有光芒的黑洞。
在城里读完了剩下的两年小学之后,我升上了初中。
晚熟的我,一度以为初中和小学没什么两样,只是换了一个地方读书而已。
我错了。
初中虽然还不是成人的社会,但也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儿童世界。在那里,有了男女的区别,有了懵懂的爱慕与势利的嫌弃,有了羞于启齿却又令人兴奋的梦遗和春潮,当然也有了蓬勃分泌的荷尔蒙与无处宣泄的旺盛精力。
而最不幸的是,在那个时期,我的晚熟除了表现在思想之外,还有身体。
刚进初中,我的身材非常瘦小。我还记得当时体育课上老师说要加强体育锻炼,不要做豆芽型的小朋友。那个时候的我,就是标准的豆芽。
瘦弱的体型,爱动的性格,土里土气的方言,乡下出身的背景,这几点结合起来,我就理所当然成为了学校里面小混混们欺负的对象。
当时我们学校有几个特别霸道的小混混,其中一个叫做莫林,他的哥哥已经是地面上小有名气的混混,所以莫林在学校里面也就狗仗人势,素来都是横行霸道,无人敢惹。
我已经不太记得自己与莫林是怎么结的仇,但我会永远记得,当时我被他欺负的有多么惨,他带给我的痛苦和屈辱又有多么深。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一听到下课铃就恐惧。因为,只要一下课,我就会被莫林那伙人抓住,玩我们当地独有的一种游戏---打鹅。
所谓打鹅,是指四个人分别抬起另外一人的四肢,然后合力摇晃,将被抬者像扔沙袋一样奋力扔出去。被扔的人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浑身剧痛像条死狗般瘫在地上,在无尽的恐惧和悲愤中等待下一轮的降临。
每次我被莫林几人打鹅,都是在教学楼前面的那块草坪上,面对着很多同学的围观。刚开始几次,我总是企盼着会有人来帮帮我,至少能够报告老师也好。但是从来没有,哪怕是一声微弱的制止我都不曾听到过。我听到的只有人们一阵连着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这让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滑稽之极的猴子,正在被耍猴人无情的戏弄。少年的我,只能一次又一次独自承受着那种没齿难忘的羞愧与痛苦。
直到今天,我都一直在回想:假如当时有人能够上来帮我一下的话,后来的那桩血案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一切是不是也会截然不同?
可惜我再也没有机会找到答案了。
因为,在那些已经真实发生的往事中,除了冷漠和戏谑之外,我从来都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最初,我还像小时候一样叫过妈妈来学校,但是很快,我就发现这招不再管用了。老师当着家长的面批评了莫林之后,莫林不仅不会收敛,相反,他会在放学之后,叫上他哥哥手下的几个小混子一起,在学校门口等待着我,对我施以更加恶毒的殴打与报复。
再告、再打、再告来来往往,周而复始几次之后,我意识到,自己的生活已经变成了恶性循环。我整日整日生活在痛苦与恐惧中,越来越绝望,也越来越厌学。
我讨厌去学校,讨厌同学们围观的笑声,讨厌每个人都敢踩在我头上的日子,但是我却又一筹莫展,无法做出任何的反抗。
原本不错的成绩一天比一天更差,长辈们询问之时,我也曾经告诉过他们真正的原因。但是无论家长老师,不约而同的回答都是:为什么别人就只欺负你,不欺负其他的同学呢?你如果安心只搞学习,谁都不会惹你啊。
让我痛苦不堪的生活,在这些本可以保护我的成年人眼中,却仅仅只是小孩之间的打闹,他们习惯了各打五十大板,他们喜欢的是安分守己,他们并不在乎对错。
但这些高高在上的成年人,他们谁都没有意识到,仇恨的种子已经在我的心中发芽,九镇先人们祖祖辈辈遗传下来的凶悍基因也开始复活,接下来,需要的只是时间的灌溉。
在度日如年的煎熬中,两年过去,我已慢慢长大。
