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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面对薛赤焰似笑非笑的注视目光,正常人就算不至于坐立不安,也很难像这般从容淡定,她甚至连头都不抬一下,可不就是对薛赤焰的漠视和不屑么!她一定是很厉害的修行者啊!
类似的想法在越来越多人脑海里浮现,年少气盛的弟子们都隐隐期待,向晚更是握紧了粉嫩的拳头,在心里为对方呐喊助威——揍死他丫的!
乌见海最为年长,也更沉得住气,眼见着道友突然出剑,他有点摸不准是何用意。
就算抛开别的不谈,筑基对上金丹基本没有胜算,难道她隐藏了修为?
乌见海很熟悉薛赤焰的性格,听过不少与之相关的事迹,从前也交过手。此人虽是名门正派出身,行事却亦正亦邪,某些时候比魔修还狠辣,最好还是不要扯上关系。
他想了想,觉得对方有必要了解这个情况,便打算传音提醒。
结果薛赤焰先开口了:“不知该怎么称呼你?”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底闪烁着某种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兴奋光芒,唇角更是不住上扬。
屋里鸦雀无声。
没有人回答他,有的只是越发斗志昂扬的嗡鸣。
那把悬停于半空的暗红飞剑,通体光芒流转,逐渐如同淬染鲜血一般,妖异而肃杀。
何相知终于发现了异常。
薛赤焰偷袭之时,她才刚从房间里出来,正好位于客栈一角,那两人的交手波及不到这边。
筑基期的修士尚未能做到辟谷,她睡了一晚本就感到腹部空虚,又有些嘴馋,便寻了张椅子坐下,从须弥芥子里取出昨日在街上买到的糕点,边吃边等事情结束。
糕点层层酥皮,掉渣掉得厉害,吃的过程难免有点狼狈。何相知的注意力都放在这细嚼慢咽上,也就没发现自己的本命剑竟然悄无声息溜了出来,剑锋直指薛赤焰,嗡嗡叫嚣不停。
所谓剑随人动,众修士自然以为这是何相知的某种示意。
唯有正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分外无语,抬头瞪着那把小孩心性的古剑,心说你这不是给我没事找事么?还不快给我回来!
暗红古剑缓缓落入她的手中,也许是念念不忘想打一架,散发出来的锋锐之气依然不减。
薛赤焰眯了眯眼。
年轻弟子从空气中嗅到了某种一触即发的紧绷,不约而同屏住呼吸。
他们就亲眼看着何相知将剑尖点在地面,如同拄拐杖似的用力一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然后便收起了剑。
众人:“……”
何相知注意到周围的视线,疑惑道:“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这问题属实难以回答。
最终是薛赤焰打破沉默:“你为何收剑?”
何相知茫然地眨眨眼,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用完了自然要收起来。”
薛赤焰:“我们还没比,怎么就用完了?”
何相知更茫然了:“比什么?”
薛赤焰不耐烦道:“你唤出飞剑指向我,难道不是要向我挑战的意思?”
何相知啊了一声,解释说:“道友误会了,我只是腰不太好,喊它出来当拐杖用的。”
四周再次陷入死寂,仿佛银针落地可闻。
少年少女们大失所望,乌见海哭笑不得,同时暗暗警戒薛赤焰的动静——后者在短暂的愣神后勾起唇角,只是眼神有些阴冷。
“原来如此。”
他转身离去,似乎已经对这帮人失去兴趣。
然而走到门口时,那道银色的飞剑却突然如鬼魅般折返,径直朝何相知射去,速度比方才还要快上几分。
乌见海脸色一变,指尖迸发符光。
何相知眸光微沉,手已经握住了古剑剑柄。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某种强大的威压骤然降临,袭向何相知的银色剑光仿佛被无形锁链禁锢,就这样硬生生停在了空中。
薛赤焰吃痛闷哼,唇角溢出刺目鲜红。
乌见海大惊,他此时所感受到的威压甚至比门派里那位元婴期的长老还要可怕,莫非是哪位大乘期的大能修士降临!?
在他身后,那些才踏入修行路不足十年的少年少女全都脸色煞白,战栗不已。
而何相知的脸色同样不太好看。
她已经猜到来者是谁,心中难免有些幽怨。
师叔啊师叔,你赠予我的这枚玉佩真能带来好运气吗,别是故意捉弄我的吧?
第六章
远在千里之外的剑宗主峰上,狐九道突然咦了一声,神色微异。
坐在他对面的莫从山问道:“怎么了?”
狐九道摸着下巴:“好像有人在念叨我。”
莫从山板着脸说:“那十有八九是因为你平日行事作风问题,拈花惹草,随心所欲,得罪的人多了,自然要被念叨。”
狐九道叹了口气:“师兄,咱们还能好好聊天吗?”
莫从山:“……”
狐九道:“倘若你喊我来是为了训话,那我可就得先告辞了。”
莫从山有些火大,心说你可以不在意自己的形象,但不能丢师门的脸啊!
