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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由静静的站在荥阳城头,城墙下杀声冲天,城墙上箭如飞蝗,好几次箭羽都擦着他的脸颊而过,李由却丝毫不为所动。
身后的副将却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死死的拽住李由往城下拉,嘴里哀求道;“将军,还望以大业为重呀。”
李由缓缓回过头,赤红着的双眼仿佛要渗出鲜血,忽然指着城下的起义军狂笑道;“大业为重,大业为重,我们大秦都要亡了,哪里还来的大业。”
说完李由痛苦的闭上了双眼,“父亲呀父亲,你来这荥阳城头看看,这就是你兢兢业业为之付出了一生的大秦,这就是你利欲熏心晚节不保颠覆的帝国。”
副将脸色悲戚,跪在地上长声道;“大秦糜烂自此非我等之罪,将军不必自责。况且在北地,在岭南,在关中,我大秦仍有百万虎贲,一旦他们回援,这些跳梁小丑们还不灰飞烟灭。”
李由摇了摇头,面带苦涩,却不言语。许久才缓缓问道:“城中还有多少士卒。”
副将见李由开始过问城中防务,心中一喜,激动的颤声报道:“将军,城中尚有士卒二万六千,还有居民十二万,可以发动三万青壮协同守城。”
三川郡置于秦庄襄王元年,为秦地已有四十余年,故居民多以秦人自居。而起义军打出的口号中赫然有‘杀尽秦人,张大楚国’,所以副将才提议发动居民上城协助守城。
静静的听完副将的汇报,望着残阳如血的天边,李由长叹了口,似乎是在说服自己。“不管怎么样,城中的十几万秦人我们都要保护他们周全,国难当头,我们当倾力为之。”
闭目许久,李由猛的睁开了眼,目光重新坚定,毅然道:“传我将令,全城日夜打造兵器,加固城墙,挖拓城河,防哨巡守。同时快马向咸阳陛下告急,说荥阳危在旦夕。向各郡各县发布征召令,令他们弃守属地,奉令速前来荥阳会合,防止被叛军各个击破。”
“今天到达的只不过世乱军的先头部队,随后大股叛军便会蜂拥而至。传告全城,我们身后便是咸阳,便是大秦,全城上下,准备死战。”
“诺。”
吴广的大军朝发夕至,从攻陷的雒阳出发,浩浩荡荡二十万大军一路西行,所到之地望风归降。不到一天的功夫,吴广就踌躇满志的带着他的二十万张楚大军兵临荥阳城下。
吴广很自豪,也很得意,才起兵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就从一无所有到了现在大军云从,连远在咸阳的皇帝老子都知道了他吴广的大名,有朝一日他也要攻下咸阳,将那皇帝的位子抢来坐上几天,然后再给大哥。
如果吴广攻下了荥阳,那关中便失去了屏障,攻下咸阳也就指日可待。可偏偏的这李由就是不配合,竟然不像之前那些秦朝官吏们一样不是望风而逃就是顺势投降,他居然据城自守。
按理说李由不过二三万人,可吴广有着二十多万大军,孰强孰劣一目了然。可偏偏在这里死守的荥阳城,成为了吴广西取关中的最大障碍。
吴广很生气,后果严重,督促着士卒整天没命的攻城,打算不给李由任何的喘息机会。
荥阳城下,鼓角震天,起义军潮水般涌到城墙下,箭如飞蝗射向守城者。李由却沉着应对,丝毫不乱,不论吴广怎么挑衅,就是坚守不出,打定主意要将起义军的主力部队死死的阻挡在荥阳城下,给关中的秦军争取到反应的时间。
若是比起种庄稼,十个李由也不是吴广的对手,可若是比起行军作战,那吴广拍马也及不上李由。
吴广不过是庄稼汉出身,他只有一些小聪明小头脑,至于军事上根本是一窍不通。之前的战斗都简单的令人发指,不过是吴广耀武扬威的骑着马带着大军在城下溜达一圈,城中的守将就望风而逃。