初三的某天下课之后,我又被莫林几人抓着打鹅。我已经记不起当时自己的心中所想,总之那一次,我居然破天荒的还手了。我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不管不顾抓着莫林的脖子,手脚并用,把他的脸上挠起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莫林和他的朋友们从极度的震惊当中清醒过来之后,对着我一拥而上。
之后发生一切在我的脑海里是如此清晰,令我至今也不曾有须臾忘却:上课铃响了,我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眼睛前面好像迷蒙了一层湿湿的红纱,把天空都染成了红色,阳光却还是那样的耀眼,照的我有些发晕。鼻子上一阵阵奇怪的麻木感,有热乎乎的液体从嘴角缓缓淌过,我舔了舔,带着一股明显的铁锈味,隐隐的还有点甜,我意识到,那是自己的血。
我的心里很平静,不恐惧,也不羞辱。无论是谁,像我这样过了三年,也都会和我一样,变得麻木,我甚至还感到有点轻松和愉快。
因为,漫长的一天,终于又过去了。
没想到,我错了。
当我和莫林一前一后走进教室的时候,老师还没有来,同学们看到了同样是伤痕累累,狼狈不堪的我们两个之后,纷纷笑了起来。
我已经被嘲笑惯了,我没关系。
但是高贵而强大的莫林从来没有遭遇过这样的待遇,他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于是,就在传道授业的讲台之上,就在满堂不怀好意的嘲笑声中,陷入暴怒的莫林回头冲向我,一腿踢在了我的裆部。
几乎是同一瞬间,我倒在了地面,扭曲的就像是一只被扔进了滚油锅里的虾子,面部朝下,任凭粗糙的水泥地板摩擦着我的脸庞。
莫林蹲了下来,住着我的头发,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对我说了一句话:小杂种,放学了,老子在校门口再好生伺候你!
那一刻,莫林脸上的表情让我完全相信他会杀了我,多年以来积攒下的对于这个人的恐惧,甚至掩盖了肉体上的痛苦,我缓缓从地上爬起,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莫林走向座位的背影,脑海里只有一片空白。
然后,我的后背被人狠狠攘了一下,扭头看去,原来是进来上课的老师,耳边传来了老师的训斥和吼叫,与老师对视了两秒之后,猛地一把推开他,在背后愤怒的大喊声中,我转身跑出了校门
一个人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溜达,最初的麻木过后,恐惧无法克制地占据了我的大脑。
莫林那个谁都惹不起的黑社会哥哥晚上一定会带着他在校门口等我,就算今天我跑掉了,明天呢?后天呢?告诉父母吗?父母保得了我一天,保不了一辈子。老师?除了像以前一样,双方都各自批评一下,还能怎样?
年少的我已经再也想不到,自己还有哪条路能够走了,那一天,我甚至想到了死。
我当然没有真的去死。
但那个下午,我也确实是死了。只不过,死去的不是我的肉体,而是我的过去,以及过去的我。
当时我还太年轻,我真的已经不堪重荷,濒临崩溃。如果说,我心中的恐慌、愤怒、绝望等等负面情绪就像是一桶即将达到爆炸临界点的炸药桶,那么让我获得新生的那个地方,就是一根将我彻底点燃的导火线。
而我之所以能够来到那里,并不是我自己的意志,我只是行尸走肉般的往前走,然后一抬头,就看见了那个地方。
这一切,都是完全无意识的,直到现在,我都还是只能理解为命运的指引。
大家应该记得,在九十年代中期,还没有现在这样遍地的网吧、酒吧和KTV的时候,年轻人的业余活动主要只有三个地方,三个被学校和家长们坚决抵制的,统称为两室一厅的地方:台球室,电子游戏室,录像厅。讽刺的是,不管老师们怎么抵制,往往两室一厅最多的就是学校附近。
那天,我浑浑噩噩的走到了学校附近的一个车站,车站两旁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小饭馆和录像厅,我鬼使神差的拿出一元钱,走进了其中一家录像厅。然后,花两个小时看完了一部香港电影。
看完之后,我很冷静的返回学校,骑上自行车回了家,从摆在客厅茶几上的绿色塑料水果盘里,拿走了那把半尺来长的水果刀。
接着,我回到了学校对面的一家小卖部里,并且花三块钱买了我人生中的第一包烟,我到现在仍然无比清晰地记得,那包烟的牌子叫做君健。
