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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骊与他相识十年,虽碍于身份,他们接触并不算太多,但也算是有几分情谊在,如今见他这般,郢骊也没打算视而不见。只是人进都进来了,此时在差人弄出去未免动静太大。
郢骊命宫人将人抬进来,然后勒令她们不许多言,在外等候。
可谁知,她是好心照料,傅修远却是精心算计。
他第一次露出了本来面目,丝毫不惧在她面前摘下自己戴了多年的面具,也丝毫不遮掩他对她的执念和欲望。
如他自己而言。
“这才是我,喜欢你,想要你,皇嫂啊,”傅修远的手臂箍着她,“你得早点明白,不能拿我当孩子了啊。”
……
……
“想什么呢?”傅修远不喜她走神,重重地咬了口。
郢骊看着床边围帐,淡淡说,“我在想要不要弑君。”
傅修远笑了声,“当然不行,你要是弑君,我就没办法陪着你了。”
“只有我活着,我才能和你在一起。”
郢骊闭了眼睛。
有些话听得多了,偶尔连她自己都会觉得有些恍惚,以为是他的真心话了。
她心里突然生出些荒谬的想法来。
若她死了,傅修远会不会玩和她一起死?
傅修远亲吻她的指尖,听她问,“要是我陪你一起死呢?死后同葬,那我们便永远都在一起了。”
“听起来似乎不错,”傅修远微微挑眉,仔细想了想然后摇头,“不过不行。”
郢骊猛地睁开眼睛,眼中讥讽,“不是说为了我在一起怎么都行吗?”
果然,不过是套好听的说辞而已。
傅修远笑了,“当然要活着和你在一起,我要的还没足够,等到我觉得够了,你再杀我也不迟,届时我定亲手将刀递到你的手里,你想让我怎么死都可以。”
郢骊看着他,“什么时候你会觉得够了?”
“不知道,”傅修远想了想大掌向下,在她的腹部摁了摁,说,“大概……这里有小东西的时候吧。”
郢骊平静地看着他,言语决然,“我不会有你的孩子。”
“也许呢,”傅修远并不怎么在意这件事情,只是郢骊问了,他便随口说了,“有就有,没有就算了。”
人都是他的了,现在他难道还会在意一个孩子吗?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子嗣,你没有,别人也不会有,”他亲了亲郢骊的唇说,“我的后宫只会有你一个人。”
“若不小心有了呢?”郢郦问。
“那便杀了,不能从你肚子出来的,都该死。”
郢骊好半晌没说话,过了会儿才骂出来一句“疯子”。
她就不能希冀在他这里听到半点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她闭了眼睛。
为何他以前藏得那样好?
两人折腾了大半夜,傅修远睡着之后,郢骊却依旧清醒。
自打傅修远来过之后,她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只要闭上眼,便满是血色的宫廷。
郢骊不是没有想过杀了他,在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强迫她过后,他反倒是毫无防备睡着了,就像是笃定了郢骊不会杀他一样。
锋利的簪子堪堪落在他的胸口,只差一点,便能划开这层皮肉。
她很想看看,他的心是不是黑的。
可她不能杀他。
朝中已经没了一个皇帝,不能再没有另外一个。
郢家的人后来曾派人送来一封信,话里话外嘱咐她拉拢新帝。
傅修远精心布置,将所有的枝叶修剪得干干净净,荡平所有的障碍,名正言顺地登上帝位,就是逼她不能不认他。
她若真做了什么,便是罪人,必定会祸及家人,连累九族。她不能做。
那一晚,郢骊将簪子扔了,从此以后也熄了想要杀他的念头。
第4章
郢骊第二日醒来已近午时,昏昏沉沉地睁开了眼睛,床榻边傅修远随意批了件长袍闭着眼睛靠在床边,呼吸平缓,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傅修远的长相与傅钰不同,傅钰长相更近于太后,眉间温润,性情也是如此,这样的人若是生于普通富人之家,便是个普通贵家公子,一生无所忧虑也没什么,但若是生长于帝王之家,未免太过软弱,当年傅钰之所以能够安然无恙地登上王位,不过是因为帝王一脉本就子嗣单薄罢了。
而傅修远的长相却像先帝,眉骨精致,五官凌厉,只是傅修远善于伪装,低眉顺目的模样,将这张脸上的戾气藏得极好。
就是这张脸,骗了她。
笑着叫她皇嫂,求她叫他习字,见她为难,还会以退为进。
郢郦不是傻子,她跟在傅钰身边几年,便是傅钰心情再好,也是帝王,也有脾气,郢郦惯会看他脸色,自然也看得出傅修远这些小心思,但只当他是自幼孤苦,想要讨好她而已。
床边,傅修远突然睁开了眼睛,像是跌进寒潭,眼底一片寒戾黑沉,深不可测。
“醒了?”他眨了下眼,眼底恢复清澈,靠过来用手背碰了下她的脸颊,预料她会躲开,便先一步掐着她的下颌。
“不烫了,”他说,“叫你不要去湖边吹风,你非要去。”
她当真是因为在湖边吹风才惹了风寒?!