只不过想到对方真有可能起身就走,他还是强忍住说教的冲动,正色道:“掌门师兄昨日传讯于我,那一线已近在眼前,接下来他将全力冲击破境。”
狐九道扬眉:“这可是喜事。”
莫从山点头:“若是能够破境成功,我们就会拥有一名渡劫期的大能,与越神谷、流云派平齐。”
狐九道对此不置可否。
莫从山这番话不算错,但剑宗的综合实力其实也远未能追赶得上,毕竟那两个门派的老祖都已踏入渡劫期百余年,修为深不可测。
更何况他们还有不少大乘期的修士,而剑宗除掌门以外境界最高的便是执剑长老俞行,前两年才刚刚突破至大乘初期。
关于这一点两人都心知肚明,只不过莫从山不愿提起,狐九道也懒得提起。
两人又谈了些正事。
他们有着相同的师承,关系相对更为亲近,因此正事过后便是喝酒闲聊。
“听说破军门的老祖冲击渡劫失败了。”狐九道啧啧两声,“当时天有瑰丽异象,所有人都以为能成,可真是世事无常。”
莫从山冷哼道:“成立不过千余年的小门派,没有历史底蕴,只能靠自己摸索,失败才是正常的。”
狐九道:“大门派确实有大门派的优势,就好比那柳扶鹤,以元婴之境斩杀了实力堪比大乘期的幽云恶龙,在他之前有谁能有这样的成就?太衍仙门必定是下了血本去培养的。”
莫从山沉默片刻,说道:“那小子的资质确实世所罕见。”
“后生可畏,说的便是这种天才罢。”
狐九道摇头感慨:“门派在几百年后能如何发展,主要看的还是年轻一辈的弟子,这方面我们始终是差了不少。”
莫从山眉头直皱,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却听狐九道话锋一转:“不过真要说起来,天赋异禀的年轻弟子,其实我们也有。”
“……你指的是君问天?”莫从山顿了顿,“他是不错,可惜修行不够专注,什么都想学。”
君问天是掌门的大弟子,至今入门不过四十年,修为已经到了金丹巅峰,这速度哪怕放眼全大陆也是首屈一指的佼佼者。
然而此子心思不定,有时捣鼓这样,有时钻研那样,近些年来缺少师父约束管教,更是变本加厉,所学博而不精,以至于破境入元婴变得尤为困难。
狐九道:“我说的自然不是他。”
莫从山:“那是碧桃?这小姑娘修行二十年便成功结丹,确实也算是可圈可点,只不过比起君问天当年……”
“师兄。”狐九道打断了他,“你该知道,我指的是何相知。”
莫从山:“……”
莫从山眼底浮现复杂神色,沉声说道:“何相知不行,筑基三十年都始终未能有所突破,足以证明她资质相当有限,也许终其一生都将止步于此。”
“若是资质有限,她又如何能够半年炼气圆满,甚至临阵筑基?连柳扶鹤也花了整整两年!”狐九道没有半分玩笑之色,“我始终觉得她是受到了某种未知力量的影响。”
莫从山:“落玉岛的医修曾为她检查过,体内灵脉全无异常,真元可以畅通流转。”
狐九道:“不见痕迹不代表并不存在,也许是什么神通法术亦或是仙品法器。恰是因为连那黄老头都瞧不出来毛病,事情才透着古怪,若是血脉资质存在缺陷,总该有点蛛丝马迹才是。”
莫从山沉默无言,半晌后开口:“即便真是如此,也并非我们所能解决。”
狐九道:“师兄这话未免过于消极,要知道那丫头可没有放弃。”
莫从山想起了何相知不久前强行结丹失败的事情,脸色顿时有些不悦:“修行讲究水到渠成,她那样的简直就是在胡闹!”
顿了顿,这位剑宗的事务长老忍不住长叹一声:“情之一事果真累人不浅,他俩分了也好,对师侄来说或许是个转变的契机。”
狐九道:“……”
狐九道有点无言以对,心想也只有师兄你这般古板正经的真性情,才会到现在还相信何相知张口就来的满嘴鬼话。
“我说的是另一件事。”他单手支着下颌,视线落入山峰四周的飘渺云间,“你知道她下山了吧。”
莫从山点头:“她认领了门派任务。”
剑宗上下所有年轻弟子,不论是外门、内门还是真传,每年都必须完成至少一次门派发布的历练任务。
何相知与其他绝大多数勤勤恳恳赚取积分奖励的弟子不同,也不像某些真传弟子那般喜好挑战高难度,她总是习惯性踩着最后的时间点,随便完成一件丁级任务交差了事。
正因如此,当莫从山发现她今年居然这么早就认领任务的时候,内心还是感到相当意外。
狐九道:“她说要去找九转玉魂花,似乎有人在月霞之森见过。”
莫从山微怔,他与何相知的关系并不算亲近,而且很多时候是站在长辈的身份上说话,对这位师侄的了解其实不如狐九道多。
“九转玉魂花……根据《两仪典藏》记载,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地宝,可重塑灵脉,畅通灵穴,为逆天改命之物。”
莫从山皱了皱眉,“若真有此灵物现世,必然会引来无数人争相抢夺,单凭她一人如何能行,为何不禀报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