在我抽到第八根烟,抽得满嘴又苦又涩的时候,放学铃声终于响了。
学生们纷纷推着自行车从学校出来,我看到莫林的哥哥和几个梳着当时流行的郭富城式中分头的小混混站在学校的门口。过了不久,校门口的人潮中出现了我班上同学的身影,莫林也在里面,一边对他哥哥打招呼,一边在人群里左右张望,我知道他们在找我。
把最后一口烟深深吸进了肺里,在微微的眩晕中,我走了过去。
当手中的刀捅进莫林哥哥肚子的那一刻,他们还在聊天,我好像听见他们在讨论着一个叫做叶子楣的女孩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我的印象已经模糊,深刻记住的只有耳边响起的无数尖叫声和一心只想要杀了他们兄弟俩的冲动,以及那部电影。
对了,那部电影叫做《古惑仔之人在江湖》
莫林命大居然只受了轻伤,他哥哥莫之亮脾脏破裂,几经抢救,挽回了一条命。我父亲走了无数的关系,赔了五万块钱,再加上我年纪小,终归没有受到牢狱之灾,也得以继续学业。
其实,事发之后我还是很害怕的,在派出所里面,不管家长和警察怎么安慰,我却始终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吓得我母亲也陪着泪流不已。
我以为上学后,莫林还会来报复。但是一个月之后,我回到学校才发现,这个世界居然会是如此的奇妙。莫林的眼睛根本就不敢看我,有我在的地方,他一定是站得远远的。而以前欺负过我的人,现在见到我都是唯唯诺诺,一旦眼睛对视,马上就会移开自己的眼神。那些原本就老实的同学刚开始更是连话都不敢和我多说。曾经,在我或者其他弱小同学被欺负的时候,笑得最大声的那几个美女同学,望着我的眼神里面,再也没有了以前那种明显的鄙视和不耐烦,而是雾蒙蒙的好像多了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我下课去厕所的时候,其他年纪和班级的那些老大们居然会主动上前给我敬烟。要知道,初中的厕所,抽烟是只有高高在上的大哥们才能享有的权力,而可以自己不带烟却抽烟的则只有大哥中的大哥。慢慢的,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全市很多个学校里面,都开始有人打着我的旗号,以认识我为荣。甚至,从来没有收过情书的我,也陆续收到了好几封情书。
我的世界发生了沧海桑田的转变,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了,他们都怕我。
我并没有像莫林那样欺负老实的同学,因为陈浩南不做这样的事。我也没有跟着街上那些点名找我,要我跟他混的所谓老大,因为B哥的样子不像他们那样猥琐。起码B哥没有留着长发,时时刻刻叼着香烟装逼,却敲诈中学生的钱。
但是,我确实变了,彻底的变了。
以往的我被人欺负却不敢反抗,可现在只要有人挑战了我的权威,我会马上毫不犹豫的反击。以往谁都能够和我放肆的开着恶意或者恶毒的玩笑,而现在没有人可以在我面前半分的轻佻。我还是我,只是,心里的某些东西已经彻底的失去了。
我看着自己一天比一天更深沉,一天比一天更冷酷,也一天比一天更狡诈,我甚至也不再尊重权威,因为权威没有在我需要保护的时候保护我。
我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变坏了,但是我不后悔,我甚至越来越喜欢这种感觉。原来,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是真的。
扬眉吐气的初三转眼过去,一九九七年,我考上了高中。
越发老迈的外婆孤身一人希望我可以回去陪他,已经察觉到我的变化的父母也害怕我留在市里会越变越坏。于是,他们把我送回了阔别数年的九镇读高中。
所有人都是一番好心,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片生我养我的故土,这个我热爱终生的地方,我却正式踏上了与父辈相左的那条路,也认识了那几个日后同样声名显赫,生死与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