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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新罗郎君十分会哄人,热情得恰到好处却又懂得分寸,眼中没有半分轻薄之意,言谈举止进退有度。无论宝鸾说什么,他们都能迅速接话。
宝鸾本就是娇养长大的公主,虽然比不得李云霄是皇后亲生,但圣人的宠爱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天生就比寻常人多出一份尊养高楼的清贵之气,在这两个新罗郎君面前,纵然一开始有些无所适从,现在淡定下来,通身的气派压得两个新罗郎君提心吊胆,小心翼翼伺候着,生怕她哪里不满。
宝鸾要茶喝,他们二话不说立马撤掉案上所有酒水,奉上楼里最好的茶。宝鸾抿了半口茶,嫌味道不好,来回换了好几次茶仍是摇头,郎君们只好临时派人去街上采买贵逾黄金的顾诸紫笋,亲自煮茶递上,宝鸾这才点头说了句:“不错。”
两个新罗郎君被她折腾了这么久,按理说早就应该烦闷不已,可是不知怎地,他们不但不烦闷,心里还觉得本就应该如此。
他们见过很多有来头的高门贵女,她们中挑剔的人也不少,平时他们几句甜言蜜语也就随便应付过去了,可是在这位绿裙美人面前,他们连敷衍的念头都不敢有,偶尔偷瞥一眼,美人冷冷淡淡端坐丝席,及腰的帷纱被风吹动,朦朦胧胧看不清容颜。
来这里寻乐的娘子也有戴帷帽不露面容的,大多束手束脚怕人知晓,然而这顶帷帽落在美人身上,没有半分拘束之意,反而显出一种不可冒犯的清冷和威严。
他们今日见了她,方知原来这世间当真有只露一个身影便可令人惊艳的存在。
不知是谁家养出的女郎,竟有这般清姿绝伦的气质。
宝鸾故意说一句:“这里无趣得很。”
那个年长的新罗大郎立刻赔笑道:“我也觉得这里确实无趣得很,若无娘子这般的人物探访此地,只怕我早就闷得发霉了。”
年幼些的新罗小郎一边抚琴一边冲宝鸾笑:“正是因为有娘子在,这个无趣之地才变得如此有趣,我的琴声也比以前更加动听。”
两个人温言软语,一句接一句,说出的话要多动听有多动听,面上神情真挚诚恳,伺候起宝鸾来,无一处不细心。若是寻常女子在此,只怕早就被哄得神魂颠倒。
宝鸾心中却不为所动。
她暗自想:这两个新罗郎君确实会哄人开心,可是比起班哥来,差远了。
一怔,发愁。
想那人作甚,他哪里就讨她开心了,明明让她烦得很。
新罗大郎听见宝鸾几不可闻的叹气声,试探问:“娘子是否有什么烦心事?”
宝鸾沉默半晌后,招手示意他上前:“我问你,你同人亲吻过吗?”
她语气依旧冷淡,但新罗大郎很是高兴,美人总算对他有兴趣了。
一个引不起宾客兴致的花郎,是不配待在南院的。
新罗大郎如实回答:“自然有。”
他以为宝鸾接下来会问和谁亲吻过,亲吻过多少人,刚在心里编织好令人满意的回答,结果宝鸾问:“你为何要和人亲吻?”
新罗大郎愣住,为何要和人亲吻?从来没人问过他这样的话。
他想了想,低声道:“因为太诱人了,所以想亲吻。”
宝鸾松开袖下紧握的拳头。
是啊,太诱人了。
她生得这么美,比这新罗郎君亲吻的娘子不知诱人多少倍,班哥被迷晕了脑袋想亲吻她,也不是不可能。
更何况,他昨晚还喝了酒。
这样一想,他也不是不可饶恕。
新罗大郎得了宝鸾的询问,准备一鼓作气博得美人笑颜,捧起盘里的荔枝尝试着从面纱下递进去,美人冷若冰霜:“你身上的熏香太冲,我不喜欢,离远些。”
新罗大郎心口一痛:“我这就下去换身衣袍。”
相较于宝鸾的高冷,李云霄就显得平易近人多了。每个围着李云霄的郎君,都得到了李云霄的热情眷顾。
李云霄同他们打成一片,摸摸这个郎君的小手,捏捏那个郎君的小脸,对男色的向往毫不遮掩,甚至让人撩开衣袍让她看胸前健硕肌肉。
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再过分的事,她就不敢干了。就算干,她也不敢一个人干。
李云霄挠心挠肺。这是她第二次来南院,头一次来的时候没能待太久,匆匆看了几眼就被拽走了。这次好不容易骗了李宝鸾陪她来,怎能不抓住机会好好玩乐一番?
那些贵妇人都说南院温柔乡销人魂,温柔确实是温柔,但要说,还差那么点意思。
李云霄自小被皇后捧在掌心上宠着,天不怕地不怕,除了怕太上皇圣人和皇后外,也就一个齐邈之让她惧怕。她胡作为非惯了,养出个野性子,无论怎样荒唐的话到了她嘴里,都成了天经地义。
她想着的事,嘴上就问了出来:“你们这里不是能让人吗,怎么还不拿出绝活来让我乐一乐?”
同宝鸾一样,李云霄也戴着帷帽,郎君们虽看不见她的面容,但听声音也能听出她年岁尚小只怕未及笄,如今她抛出这样一句直白的话,郎君们中有那性情稍微内敛些的,蓦地涨红脸。
一位热情奔放的郎君柔声笑道:“大胆一问,娘子是否及笄?”