郢郦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喉咙一阵火辣辣的疼,话未说出来,先咳嗽了几声,直咳得脸颊涨红。
傅修远转身倒了杯水,手指却转着水杯没有动作,想了会儿,便突然倾身过去问,“我喂你喝水,如何?”
郢郦蹙眉,几日相处下来,傅修远一扬眉她便知道这人想要做些什么,只是还没等她说话,傅修远便自己含了口水,卡着郢郦下颌的手指不轻不重地使了下力道,迫使郢郦自己张了嘴。
茶水带着微微的苦意,傅修远却乐在其中,缠绵缱倦,珍之重之。
“荒唐。”郢郦挣扎了半天,最后在傅修远松了力道的时候才将人推开。
“……陛下,不要做这些没必要的事情。”郢郦声音有些哑,皱眉看着傅修远,而傅修远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傅修远笑了声,将茶杯放到一边,问她,“皇嫂动心了吗?”
郢郦一怔,牙齿咬到了舌尖,一阵刺痛让她清醒了不少。
明知道傅修远是刻意这么叫她,还是忍耐不住心底怒意,斥他是在胡说八道。
“我哪里是胡说?”傅修远心情好极了,“不是动心,你恼什么?”
“男欢女爱是世间常理,我不是未经人事的姑娘,陛下也不是毛头小子不是吗?”郢郦垂眼,背对着他转过身去,淡淡说道。
寝殿里一时静谧无声,郢郦本以为他走了,谁知道过了半晌,傅修远竟又躺在了她身边,一手将她拉进怀里,在她耳边说,“人不如狗的日子我过了十年,屈居人下的日子又过了十年,”他的手指摩挲着她的手腕,缓缓笑了,“你这么聪明,真不知道我对你什么心思吗?”
像是被这几个字烫到了,郢郦的手抖了下,而后若无其事地缩进被子里。
“不知道,”她平静地说,“陛下的事,与我何干。”
第5章
承平五年,天下太平。
那年的夏天极为炎热,郢骊怕热,傅钰左思右想,最后决定带她去江永道的伏宣别苑避暑。
傅钰下令几位大臣可随带亲眷一同前往。
傅修远作为傅钰的亲弟弟自然也一同前去,他天性沉静,却爱骑马,傅钰拗不过他,便由他骑马跟着,不过没几日,便被太阳晒得生了病,傅钰把马车分出一部分给他,叫他在里面歇着。
傅钰与郢骊乘坐的马车是特意制作的,隔绝外界酷暑,不算清凉,但至少也不算闷热。
“你这怕暑的毛病啊,真是跟她一模一样,夏日里一点都马虎不得。”傅钰指着郢郦笑他。
傅修远淡笑,“是皇兄低看这外面的酷暑了,便是皇兄亲自乘马,恐怕也受不了。”
傅钰不服气,当即掀了帘子出去,马车里只剩下郢骊和傅修远两个人。
郢骊愣了会儿,随即笑了,“你这样激他干嘛?”
傅修远靠在车厢边上,目光落在她身上,却不承认,“这可是皇兄自己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小孩子似的。
郢骊无话可说,车厢里一时安静无比,她出去也不是,留在这里也不是,只好缄默不言,省得两人尴尬。
倒是傅修远一直坦坦荡荡的模样。
一行人到了伏宣别苑没多久,傅钰几乎日日都与郢骊一同进食,世家大臣看在眼里,都感叹陛下与贵妃情深日笃。
偏院,傅修远身边跟了个淡黄衣衫的女子,姿容姣好,蹲在他脚边,眼底满是窃喜,伸手便要去碰傅修远的袍角。
“殿下。”她叫道。
小皇子当初带她出宫却要她素容素衣,她原本以为小皇子看不上她了,谁知道今日便送了身上好的衫裙过来叫她换上。
若是能借此一步登天……
傅修远的腿动了下,避开了她的手,他微微闭着眼睛说,“陛下这几日有些火气,我着人熬了些汤,你替我送去给他吧。”
女子愣了下,“殿下……”这是何意?
傅修远睁开眼睛,对她笑了下,不容置疑地道,“去。”
女子赶紧低下头,规矩地收回自己的手,自知他这恐怕是有了别的打算了,虽不懂为何,但到底是他带出来,听令便是了。
她低头道,“是。”
傅修远看着女子婷婷袅袅地离开,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袍上的褶皱,亲手拎了桌上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食盒出了门。
郢骊本是等傅钰的,谁知道傅钰没见到,反而等来了傅修远。
“你怎么来了?你皇兄呢?”她好奇地问。