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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好眠,盛夏的天亮的早,葛红花已经起床在厨房里忙活开了,小女儿长这么大第一趟出远门,得弄点好吃的,不然心里不得劲,觉得对不起小女儿。
家里孩子多,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自然就会忽略那些乖巧懂事的孩子,她也知道亏欠了二儿子和小女儿,有时候想弥补一二,忙碌起来又会忘记这些。
杨家的厨房小不通风,闷热的很。额头脸上的汗水滴落下,滴在案板上,她也没顾得上擦,用力地揉搓着手里的面团。
等杨晓卉揉着眼睛走到外屋时,杨一山和杨建国已经不知道坐在桌子旁等了多久,他们心里还是担心啊,这么大的姑娘出门没大人跟着,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啊。
但又不能不让去,这是厂里领导器重啊,不然那么多正式员工没让去,让你一个刚转正的车间工人去,那还不是看重嘛。这是杨晓卉的福气,在领导心里有印象,以后涨工资分房子都占便宜呢。
葛红花端着早餐上了桌,摆在杨晓卉面前的是一大海碗的手擀面,里面还卧了一个煎鸡蛋,这平时可是杨建兵的特殊待遇啊。
难道今天太阳从西边出了吗,她怎么有种被彩票砸中脑袋的感觉。
杨家其他人的伙食还是和平时一样,不是窝窝头就是玉米饼子,今天吃的是玉米饼子。
葛红花看见她发着呆,叹气道,“面要坨了,快吃吧。”
杨晓卉回过神,眨眨眼,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葛红花的手艺其实很不错,就是家里条件不好,没什么地方让她自由发挥。
杨建兵看了眼吃的正香的杨晓卉,低垂着眼吃着干硬的玉米饼,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自从高考结束,他在家里都是这样的,杨晓卉很老实的躲着他,总觉得他那天忍不住会爆发,还是躲远点安全啊。
吃完面,抬眼看了下墙上的时钟,时间还充裕,但也要出发,还要坐公交车去火车站,这路上就要花上半个小时。并不是火车站离的远,是因为公交路线沿途上下车的人太多了,车要走走停停,虽然不算龟速,可也不快。
杨建国也吃完玉米饼了,抹了嘴,就要帮她提行李袋。说起这个行李袋,还是杨一山年轻的时候有次去省城出差,那个时候孩子还没有这么多,负担也轻一些,葛红花咬咬牙买的,不想让别人看不起她男人,算算时间都快二十年了,还没怎么坏,这质量真是绝了。
这次她要出差,葛红花就想起来还有这个行李袋,东找西找从床底下把行李袋翻了出来,里面装了杨家哥俩的衣服,昨晚连夜把衣服理出来了,还用热水擦了擦上面的灰尘,虽然还有一股樟脑丸的味道,但也看的过去了。
行李袋里面放着几件没什么补丁的衣服,要去九天换洗衣服肯定要带着,还有葛红花摊的鸡蛋饼和熟鸡蛋也装了进去,她觉得到时候拿衣服出来,上面都是食物的味道了。
可这是葛红花当妈的心意,不好不带,那就带着吧,出了家门就把食物收到空间里面不就行了。
杨晓卉扯扯行李袋的带子,杨建国感到阻力回头看她。
“二哥,不用送我了。我都这么大了,知道怎么去火车站的。”
杨建国张张嘴,没说什么,还是坚持提着行李袋,杨晓卉知道他这是要送自己去公交车站,看着她上车了他才会放心。
公交车站离家里不算很远,送她去了再回机械厂上班也赶的上,所以杨晓卉没有再坚持,让杨建国送她去了那边了。
今天很幸运,杨晓卉上公交车的时候,人不是很多,她找了个空座坐下,跟站在窗口的杨建国挥手让他去上班。
杨建国抓紧时间叮嘱了几句,公交车就开了,他站在车站一直等到看不到公交车的背影,才离开回机械厂了。
去火车站的路况不好,杨晓卉胃都要被颠出来了,在她忍不住要吐了的时候,火车站站点到了。
下了公交车,她提着行李袋扶住一个路灯柱子缓了几分钟,才觉得活过来了。
拎着行李袋进了候车室,杨晓卉眯着眼睛瞧了瞧钟,她早到了半个多小时啊。本打算在黑压压一群人中先找个前面的座位坐下,等着领导们来。在穿过人群时就看到前边小周朝她招手呢,连忙提着行李袋向他走过去。
“小杨,你来了啊。”小周看她提着行李袋,顺手接过放在一边。
杨晓卉挺喜欢小周这样的人,做事周到细心,心眼也好,笑眯眯的说:“是啊,周秘书。”
她的视线朝小周脚下的好几个行李袋看去,然后靠近他压低声问:“这里就你一个人?还是其他领导们都来了?”