李云霄不耐烦:“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郎君好心劝道:“娘子若已及笄,想做什么自然能做什么,但若娘子尚未及笄,最好还是不要享那乐。乐最好,但对娘子而言,只会伤身。”
李云霄最不喜欢被人说教,方才还是笑脸盈盈一张脸,此刻面色大变,拍案道:“你让我不要就不要,我的面子往哪搁?”
郎君语气放得更低柔:“是我多嘴,惹娘子不快,娘子消气。”
另一郎君也道:“娘子莫恼,并非我们不情愿,只是南院有规矩,没有及笄的宾客,就算属意我们,我们也不能逾越。”
李云霄越听越恼,从来都只有她给别人定规矩,哪有别人给她定规矩?
拂袖而起,恼怒道:“将你们东家叫来,我倒要看看,有谁敢拦着我取乐!”
郎君们早就看出这姐妹俩出身不凡,轻易不敢得罪,但他们的东家也不是什么小人物,是以并不怕李云霄砸场子。但在她砸场子之前,他们身为花郎,还是要尽力安抚宾客的。
所以李云霄一发怒,郎君全都围上去百般讨好,试图平息李云霄的怒气。
眼看李云霄就要大闹一场,宝鸾坐不住了,她及时拽住李云霄,一句话便打退了李云霄的气焰:“你若不怕引来京兆尹,便尽管闹。”
李云霄不怕京兆尹,可是她怕圣人和皇后。京兆尹若来了,今日这事别想捂住。
李云霄没好气道:“谁让他们不识好歹?竟敢教我做事。”
姐妹俩说话时,郎君们早已退到屋外。宝鸾敛眉:“你听不出他们的意思吗?乐,岂是你我能在此地做的事?”
李云霄:“什么啊?”
宝鸾:“你不知道什么是乐?”
李云霄反问:“你又知道了?”
宝鸾脸一红。她对男欢女爱的事不甚了解,可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全天下大概也只有李云霄这个不学无术的蠢姐姐才会不知道乐是什么。
宝鸾轻声道:“是夫妻敦伦之乐。”
李云霄羞赧语塞。
两人四目相对,尴尬不已。
宝鸾咳了咳,打破沉默:“谁告诉你这个地方的?”
李云霄假装被蚊虫叮咬,揉揉发红的脸:“是南安侯夫人。”
宝鸾想到那位不安分的侯夫人,犹豫瞬息,最终还是同李云霄道:“以后不要再和她往来了。”
李云霄脱口而出:“注意你的态度,我是你姐姐,不要命令我做事。”死撑着找回面子,“我知道乐是什么,刚才逗你玩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南院的乐是什么?哈哈,哈哈哈。”
宝鸾无奈地看着李云霄。
她总算是明白了,为何李云霄有时候坏得很聪明,有时候坏得很蠢,这完全取决于她身边女伴聪慧与否。
至于李云霄本人,本人毫无常识见地。
就这,还嘲笑她没来过南院没见识。
宝鸾硬起腰杆:“那二姐还要享乐吗?”
李云霄硬着头皮:“要,怎么不要,我……我……”跺脚,重重哼一声,道:“我今天就先看看他们脱光了长啥样吧。”
宝鸾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什么?
李云霄见宝鸾震惊,顿时找回底气:“不看这些人以后也要看别人,迟早要看的,你害羞什么?”
宝鸾:“我不看,要看你自己看。”
李云霄一扫刚才的阴霾,双手负在身后,一副豪爽不羁的模样:“古诗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要我说,威武君子淑女好逑。既然郎君能够贪恋女郎婀娜多姿,女郎为何不能贪恋郎君壮硕威猛?”
回过头,高高昂起下巴,道:“我看他们,是他们的荣幸,将来挑选驸马,我也好比较。”
宝鸾听着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觉得很有道理。
心想,还好傅姆不在这,不然肯定会气吐血。
宝鸾鬼使神差问:“怎么比较?难道以后挑选驸马,也要让人脱光了给你看吗?”
李云霄理直气壮:“当然了,以后我可是要和驸马敦伦的,这种事不能马虎。”
宝鸾:“可你连怎么敦伦都不知道。”
李云霄白她一眼:“以后总会知道的,就算我不知道,难道驸马能不知道?将来他伺候我,要是伺候得不好,我就一口气纳一百个面首。”
“一百个?会不会太多了?”宝鸾唔一声,喃喃道:“要是驸马实在不讨喜,先纳七个再说,等这七个人不讨喜了,再纳别的人。一口气纳一百个,养人太费钱,我们身为公主,应该节俭些。”
李云霄先是一呆,而后叉腰大笑:“李宝鸾,你可真是有趣!我还以为你多死板,原来和我一样嘛!”
宝鸾腹诽:不不不,她俩才不一样。
李云霄要一口气纳一百个面首,她顶多想过纳七个,她才没有李云霄那般贪心。
两个不知男欢女爱的公主谈起敦伦之事,头头是道,哪怕她们压根不清楚那档子事如何做,也不妨碍她们畅想驸马和面首。
李云霄说看就看,风风火火重新叫人进屋。
宝鸾默默退到屋外,看风景。
不一会,李云霄从屋里出来,宝鸾惊讶:“这就看完了?”
李云霄放低声音,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宝鸾:“你身上有多少银子?”
宝鸾:“我没银子啊。”
李云霄急道:“你出门怎么不带银子?”
宝鸾莫名其妙:“我出门为何要带银子?有齐无错和阿兄们替我付钱,我从不带钱袋。”生出不妙预感,警惕问:“你为何问我是否有银子?”
李云霄:“我忘带钱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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