可惜他这次碰上了李由。李由为三川郡守多年,节制中原五郡兵马,知兵善用,治军有方。最重要的是他性情坚忍,这是一名守城将领最需要具备的素质。吴广遇到了李由,便如碰到了命中克星,在荥阳城下徘徊半月,竟不得前进一步。
吴广不懂军事,可是他却喜欢穷较劲。作为二十万起义军的领袖,吴广也变得傲气十足,他听不进去下属的任何建议,一味的独断独行。部将田臧向他建议,绕过荥阳直接攻击关中,吴广果断的摇头拒绝。田臧又向他建议,不如暂且退兵,将李由引出城外再围而歼之,吴广这回不但黑着脸拒绝了,反而把田臧吊起来鞭打了一顿。
我堂堂吴广吴大将军面前,也能容许你这个小弟唧唧歪歪,该打。
他就认准了一个死理,死死的围住荥阳,把如同打不死小强的李由死死的围住,困死在城中。至于什么反秦的大业,张楚的前景,这些都不死他考虑的范围之内。
就是因为吴广的固执,白白将起义军的二十万精锐耗在了荥阳城下,给了秦国缓过神来的机会。
正在陈县忙着享受的陈胜却干了一件大事,一件绝对能让刚刚起步的起义军寒心的大事。
他杀了葛婴,就是那个跟他共同起事的四巨头之一的葛婴。
在陈胜称王的时候,葛婴做了一件让他很生气的事情,他远在千里之外,居然不知道陈胜称王了,反而拥立了一名楚王的后裔为楚王。在得知老大称王后,葛婴这才意识到自己犯错了,急忙杀掉了这名倒霉的楚王,急冲冲的返回陈县向老大请罪。
可是陈胜却没有放过他,而是认为他有拥兵自重的想法,于是便杀掉了他。
从一件小事上可以看出陈胜当时的想法。
陈胜年轻的时候,常常在田埂上挥舞着锄头向一穷穷兄弟感慨道:“苟富贵勿相忘。”等他在陈县称王后,当年和陈胜一同种田的穷哥们听说陈胜果真富贵了,就来到陈县找他。最初陈胜对这帮穷哥们还不错。后来因为这帮穷哥们经常说起陈胜穷困时的一些趣事,并且太没规矩,直呼陈胜大哥,不叫大王,陈胜便下狠心把这帮穷哥们给杀了。
有些人,只能同患难,却不能共富贵。
在杀掉葛婴后,陈胜得知了自己最信任的好兄弟吴广在荥阳下碰了一鼻子灰,心中焦急万分。这时候一个叫周文的人站了出来,给陈胜出了个主意。
现在秦国在中原可以调动的主力部队都在荥阳和吴广死磕,而作为大本营的关中却异常的空虚。不如派一支军队直攻关中,拿下咸阳,那秦国就彻底完蛋了,天下也就平定了。
陈胜一向很敬重周文,因为周文的来头很大。陈胜厚着脸皮打着项燕的旗帜自称项燕旧部,可这个周文却是货真价实项燕旧部。他曾在项燕的军中担任幕僚,主要负责占卜出兵的吉凶,那个年代的神棍都是很受人尊重的,于是陈胜一直待他如上宾。
既然是神棍提出来的意见,那就带着些上天旨意的味道,陈胜自然欣然答应。他给了周文两万步卒,让他去偷袭咸阳。
周文的确是个人物,而且蛊惑人心发展队伍是个好手,队伍才出陈县,稀里哗啦到达函谷关前时,已经旌旗蔽空,大军二十万,车千乘,骑兵万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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函谷关上,城墙上紧握长戟的士卒们睁大眼睛看着正在陆续进关的人群,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关于关东造反的传闻早已经在关中传的沸沸扬扬,路人皆知,这一支三千人的秦军就是遵从咸阳的调令临时从陇西赶来驻守函谷关的。