小周瞅她这鬼祟样,觉得她挺好玩的,也学她特特的压低嗓子回:“都来了呢,厂长他们来了就去跟纺织厂和木材厂去广交会的领导说话了,待会儿就回来了。”
这次江州去羊城参加广交会的企业除了机械厂还有纺织厂和木材厂,这两家企业年年都是去广交会的固定成员,他们厂里的丝绸和木材一直销路不错。
反而机械厂是大姑娘上轿第一次,吴锦生当然要去取取经,请教请教经验,能少走弯路那是更好。
吴锦生作为厂长都去,业务科的赵科长不得跟着去,连带的办公室主任董明月深谙办公室文化,也跟着去了,他们排排屁股走了,行李谁看啊,所以小周留守看行李,顺便等杨晓卉。
杨晓卉过来的时候,跟他们正前后脚岔开。她是自己坐公交车来的,领导们是坐着厂里的吉普车来的,速度就比她快。
其实赵科长他们也没想这么早就出发,离火车发车时间还早半个小时呢。
早上他睡得迷糊时被自己爱人推醒了,说刚才做早饭模糊看到厂长出门了,她还趴在窗户看仔细看了看,确定了以后赶紧把赵科长叫起来了。顶头上司都出去了,你好意思睡懒觉吗。、
赵科长急忙穿好衣服,提起行李就跟着去了。
接着董明月小周也随着出去了,他们都住在厂里的家属楼里,一点风吹草动都知道。
还好吴锦生还记得等他们,没有自己一个人先去火车站,先去厂里拿装着五金配件的行李袋。
杨晓卉坐着和小周聊天,小周嘴巴还挺严实,没从他嘴里得知领导们更多消息,他只隐晦的跟她说,吴厂长人很好,赵科长也还好,只是要注意一下董明月。
听到这里杨晓卉瞬间精神了,正要问他董明月哪里需要注意了,就看见小周站起来朝前走,原来是吴锦生他们回来了。
她也连忙过去,跟领导们说打招呼,顺便解释了一下迟到的原因。吴锦生很随和,并没有因为她没早到说什么,还说如果哪里不适应的地方,直接找小周。赵科长在厂长面前也不好随意发表意见,笑呵呵的好像很好相处的样子。
只有董明月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不屑的撇撇嘴,还装作没看见她在打招呼背对着坐下。
她都没有搞明白自己哪里得罪她了,对待领导们如沐春风,对她就像寒冬腊月,那晚娘脸拉的老长。看她这样的态度,杨晓卉也不会热脸贴冷屁股,找了个空位坐下来等着火车进站。
等了二十分钟火车进站了,杨晓卉看着地上的大包小包,伸着手意思意思帮着提,她想就算自己要提,这三个大老爷们应该也不会让吧,毕竟她这样瘦弱,如果他们真的好意思让自己提,就装做提不动,那样他们也只能自己动手了。
没想到吴锦生弯腰提起行李袋,一手一个就朝检票口去了。赵科长当然不能落在后面,有样学样,提着两个行李袋跟在后边。到了董明月,她皱起的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咬了咬唇,提着自己的两个行李袋也跟过去了。
杨晓卉摸了摸下巴,看这种情形,也许这趟羊城之旅,也不会像她之前想的那么辛苦了,这对她来说可是件好事啊。
地上还剩着三个行李袋,一个是杨晓卉,其他两个应该是小周的,她和小周相视一笑,提起属于自己的那个行李袋跟着他去检票口了。
杨晓卉捏着火车票,找到了自己的车厢。这次出差的待遇很不错,小周买的是硬卧,不像杨一山当年出差的时候坐的硬坐,连着坐了三天,到家的那天身体都僵直了。
去广交会的都是厂领导,除了杨晓卉是真正的一线工人。机械厂在江州当地也算数的上的厂,和铁路这边关系是有一些的,所以能买的着卧铺,如今的卧铺不是以后有钱就能买到,要看关系硬不硬,不硬根本就买不着。小周买的硬卧是比一般卧铺条件要好,隔开的小车厢里面只有四个卧铺。
虽然是硬卧,杨晓卉表示还是满意的。去羊城要坐两天两夜,如果是硬座,下了火车她还能动吗。但是对于同车厢里的那一个人,她是一万个不满意。
因为董明月和她一个车厢,至于董明月看着杨晓卉心里也是非常不满。
这个时候大部分人几乎不出远门,何况还要坐火车去的地方。所以能坐火车出远门的人很少,除非赶上大学开学和过年时期,火车上人都不多。
小周心细,买了两张一个车厢的票,让两个女同志一个小车厢,其他人在另一个小车厢,免得她们不自在。
他不会想到一片苦心为着着想的两个女同志现在跟吃了苍蝇一样,脸色都不好看,也不领他的情。
后面的两天时间里面,杨晓卉和董明月两个各自看不顺眼的人独享了这个小车厢。
杨晓卉的卧铺在上铺,她拎着行李袋爬上去想躺一会儿,反正在火车上也没事情做,总不能和董明月大眼对小眼吧,那还不如躺躺。
董明月的卧铺是在她下面,见她上去了,提着行李做到对面的卧铺上,想着现在空着也是空着,她就先用着,等下几站有人上来了,再给让座。
小算盘打的溜溜转,她就是不想和杨晓卉一个车厢,已经一个车厢没法了,也不能一张上下床,这是她最后的坚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