函谷关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是秦国建置最早的雄关要塞之一,同时也是最重要的关卡。始建于秦献公十二年,是东去中原,西达关中的咽喉之地,素有“天开函谷壮关中,万谷惊尘向北空”、“双峰高耸大河旁,自古函谷一战场”之说,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周慎靓王三年,楚怀王举六国之师伐秦,秦依函谷天险,使六国军队“伏尸百万,流血漂橹”。秦始皇六年,楚、赵、卫等五国军队犯秦,“至函谷,皆败走”,是为大秦坐拥关中而虎视六国的强大凭借。
自始皇帝横扫六合,一统天下后,函谷关作为战略要地的地位便大幅度下降,仅仅是作为连接关中和关东的枢纽。原来驻扎在此处的精兵强将也纷纷被调往他处,只留下几百名老弱戍卒维持着出入秩序。
待到关东之地纷纷失陷,函谷关的地位才从新重要了起来,大秦的高层们忽然想起来了还有这么一道雄关可以依仗,急忙从陇西征调了三千精兵入驻。只是函谷关已经十几年缺少修缮,虽然外观上依然可见当年天下第一雄关的轮廓,可许多地方已经塌陷,不复当年之坚。
但就算再破败,也不是关东那些仓促成军的泥腿子能攻陷的,这让守城的秦军将领略为心安,只是焦急的等待着关东传来的战报。
这一日,函谷关前忽然来了浩浩荡荡的一支队伍,却不是军队,而是三百多头耕牛组成的队伍,正在关下叩关。
城上的士卒并未放箭,而是一个个好奇的看向这支奇怪的队伍,一名将尉拉长着声音喊道;“你们是什么人,来函谷关做什么?”
下面一人抬起了头,面颊瘦长,长相颇为清秀,他仰着头大声的回道:“我是三川郡周县县令宋强,周县叛军逼近,我城中的守军又被李郡守调到了荥阳。我这才带着城中的耕牛远远的弃城逃走,想要投奔关中。”
三川郡周县的耕牛远近闻名,守城的守将也知道一点,便也没有多加怀疑。况且这支队伍只是护送耕牛的,耕牛又是秦国重要的资源,所以县令带着群牛逃回关中倒也是大功一件,没准能将功补罪仍然留用。
守将下令用吊篮核对了下宋强的文书和玺印,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便下令开城门放这支牛队入关。为了安全起见,只允许一头头牛缓缓进入。
待牛队进入了大半,守将有些无聊的打量着这支队伍,纵马缓缓从牛队身边走过。这时宋强的一名手下笑着迎上来,往他手中塞了一个钱袋。守将会心一笑,也不言语,只是收起钱袋。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闪过了一个念头,猛的回头,顿时冷汗刷的就流下来了。
他是一名经验丰富的秦军军侯,他知道当过兵的都有一个特点,就是虎口老茧极厚,若是农夫,只会是手心起茧,而绝非虎口。刚刚和那人碰到手之时,却明明虎口有着厚厚的老茧。
再仔细看着那些牛倌,一个个孔武有力,步履矫健,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牛倌。而且才三百头牛的队伍,尽然有近千名牛倌,这是不是太多了。
守将喉间发干,他已经意识到了危险,便急忙纵马奔回。想要高声喊叫,却背心一痛,身后已中一箭,跌落下马,正是那持弓的那周县县令。
周文见事情已经败露,便张弓射死守将,冲过城门厉声喊道;“夺城!”
一千名牛倌迅速变成了如狼似虎的士兵,从牛肚下抽出了大刀,猛的看向身边目瞪口呆的秦军士卒们,同时城外一支万人的大军正迅速的朝着函谷关的奔来。
一个时辰后,周文踌躇满志的看向函谷关中正慢慢熄灭的火光,将目光投向更远的西方,大吼一声道:“进军。”
“朝着关中进军。”
“朝着大秦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